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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终受挫,难再起(1 / 1)


——晚景凄凉,客死香江

第一节 抗战胜利,六十大寿享恩宠

经历了艰苦卓绝的八年抗战之后,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终于被赶出了中国。而在抗战结束的三年中,重返上海滩的杜月笙又重新成为了上海滩上的“土皇帝”,金融工商业、烟土、赌场等生意再度做得风生水起。然而,对于一心投靠蒋介石的杜月笙来说,他的命运也与蒋家王朝的命运紧紧地绑在了一起——随着国民党军队在解放战争中的节节败退,杜月笙感觉自己就如同秋后的蚂蚱,在上海滩上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1947年8月30日,即农历丁亥年的七月十五,是杜月笙的六十岁寿辰。眼瞅着时局的发展越来越对自己不利,再加上严重复发的哮喘病,杜月笙对于自己的六十岁大寿却一点儿都不上心,根本不想大张旗鼓地庆祝一番。再者,国民党前方战事吃紧,杜月笙在后方为自家花甲之年大事庆贺,很可能会招来当局的不满。

杜月笙不想要一个风风光光的六十岁大寿,他的哥们兄弟、徒子徒孙们却不答应。顾嘉棠、金廷荪、杨虎等人直接站出来反对,他的学生陆京士更是情真意切地说道:

“先生五十大寿之时,恰恰是八一三沪战爆发的时候,当时有不少同门弟兄、亲朋好友要为先生做寿,先生坚称:国难当头,哪有做寿的兴致?要做,就等打败了小日本再过,现在正值先生六十岁大寿之时,日本鬼子已经被赶出中国,这个花甲之年先生岂能不做寿呢?先生这一辈子又有几个六十岁大寿呢?”

最后,杜月笙拗不过大家的一番美意,只能同意过一个非常隆重地六十岁大寿。他金口一开,兄弟朋友、门人亲戚都纷纷忙碌了起来。

杜月笙最得意的学生陆京士,代表所有恒社社员恳请杜月笙做寿。朋友与学生的关心让杜月笙欢喜不已,欣然允诺。8月1日组织了一个“庆祝杜公六十寿诞筹备委员会”,由钱新之、金廷荪、杨虎、杨志雄、徐彩丞、杨管北、秦联奎、王新衡、陆京士、徐懋棠、于松乔、汪其俊等23位上海滩上有头有脸的人组成。

8月29日晚上,在杜月笙正式做寿之前,筹备组在顾嘉棠的家里设宴,为杜月笙暖寿。赴宴为杜月笙暖寿的有200多人,皆为杜月笙的多年好友,包括文人名流、军阀政客、国民党军政要员,如许世英、杨虎、王晓籁、章士钊、钱新之、徐寄庼、范绍增、刘航琛、洪兰友、郑介民、潘公展、萧同兹、程沧波、陈方等人。

令人深感遗憾的是,杜月笙在这天晚上因为哮喘病发作而无法出席。暖寿宴会开始后,先是由洪兰友发表了一篇祝辞,然后由上海市参议会议长潘公展代表杜月笙致答谢词。最后,200多佳宾一致举杯,遥祝不能出席的杜月笙早日康复,寿比南山。

8月30日六点,杜月笙的六十寿辰庆典就在泰兴路丽都花园举行。大厅里花团锦簇,芬香扑鼻的各式花篮,由大厅一直摆放到礼堂外面,然后又沿着两旁墙角延伸下去,数不清该有几千几百个。寿堂正中悬挂着一个一人多高的巨型“寿”字,上面有上海市参议会全体议员的签名。“寿”字两旁是一对巨型红烛,寿堂内香雾缭绕。

国民政府主席蒋中正送的寿匾,配以精美檀木镜框高高悬挂在大厅的正上方,上面写着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嘉乐延年。”

大厅的墙壁上都挂满了国民党高层人物、社会名流、耆宿赠送的寿联、寿幛、寿屏。在悬挂这些寿联、寿幛、寿屏的墙壁下,摆着一连串茶几,茶几上堆放着已经垒成一个小山状的礼品。而在这些礼品中,最令人瞩目的是三件最为华美、最为别出心裁的礼品。

