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您可能都不信,元修要北伐,目标,高欢!
而且为这事儿,元修已经准备挺长时间,兵都征了10几万了。
当然,坦率的说,元修固然恨高欢,就像当年元子攸恨尔朱荣一样;可是真要让元修跟高欢兵戎相见,元修还是胆儿突的。可是,这里边儿架不住他身边儿有个胆儿大手黑的斛[hú]斯椿;这货可是敢想敢干。
元修也知道,他和高欢,以及他新招来的部队和高欢的虎狼之师,在军事素质上的差距,那是喜马拉雅山和八宝山的距离;所以他出兵,想打赢,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跟小鬼子学,俩字:偷袭!
可是,别看简简单单两个字,这里边儿学问可大了去了;小鬼子偷袭俄国远东舰队、偷袭北洋水师、后来偷袭珍珠港;那事先可都是做足了功课的。
元修也做了,准确的说,他的功课也是俩个字:忽悠。
首先,元修放出风去,朕要集合部队,效法列祖列宗,南下讨伐伪梁萧氏。
然后,元修给高欢写了封信,信里边儿,元修说,老丈杆子,这话只跟你一个人说啊;其实朕这次集合部队,不是要南征;而是要去讨伐宇文泰跟贺拔胜这两个大反贼(贺拔胜时任荆州刺史);你别多想啊!
元修自以为演技很到位了,可是他显然低估了高欢的智商;高欢什么人,那是一辈子在阴谋诡计里打滚儿的主儿,尔朱荣都看走眼了,元修这点儿小算盘,怎么可能忽悠的住高欢。
高欢接到信,哈哈大笑,都是一座山上的狐狸,你特么给我讲的什么聊斋啊!
你不就想“打枪的不要,悄悄的进村”,冷不丁给我来一闷棍嘛;好,看咱家的手段,让你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高欢提起笔来刷刷点点写了封回信,大概意思是,皇上,您这想法太高了;微臣一万个佩服,宇文泰和贺拔胜这两个反贼早就该除掉了,没别的,臣一定帮您!咱这关系,为您抛头颅、洒热血,上刀山、下油锅那都是分内的事儿。
写完,高欢冲着门口大喊一声,全军集结。
他这是要干嘛?
当然是去送信喽!史载,为了送这封信,高欢一共集合起来小20万人马;兵分三路,浩浩荡荡的从晋阳南下,直逼黄河沿岸。
到了黄河边儿,眼看着使者一叶轻舟过河奔洛阳;高欢提笔写下第二封信,皇上,现在军号已吹响、钢枪已擦亮、行装已背好;部队嘛,等您的号令,咱这就出发。
写完,再派一人送入洛阳。
看完高欢的信,元修气的差点背过气去;这个土鳖!高欢现在把阵势搞的这么大,根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帝知欢觉其变”)。
元修这场忽悠的大戏,显然已经演不下去了;高欢的军队濒临黄河,到洛阳,也就是分分钟的事儿,如果真让这家伙过来,自己怎么办?难不成真要让高欢陪着去打宇文泰和贺拔胜吗?
元修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眼下只能先想办法阻止高欢过黄河了。
元修让中书舍人温子升给高欢回信一封,这封信写的非常煽情;《资治通鉴》里有原文,有兴趣您可以翻翻,反正说的吧挺天花乱坠的;赌咒发誓,一切都是误会,误会了。
写完,盖章送走。
使者走了,元修更毛了;薄薄的两页纸,能叫停高欢的20万大军吗?
但有一点,元修可以肯定,洛阳这地儿,不能再待下去了。即使列祖列宗保佑,满天神佛护驾,外加高欢的脑袋正好有被门挤了、被驴踢了,见信之后相信朕和他都是误会,他收兵回晋阳了;那下次呢?
想想自己的前几任元子攸,元修不禁脖子后面一凉;他可就是被从山西过来的尔朱兆给做了的!
