许兰鹤第一次听到他声音是这种状态，不由得多觑了一下，正好就与对方眼神相撞。
看上去和往常一样淡得如浮冰湖泊，又总觉得哪个拐角漂出了一朵格格不入的花。
江浮舟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许兰鹤，起来。”
许兰鹤莫名觉得有点危险，嗖一下跟弹簧一样弹起。
断生一来就是这个场面：“。”
红眼妖刀顶着跟许兰鹤舅舅一样的外形，面无表情：“你是把主人的话当耳边风？”
花鸟：“……”我不是我没有。
许兰鹤跳进黄河洗不清，怒吞三斤黄连，自己写的人设，哭着也得演到底。
他垂下脑袋，“进阶了太高兴，一时情难自禁，我错了，别跟我舅舅告状。”
断生不告除非日出西边。
江浮舟从地上起身，顺带拉了始作俑者一把，雪人已经预见妖帝要找自己麻烦的明天。
妖刀言简意赅：“走。”
许兰鹤乖巧地应了一声，自觉地牵过了江浮舟的手。
断生余光瞥见，眼不见心不烦，干脆当做没看到。
—
妖界十二城是前前任妖帝——现在又是现任妖帝所分设，至今还是这个区域划分。
妖族王宫在中心城，比起修真界宗门的寡欲清冷风，王宫可谓富贵繁华至极。
申屠磬刚收拾了旧妖帝，现下正在开会，旧任倒也是个识趣的，申屠磬就留了对方一条命。
断生不在人前露面，除非死人，许兰鹤跟江浮舟没死成，算是例外。
大殿里的气氛不太妙，掌握权力的阶层对申屠磬的态度和普通妖族子民的多有崇拜当然不一样，从上到下暗流涌动机锋暗藏。
许兰鹤踏进大殿的下一刻起就被各种意味不明的眼神观察着，他倒也没太在意。
王座果然跟他舅舅很配，那王霸之气压迫感十足。
申屠磬向便宜外甥招手，“上来。”
许兰鹤尝试婉拒：“还是不了吧？我恐高。”
妖帝并不信他鬼话，这才几个台阶？
“还要我亲自请你不成？”
“……”许兰鹤见拒绝不了只能听话应召，他给旁边的江浮舟一个眼神，然后迈开长腿往前。
底下满殿的人就看着这个陌生的半妖混血一步步登上了凌驾于他们之上的位置。
许兰鹤站到了他舅舅身边，把底下一堆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品了品，有点开了上帝视角的感觉。
申屠磬也不管这群人各怀什么鬼胎，下命令一般通知道：“自此以后，这便是妖族少主。”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终是有人忍不了站出来反对，“我看此人身上有人族气味，显然是个人妖所生的混血，一个半妖岂能当我们妖族少主？”
多人附和：“说的没错，半妖低贱，根本不配站在这大殿之上，此举荒唐！”
许兰鹤默不作声地听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像自己不是那主人公。
中央的江浮舟一抬眼，霜凛几欲出鞘，好险被许兰鹤用眼神给劝下了。
几个人身先士卒出言反对，队伍中越来越多人出列，一时之间造成了下臣逼君的场面。
上座妖帝不辨喜怒，由着他们接二连三在那喊“收回成命”。
许兰鹤可是知道他舅舅什么脾性的，在心底提前点了一排蜡。
申屠磬等他们喊够了才跟听觉恢复了似的沉沉出声：“看来你们是觉得本王脾气太好。”
下一瞬，叫嚣最积极的那位当场去世。
妖帝杀欲重，酷爱砍头的死法。
那人脑袋从脖子上掉下去，血溅三尺，干净平整的地砖开出一片血花。
人群嘈杂声戛然而止，死寂到针落地可闻。
申屠磬身形都不带动一下，慢条斯理地收回并未染血的手，目光扫过面色突变的一张张脸，把人看得直躲，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本王的决定何时轮到你们干涉置喙了？”
底下无一人敢出声。
“叫其余十一城城主三日后来觐见，本王会缺几张鼓皮可就全看他们自己了。”
下面众臣冷汗直流，谁都清楚这是威胁，鼓面肯定是用不来的城主的皮做。
申屠磬事多，暂时没兴趣欣赏他们各怀心思的嘴脸，挥手打发人走，“都滚下去。”
人群呼啦啦走的飞快，还差点造成踩踏事故，一个个步履匆忙好似身后有鬼。
那具头身分离的尸体自有人抬走清理。
许兰鹤一脸温顺，“舅舅，少杀点人吧，节庆日那天的事已经传开，再随心所欲怕是会被人抓到不少把柄。”
申屠磬的脸色沉了下来，“怎么，你也和你娘一样忍受不了？”
“那您是多虑了，”许兰鹤低眉顺眼，顺毛捋老虎，“我应该没我娘那么正义，受还是能受得了的，不过我娘说的也没错，杀孽太重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不论是我还是我娘，我们都是出于担心舅舅。”
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申屠磬竟没有动怒。
不过明显他也是个我行我素不爱听劝的，没有生气也不代表接受建议，这一茬就此跳过。
“便是民心不如从前那般我也照样能稳住这把椅子。”
这一点许兰鹤很信，毕竟申屠磬有心机有手段战力还强悍。
“三日后你也一起出席。”
“我可以拒绝吗？”
申屠磬睨他一眼，“你认为呢？”
果然是个说一不二的，花鸟叹气。
“你刚进阶，王宫内有一处地方灵气充裕适合你修炼，我让人带你去。”
“谢谢舅舅。”
许兰鹤道完谢就打算麻溜退下，又听申屠磬道：“人族剑修留下。”
参考他爹褚璧晴的待遇，许兰鹤完全不敢放心，跑下去一把抓住雪人胳膊，把恋爱脑标签搬出来贴脑门上。
“舅舅，我跟我师兄之间没有什么是对方不能知道的，有什么话要交代我也一起听吧。”
申屠磬动动手就将黏人外甥给扔出了殿外，只留下了该留的人。
“舅舅！”许兰鹤在外没脸没皮地大喊：“我没他真活不了，手下留情啊舅舅！”
妖帝眉心一抽，手动屏蔽这没出息的家伙的叽叽喳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