第一件礼品:由陆京士主持的邮务公会赠送的百寿图。此图由各种邮票剪贴而成,色彩斑斓,妙手天成。

第二件礼品:上海美一绣业公司赠送的杜月笙的巨幅肖像。这副肖像以百余种毛线绣制而成,是该公司继杜鲁门、麦克阿瑟绣像后的第三幅作品。

第三件礼品:一幅人物国画,画中八仙跃然纸上——铁拐李、何仙姑、张果老、吕洞宾、汉钟离、蓝采和、韩湘子、曹国舅聚集在古松苍柏之下,身边白云缥缈,仙鹤飞翔。乍一看,这幅画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细看则会发现,画中吕洞宾居然是杜月笙。

上午十点钟左右,前来贺寿的宾客们就已经有几百人了,整个大厅里熙熙攘攘,如同正逢赶集日的集市一般热闹。就在大家等着杜月笙出来的时候,杜月笙的长子杜维藩却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家父因为气喘病发作的厉害,致使他今天无法亲自到场感谢众位来宾,只能由我和几位兄弟来感谢和款待大家。”

听闻杜月笙不能出席他的六十大寿的庆典,来宾群中爆发出一阵惋惜声。就在此时,蒋介石派来的祝寿代表、国民政府文官长吴鼎昌走进了大厅,其直接从杜维藩的手中接过话筒开始念祝寿词。随后上海警备司令宣铁吾夫妇、上海市长吴国桢、孙中山的儿子孙科、江苏省主席王懋功等人也走进了大厅,并登上主席台讲话,向杜月笙贺寿。

当天,前来祝寿的宾客就超过了六千人,光是开到泰兴路的汽车足有1500多辆。前往要饭的乞丐也多达几千人,上海的宪兵、警察、特务大批出动,到现场维持秩序,新上任的警察局长俞叔平亲自在丽都花园舞厅门口指挥车辆。

不过,对于杜月笙来说,六十大寿的庆典上最让他高兴的不是来了数千宾客,而是蒋介石的大公子蒋经国带着夫人自到十八层楼给杜月笙拜寿,向他行子侄礼——蒋介石对于杜月笙六十大寿的重视,让杜月笙深受感动的同时也受宠若惊,蒋委员长如此高规格地贺寿当世能有几人?

第二节 旧时爱人不同台

在杜月笙六十大寿庆典开始后的第三天,由金廷荪负责主持的“祝寿义演”在中国大戏院拉开了帷幕。

毫无疑问,为给杜月笙祝寿而举办的“祝寿义演”可以用气势恢宏、明星如云来形容的。当时,金廷荪请来了梅兰芳、刘斌昆、李少春、张君秋、马连良等二十余位大牌名角。而在众多名伶中,最为引人瞩目的自然要数誉满天下的梅兰芳和有着“冬皇”之称的孟小冬——梅兰芳敌伪时期蓄须拒演以明志,已有10年未曾登台;孟小冬更是观众渴望已久的余叔岩的嫡传弟子,不少外地戏迷远至平、津、川、湘,甚至香港、台湾的观众,闻讯后乘坐飞机赶到上海观赏演出。

“祝寿义演”总计十天,前八天的压轴戏由梅兰芳演出,最后两天的压轴戏由孟小冬演出。

12日晚,是孟小冬表演的最后一场压轴好戏《搜孤救孤》,她饰演程婴,由上海第一名票赵培鑫屈为“扫边老生”,陪孟小冬扮公孙杵臼一角,裘盛戎饰屠岸贾,魏莲芳饰程妻——这两个晚上,前来听戏的观众挤满了戏院,舞台前、过道里,凡是能立足的地方都站满了人,著名须生马连良和香港《大成》杂志主编沈苇窗竟然挤在一个凳子上看了一出戏,很多参加祝寿演出的名伶都站在后台屏息静听,而那些没有买到戏票的戏迷都在家聆听话匣子的实况转播。

一出余派名剧,被孟小冬演唱得近乎完美无瑕,无疵可剔。孟小冬的这场《搜孤救孤》的好戏,征服了成千上万的听众,被一致誉为前所未有的“广陵绝响”。但是,随着孟小冬的这场精彩绝伦的戏为“祝寿义演”画上句号之际,上海滩却传来了一片叹息声,人们都叹息在这长达十天的演出中就是未能看到孟小冬和梅兰芳同台演出,这样一对大明星竟然没有为观众联袂献上一出好戏,观众们实在觉得十分遗憾。

事实上,在梅兰芳的演出中,孟小冬从来都不曾现身过,而在孟小冬的演出中,梅兰芳也同样不曾现身。因此,“祝寿义演”一结束,观众们都开始纷纷猜测梅兰芳与孟小冬之间的微妙关系。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是因为,孟小冬与梅兰芳曾经是一对恩爱夫妻。

1908年出生于上海京剧世家的孟小冬在十八岁那年,为了求索京剧艺术精髓北上深造,先后向陈秀华、言菊朋、鲍吉祥等人求教。而就在她在北上求学的这段时间里,她遇到了自己生命中的第一个爱人,早已经在北京京剧界扬名的梅兰芳。当时,才华横溢的孟小冬一进入北京的大戏院就令梅兰芳刮目相看,不久梅兰芳便邀请孟小冬与他同台演唱。在两人的名剧《游龙戏凤》中,孟小冬演正德皇帝,梅兰芳演李凤姐,人称“阴阳颠倒”。据当时记载:

“18岁的孟小冬在32岁的大名角梅兰芳面前并不胆怯,演来落落大方,非常潇洒,台下不断地拍手叫好。许多梅迷和孟迷更是希望二人能就此假戏真做,成就一段传奇姻缘。”

此后孟、梅两人又不断合演《梅龙镇》、《四郎探母》和《二进宫》等戏,不断的艺术合作使二人加深了了解,互生爱慕之情——1927年农历正月二十四日,孟小冬与梅兰芳在东四牌楼九条冯公馆举行了婚礼。但是,令人遗憾的是,这两位看上去天生一对的璧人却因为“前北京市长”(前京兆尹)王达的儿子王维琛的干涉而分手,一直追求孟小冬的王维琛在听闻其与梅兰芳结婚后,直接拿着一把手枪冲进了梅家,开枪打死了梅兰芳的好友张汉举。虽然王维琛后来被闻讯赶来的军警击毙,但是好友被枪杀的这件事情在梅兰芳的心里留下了一道沉重的阴影,最终使得梅、孟二人在生活中矛盾不断,最终婚姻破裂。

如今,杜月笙“祝寿义演”为这一对怨偶名伶搭上了鹊桥,几乎所有人都希望他们能够再次联袂出演,一些旧时戏迷甚至希望他们二人能够重归于好。

但事实却是上,“祝寿义演”期间,梅兰芳与孟小冬非但台上未遇,台下也不曾相遇。就连最后一天杜月笙亲自参加的与全体名伶合影,因有梅兰芳在场,孟小冬也借故推辞了。

然而,那些希望梅、孟复合的人根本不会想到,梅、孟不曾相遇,其中还有杜月笙的功劳——此时,孟小冬已经成为了杜月笙的情人……

杜月笙自从第一次看见孟小冬的时候,就对她心生爱慕。

杜月笙是一名超级票友,不但喜欢听戏还喜欢唱戏,因此一直请那些名角给自己指点指点。1925年,孟小冬、梅兰芳和“双胜班”(余叔岩、杨小楼、陈德霖、荀慧生合组)在北平戏台上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其名声传遍了全中国。而在此时,超级票友杜月笙更是专程远赴北平,慕名去看戏。看完孟小冬的戏后,杜月笙便上门拜访,因为孟小冬在他的心间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令其一见倾心。

但是,不久孟小冬就嫁给了梅兰芳,远在上海的杜月笙听到这一消息后曾伤神了好几个月。

然而,就在杜月笙对于孟小冬已经彻底的死心后不久,梅、孟婚姻亮起红灯的消息便频频传到了上海滩。听闻此消息之后杜月笙一度燃起了追求孟小冬的念想,但是因为他整日事情繁多再加上总觉得自己是个混黑道的有些配不上孟小冬,便悄悄打消了这一念头。但是后来,杜月笙娶了名伶姚玉兰,而姚玉兰和孟小冬是孩提时的玩伴,又是师姐妹,长大后两人更是闺中密友,关系非比一般。1931年夏秋之交,孟小冬到上海聘请郑毓秀律师当离婚法律顾问,在姚玉兰的劝说下,由杜月笙出面调停,梅兰芳付给了孟小冬4万元赡养费,双方终告分离。这时候,杜月笙满藏在心中的那份念想再度死灰复燃,他决定开始追求孟小冬。

当姚玉兰在知道杜月笙一直钟情于孟小冬之后,并没有醋意大发,而是被感动了,她想不到杜月笙这个黑道大佬竟然对于一个女人有如此深厚的感情。于是,姚玉兰便经常致函孟小冬,请她到上海来玩,就这样为两人制造机会。但是,孟小冬对于杜月笙一点好感都没有,在晓得杜月笙在追求自己之时,立马一口拒绝。令人吃惊的是,被拒绝之后,杜月笙反倒不生气、不怨恨、不气馁,他晓得孟小冬心高气傲,尤其不能以金钱征服她,更不能以暴力占有她。需要用慢功夫一点点地感动她。此后,他经常托姚玉兰为孟小冬送去各种礼物,甚至自己一有闲暇之时便去看望孟小冬,见到孟小冬之后也不谈爱,而是与其谈戏、谈开心的见闻。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孟小冬渐渐被杜月笙感动了,开始意识到能够成为杜月笙的女人也是一种幸运,在抗战前夕两人悄悄同居。1938年,孟小冬拜入一代京剧大师余叔岩门下,后来余叔岩去世后,北平正处于敌伪政权时期,孟小冬以“为师新丧三年”为由,拒绝登台演出。此间孟小冬的生活,全部由杜月笙资助。1945年杜月笙回到上海后,便让总账房黄国栋写信叫孟小冬来上海。然而,孟小冬此次来到上海长期居住后,引起了杜公馆的其他姨太太们的不满,孟小冬不愿受别人的白眼,便又回到北平去了。

此次“祝寿义演”,杜月笙终于又请回来了孟小冬。好不容易才请回来,杜月笙怎么会让她与梅兰芳见面呢?而且,杜月笙也担心孟小冬与梅兰芳相遇尴尬,为让两人相互回避煞费了苦心。

那些盼望梅兰芳与孟小冬复合的人怎么都不会想到,“冬皇”孟小冬早已经没有了和梅兰芳破镜重圆的机会,因为她早已经成了杜月笙的女人……

第三节 蒋经国上海打老虎

俗话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六十大寿过得如此风光,这令杜月笙十分高兴。但是,高兴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一场劫难正悄无声息地向杜公馆袭来——杜月笙的三公子杜维屏出事了!

杜月笙一生养了八个儿子、三个女儿。老大杜维藩是自己的养子,因为大太太沈月英无子才收养;二太太陈帼英为他生了三个儿子,杜维桓、杜维翰、杜维宁;三太太孙佩豪为他生育两个儿子,杜维屏、杜维亲;四太太姚玉兰为他生育二子和二女,杜维善、杜维嵩、杜美如、杜美霞;五太太孟小冬为他生育了一个女儿,杜美娟。

在杜月笙的几个儿子当中,杜月笙最器重的莫属三公子杜维屏。杜维屏从小就成绩优异,长大后毕业于美国麻省理工学院,读的专业是纺织工程,其一直让杜月笙引为自豪。杜维屏学成回国之际,杜月笙不仅当选为全国棉纺织业公会联合会理事长,并且自家有多家纺织厂,所以他极想让杜维屏在纺织工业上发展抱负。

但是杜维屏却和盛宣怀的七公子盛苹丞合作,经营起进出口贸易,不长时间便做得有声有色,赚了很多钱。等到上海华商证券交易所恢复,杜维屏又和盛苹丞联合开设了一家金融公司,主要做股票买卖,并逐渐成为上海滩的金融大亨。

就在杜维屏逐渐展现出“优秀接班人”的气质之时,其却成为了“太子爷”蒋经国眼中的“大老虎”……

1948年,随着蒋介石在战场上连连失利,国统区的经济危机也更加严重。8月19日,国民党政府为摆脱困境,颁布了《财政经济紧急处分令》、《金元券发行办法》等四项法令,宣布进行币制改革,决定发行金元券,其主要内容有三点:

1、规定金元券一元合法币300万元,金元券4元合1美元。限期收回法币;

2、限期收兑民间所有黄金、白银、外汇,登记国民存放在国外的外汇资产;

3、将物价冻结在8月19日的水平上。

显然,这次币制改革实际上是对民间金银外汇的一次大劫收。所有人都明白,蒋介石政府可以作废法币,便同样可以作废金元券,只有黄金、白银、外汇能够保值,此举毫无疑问地遭到广大人民群众以及民族资产阶级的强烈抵制。

为强行实施《财政经济紧急处分令》,8月21日,国民党中央特地在各重要地区设置经济管制督导员,上海区督导员为俞鸿钧。随后,蒋经国以上海区督导副专员的身份亲自赴上海督战。蒋经国一到上海,便到处扬言:“本人此次执行政府法令,决心实行,不打折扣,绝不以私人关系而有所动摇,变更法令。”还让人编了所谓“打虎歌”进行宣传,专打那些所谓“奸商”。

然而,由于广大民众与民族资本家的抵制,加上一些奸商的明里配合暗里耍滑,蒋介石政府的《财政经济紧急处分令》并没有什么效果。蒋经国情急之下,便决定杀鸡儆猴看。

那么,杀哪只“鸡”呢?

毫无疑问,上海滩“土皇帝”杜月笙的三公子杜维屏无疑最适合扮演“鸡”的角色。

9月3日,蒋经国在上海的“打虎”行动真正开始,下令逮捕申新纺织总公司总经理、政府“国大”代表荣鸿元,上海纸业公会理事长詹锡霖,上海永泰和烟行经理黄以职,上海吴锡记棉布号经理吴锡麟,上海黑市金钞掮客韦伯祥,股票商林乐畊。当然,还有一只最大的“老虎”,那便是杜月笙的三公子杜维屏,杜维屏可谓顶风作案,在蒋经国来了之后还毫不收敛,一次卖出永安纱厂空头股票2800股,这令蒋经国非常生气。

蒋经国在逮捕杜维屏之后,心里也很忐忑,毕竟杜月笙不是一般人,其在政商界人脉广泛,有很大的号召力,贸然抓了他的儿子也是一件很有政治风险的事情。所以,他前脚抓了杜维屏,后脚便召来了杜月笙的亲信万墨林。

为了不显露出自己的心虚,在万墨林走进来之后,蒋经国连坐都不让他坐,直接一副居高临下地样子喊道:“真不晓得杜老爷子是怎么教儿子的?教出了这样儿子。我找你来,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去给杜老爷子说一声,就说我得罪他了,第二件事情,你作为上海米业公会理事长,就应该为上海的缺米情况负责,今后上海有一天缺米,你就等着下大狱吧!”

三公子杜维屏被捕的消息传到杜月笙的耳朵里后,已经被气喘病折磨的心情极度沉郁的他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大骂道:“真他娘的过河拆桥,我杜某人给他们蒋家出了多大的力气,这小子说翻脸就翻脸!太他娘的不是东西了,我教子不当,老蒋怎么教育出这么个王八羔子!跟我斗,你还太嫩了!”

骂完之后,杜月笙开始准备反击!

杜维屏被抓,在上海的确起到了杀一儆百的效果,蒋经国连为蒋介石立下汗马功劳的杜月笙的儿子都不放过,其他人哪个还敢顶风而上!就在蒋经国开始洋洋得意,觉得自己在上海“打老虎”很是成功之际,杜月笙却已经派出手下人秘密调查蒋经国的表兄、孔祥熙的儿子孔令侃独资经营的扬子公司,搜集其大量投机倒把、囤积居奇的证据。

很快,关于孔令侃的“负面消息”便出现在了上海滩的各大媒体头条,一时间社会上舆论如潮,纷纷要求蒋经国打掉孔令侃这只“大老虎”。随着社会舆论越来越汹涌,蒋经国只好硬着头皮下令,做好逮捕孔令侃查封扬子公司的准备。

就在蒋经国准备硬着头皮抓捕孔令侃之际,获知消息的孔令侃却一溜烟地跑到了南京,直接向其姨母宋美龄求助。而扬子公司中也有宋美龄的股份在里面,这样会扯出萝卜带出泥,孔宋两家声誉就全完了。于是,宋美龄马上赶到上海,要蒋经国立刻停止查办。

好不容易稳定住了上海的金融秩序,蒋经国怎么会答应宋美龄的要求呢?但是,还没有等到他想出如何说服宋美龄,父亲蒋介石的电话便打到了上海,不但要求他不要追查孔令侃,还命令其迅速停止“打老虎”。

11月1日,国民党政府宣布取消限价。第二天,蒋经国发表《告上海市民书》,然后灰溜溜地返回了南京。

不久,杜维屏被宣布无罪释放,平安回到了杜公馆。

第四节 门前冷落车马稀

1949年4月底,共产党领导的人民解放军已经开始包围上海。此时,在上海滩上混迹了一辈子的杜月笙已经骨瘦嶙峋,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可是,他依旧选择了继续跟随蒋介石。

5月1日,不能乘坐飞机的杜月笙带着几房太太、子女、保镖 、佣人和一大帮亲戚朋友,乘坐一万多吨的荷兰渣华公司客轮“宝树云”号,匆匆逃往了香港。

“宝树云”号起航之后,姚玉兰和孟小冬轮流负责照顾杜月笙,她们为了杜月笙的健康一上船就要求杜月笙躺在特意搬上来的床上休息。但是,此时的杜月笙又怎么能躺得下去?他站在窗前扶着船舷贪恋地看着即将从他眼前消失的上海。

“宝树云”号通过黄浦江直驶吴淞口,杜月笙的出生地浦东高桥转眼即逝——别了上海,此一别不知是否还后会有期?

望着船尾翻腾的巨浪,望着渐渐消失的大上海,杜月笙晓得经营了大半辈子的偌大家业全成为了过眼云烟,昔日的繁华显赫、盖世声名都将离他远去,与他血肉相连的黄浦滩将可能再也回不来了。此时,杜月笙的心里像被抽空了一般,整个精神支柱顿时坍塌,瘦骨嶙峋的身子再也无力支撑,一下子跌到在船舷前……

在长达两天两夜的航行中,杜月笙几乎没有离开几次床铺,成天成晚的躺在床上,与姚玉兰、盂小冬默默相对。亲朋好友都晓得他正在病中,也都晓得这次离开上海,他的心情与精神状态定然不佳,大家相互告诫,莫要前去打扰。

5月3日,“宝树云”号客轮抵达香港,闻讯赶来迎接的只有在港的少数家人和亲友。

杜月笙一家人来到香港后居住在坚尼地台18号的一幢洋楼的一层。楼上住的就是杜月笙浦东同乡、多年好友陆根泉一家。陆根泉是陆根记营造厂的老板,是举国闻名的营造业巨子。一楼杜公馆就是陆根泉通过香港房地产业的朋友,用6万港币买下来的。

但在杜公馆的人看来,这一层楼的房子无论怎样都无法和杜家在上海的任何一处住宅相比。楼下的杜公馆既无庭园又无围墙,外面的人都能朝里看,杜月笙每天站在屋内向外望去,两眼一片凄凉,往昔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已经成为了过去……

过惯了奢华生活的杜月笙初到香港之后非常的不适应,往昔的老友们有的前往了台湾,有的留在了大陆。想找个老朋友说说话也不容易,感觉每一天的日子就像白开水一般的平淡无味。但是,渐渐地,杜月笙也习惯了这种平静的生活,每天散散步、听听戏,不再关心政治与生意场之后,他的身体也好了很多,气喘病也不再像之前那么严重。

然而,这平静的生活没持续多久,便被一张报纸给打破了——老友王晓籁前来看望他的时候,带来了一张在台湾有很大影响的报纸,这张报纸的头版社论中就用黑体字标明了两个名词,“政治垃圾”与“经济蝗虫”,这两个名词的后面跟着杜月笙的名字,社论的结论部分更是尖刻地指出,“绝不容许政治垃圾、经济蝗虫到台湾复兴根据地去掀风作浪,重施故技。”

一直自负为蒋家王朝贡献了不少力气的杜月笙在看到这篇文章之后,不禁是又伤心又气愤,喊道:“我是垃圾,我是蝗虫,丢了东北,丢了上海,丢了大陆,这事情都是我杜某人干的!咳咳……”

杜月笙一句话没有说完,整个人就气得气喘病发作,咳嗽声不断,脸色乌青,坐在一边的王晓籁被吓坏了,赶紧喊来杜月笙的私家医生进行救治……

经过这一次打击之后,杜月笙对逃到台湾的国民党政府十分怨恨。恰在此时,共产党正加紧对留港人士开展统战工作,先后派章士钊、金山等人赴港与杜月笙会面,劝杜月笙回上海。然而,此时已经是风烛残年的杜月笙却对回上海不再那么感兴趣了,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度过余生。不过,他对于留在上海的门人弟子还是非常的关心,一直劝他们不要跟共产党捣乱,要改掉流氓混混的习气,好好过生活。

但章士钊对杜月笙这个态度并不满意,他的目的是劝杜月笙回上海。为了劝杜月笙回到上海,他自己便在香港住下来,天天去杜公馆找杜月笙聊天,中午就在饭厅与杜月笙的子女、朋友们一起用餐。可是,不论章士钊怎么说,杜月笙都不为所动,毕竟他与共产党作对二十余年,“四一二事变”之时他更是冲锋在前,现在回到共产党统辖下的上海,对于他来说无异于一场冒险。

就在此时,台湾当局也知道了共产党对杜月笙所作的统战工作,生怕杜月笙被共产党拉回上海,也立刻派员前往做工作,同时也开始对他进行监视——台湾当局的这一做法令杜月笙非常生气和失望,渐渐地,他的身体状况也开始越来越不容乐观……

第五节 生于鬼节,卒于鬼节

1950年冬天,在香港居住了一年多的杜月笙已经进入了生命的最后时期,每顿饭吃的极少,身体经常抱恙,整日里都离不开药瓶子,眼看着已经是一只脚踏上黄泉路的人了。

人世间几乎很少有人能平静地面对死亡,杜月笙自然也不例外,为了让自己活得再久一些,他决定办场喜事给自己冲冲喜——孟小冬早就成为了杜月笙的女人,但是她并不是杜月笙名义上的妻子,因为他们还没有结婚。

事实上,杜月笙决定和孟小冬结婚,并不仅仅是为了给自己冲冲喜,来到香港之后,孟小冬一直在照顾杜月笙的日常起居,整日里为杜月笙的病体操劳,煎汤熬药,不离左右。他感喟能在有生之年,得到像孟小冬这样卓尔不群的奇女子之爱,真可谓是前世修了五百年才得来的福气。可是,他杜月笙一旦死后,孟小冬又怎么办呢?没有妻子名分的她根本不可能继承他一点儿遗产。因此,杜月笙的病越是严重,越觉得自己辜负了孟小冬的一片深情。

然而,杜月笙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家里人之后,却遭来了一片强烈的反对声,毕竟没有人愿意多一个人来瓜分遗产。况且,此时的杜公馆已经非往日的杜公馆可比,逃到香港的杜月笙并没有带来足够多的财产,生活状况日益艰难之下,子女、太太们对于他的遗产更是盯得很紧,生怕自己少分了一分半厘。

不过,对于家人的强烈反对,杜月笙丝毫都不理睬,而是吩咐万墨林立刻筹办婚事,并坚持在九龙饭店订900元一席的豪华宴席,最后还把九龙饭店的大司务拉到了坚尼地台主持婚礼——他要给孟小冬最好的一场婚礼,以感谢她在自己失势之后对自己的不离不弃。

正所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大婚当日,杜月笙气喘病竟然不曾发作,一身轻松地下了病榻,穿起长袍马褂,头戴礼帽,坐在轮椅上被推到客厅,由人搀扶着站在客厅中央当新郎官。44岁的新娘孟小冬则穿一件崭新的滚边旗袍,依偎在杜月笙身边。

杜月笙在港的儿子媳妇和女儿女婿全部到齐,杜月笙命他们自即刻起,一律称孟小冬为“妈咪”,然后一一给“妈咪”行跪拜礼。而对姚玉兰一律尊称为“娘娘”。“妈咪”送给每个子女一份礼物,儿子、女婿一人一套西服衣料,女儿、儿媳则每人一块手表……

结婚的喜气并没有为杜月笙带来好运,此后他的身体更是一天不如一天。无奈之下,杜月笙又开始求巫问卜。当时家人与朋友也以为杜月笙热衷算命看相,无非是寻求心理上的安慰,没想到杜月笙积久成迷,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一日,杜月笙托人找来了台湾的一位相当有名气的相士,专程来香港为他相命。可是,在拿到相士写给他的字条后,杜月笙的心便彻底地凉了,因为这张字条中有那么一句话:“六十四岁,岁在辛卯,天克地冲,绝难渡过。”

此后,杜月笙知道“天命”之后,日渐消沉,身体状况差到了极点。长子杜维藩在追忆这一段经过时,曾沉痛地说:“父亲在三十九年底,以及四十年初生命意志极其坚强,对于人生犹仍乐观,六月息馆主那一纸命书来后,父亲便完全丧失了求生的力量,一心只往死路上走。”

1951年7月27日中午,杜月笙在坚尼地台杜公馆与老友吴开先聚餐,作陪的都是袁国梁、朱文德、万墨林和杜维藩等人。

酒宴开始之后,吴开先便向杜月笙介绍台湾的具体情况,以及一些老友的近况。杜月笙听闻老友们几乎都没有不好地遭遇后,心里非常地高兴,已经不能喝酒地他命令长子杜维藩代他向吴开先连敬三杯。

就在酒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请来作陪的好友秦联奎律师匆匆赶来了。

“月笙哥,才几日未见,你精神头好多了,也比前几天胖了不少!” 秦联奎坐下之后,便向杜月笙说道。

“胖了?”

一听秦联奎的话,杜月笙先是一怔,接着一边伸手摸着自己的面颊,一边皱起眉头说,“就怕不是胖,是浮肿!”

说罢,立刻命人拿来镜子,对照镜子端详良久。等放下镜子时已脸色大变,一脸死灰,和刚才那个一个劲地招呼大家好吃好喝的杜月笙判若两人。

随后,杜月笙站起来推说自己已经疲倦了,便不等吴开先等人说话,踉踉跄跄地走回屋去了。经历此次打击之后,杜月笙便开始着手安排自己的后事,因为他已经认定自己将不久于人世。

8月2日,杜月笙开始卧榻不起。4日,杜月笙一觉醒来,神清气爽,气喘也没有发作,连氧气罩都不需要使用。此时,守在杜月笙病榻旁边的除过他电召来的弟子陆京士之外,孟小冬、姚玉兰、杜维藩、杜美如等家人也守候在他的旁边。大家见杜月笙精神状态好,均以为是好转的征兆,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不料,杜月笙一开口却说道:“大家都出去吧,留下京士一个人就可以了,我要和他谈谈我的后事。”

杜月笙的话一说完,孟小冬头一个痛哭失声,但她随即捂住了嘴。姚玉兰、杜维藩等人也都开始吞声饮泣。躺在床上的杜月笙也开始流泪,但是他还是挥挥手让大家走了出去。众人走后,杜月笙与陆京士整整谈了一天,他要求后事一切从简的同时,也提出了三个小要求:

第一,死后一定要穿长袍马褂;

第二,死后一定要用一口好棺材;

第三,尸骨可以按台湾当局的要求,先葬到台湾,将来有机会再把他的棺材起出来,带回上海,落葬高桥镇。

8月6日,陆京士与金廷荪、顾嘉棠等人按照杜月笙的交代,起草了三份遗嘱,一份是对于国家、社会的公开表白,一份训勉子孙,一份则为遗产分配。

令人吃惊的是,杜月笙最后拿出的所有账目上显示,他的遗产只有区区11万美元。杜月笙的4位太太平分遗产的一半,八儿三女平分遗产的另一半。在八儿三女中,未成家子女比已成家的多得二分之一。

安排完后事之后的几天里,杜月笙的精神头都不错,能见见自己的老友,也能下地活动活动。但是,这一切都是回光返照——8月16日下午,曾经叱咤上海滩数十年的杜月笙咽下最后一口气,死在了香港的病榻上。

杜月笙死后,家里人按照他的遗愿为其买了一口价值1.5万港元的楠木棺材成殓,蒋介石颁赐了“义节聿昭”的挽额,宋子文、孔祥熙、陈立夫、潘公展等军政要人纷纷发来唁电,出殡那天前来送行的人更是多达1000余人,在霏霏细雨中杜月笙的灵柩被送进香港东华医院义庄,暂时停放。

1952年11月25日,由郑介民、王宠惠、陈诚、何应钦、吴开先、毛人凤等人组成的“杜月笙灵寝安厝委员会”将杜月笙的棺椁迁到了台湾。直到现在,他的遗愿也未能实现——一代江湖传奇大亨杜月笙,一直长眠于台湾台北汐止镇大尖山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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