想到这儿,元修越发不敢对那封信抱太大的希望。
元修下旨,召开北魏政治局扩大会议,大家商量商量,万一到了万一那天,咱们爷们儿去哪儿避难。
群臣七嘴八舌各抒己见;最后大体上总结出四个方案,其一,弃洛阳,投江南;躲到萧衍的羽翼下。其二,到荆州,投奔贺拔胜。其三,去关中,投靠宇文泰。最后一个,哪儿不去,就在洛阳跟高欢死磕。
第一个方案,很快就被元修Pass了,且不说去江南最好的待遇就像西哈努克那样,当个寓公,跟在洛阳好歹还算“九五之尊”的待遇没法儿比;单就自尊心,元修就受不了;曾几何时,北魏压着南梁打,现在到自己的手下败将那儿去政治避难,元修实在难以接受。
第二个方案,很快也被元修否了,贺拔胜的地盘大致在今河南省西南部,即南阳盆地;此处还是当年元宏南征的时候从萧鸾手里抢来的。这地方也有问题,从战略上看,如果洛阳稳如泰山,荆州后背有所依托,可以南向跟江南争雄;可是一旦洛阳丢了;老实说贺拔胜立刻就会变成肉夹馍里的馅儿。如果元修躲在这儿,北有高欢,南有萧衍,那后果,想想都酸爽。
最后一个方案,元修也没同意,如果能打的过,还特么用得着讨论去哪儿吗?
那么,排除了三个,最后具备操作性的,也就只剩下1个方案:西入关中,找宇文泰去。
可是这事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绝逼不容易;从孝文帝元宏迁都洛阳至今,已经40年了,家大业大,哪儿能说走就走啊。
可是,就在元修在脑子里天人斗争的时候,洛阳城里发生了一件影响极其恶劣的事儿;让他下定决心,看来,这场子不舍不成了。
什么事儿呢?
由灵太后一手打造的,达摩祖师看完眼都直的,并且让洛阳人引以为豪的永宁寺佛塔莫名其妙的失火了!而且火势极大,南阳王元宝炬、录尚书事长孙稚亲率1千多消防队前去救火都没能控制住火势;最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座美轮美奂[huàn]的佛塔被烧成灰烬。
随后,洛阳城内谣言四起,老百姓纷纷传言,说在东海上看到了佛塔,光明照耀,宛然如新,海边儿很多人都看到了。有人据此断定,天意如此,永宁寺大火昭示了魏室不再安宁,飞入东海,将应验在渤海(高欢爵封渤海王)身上了。
这事儿给元修的刺激很大,看来此处真的不能留了。这时候,元修的“男闺蜜”、中军大将军王思政进宫来劝元修了,事不宜迟,皇上赶紧着手准备吧;跟王思政前后脚儿,东郡太守裴侠也进宫来劝;这两位是元修的心腹,二人意见一致,咱赶紧去找宇文泰。
可是这又有个问题,元修跟宇文泰不熟,虽说上次宇文泰来过洛阳,也就见过一面,聊了几句,元修秀了一把行为艺术而已。这次是真要到那儿常住了,万一宇文泰跟高欢一样狼子野心,那可就成了才离虎穴,又入狼窝。
稳妥起见,还是先派人去趟趟路的好;元修叫来散骑侍郎柳庆,给了后者一个任务,你先走一遭,去看看宇文泰,考察一下;柳庆衔命而去。
对于这个考察团,宇文泰那可是拿出了12万分的精神招待;不仅在物质上拿出了过硬的条件;在态度上,那也是谦恭到了极致;硬是把满腹狐疑的柳庆拍的直哼哼。
一段时间之后,柳庆该看的看了,该聊的聊了;夹着宇文泰给备好的土特产,心满意足的回了洛阳。
柳庆回到洛阳后,元修在第一时间就秘密召见了他,询问考察结果。
柳庆早有准备,从硬件到软件,再到宇文泰的态度,陈述一遍;最后还加了句,皇上,关中地区更适合咱。
元修听完,良久无语;看来,也只能怎么办了。既然大方向定了,接下来就是打包,叫搬家公司了;这些细活儿,咱按下不表。
元修跟宇文泰眉来眼去,互动的热乎;这会儿高欢干嘛呢?
其实高欢也正准备帮元修搬家,不过目的地不是关中,而是他控制下的邺城。
高欢的目的不言而喻,邺城是他的老窝子,人地两熟;元修往这儿一住,他放心。因此高欢曾无数次的给元修上书,“洛阳久经丧乱,王气衰尽,虽有山河之固,土地偏狭,不如邺。”;您就从了微臣吧。
元修当然也清楚自己一旦住进邺城的悲惨命运;所以不论高欢怎么口吐莲花,元修左躲右闪就是不松口;被逼的实在没借口的,元修就把自己的皇爷爷元宏搬出来,我爷爷定鼎河洛,为万世之基,岂能说走就走?如果您(高欢)眼里还有我爷爷,就甭总拿迁都的事儿说事儿了好吗?
高欢看元修连死人都拉出来挡枪,气的破口大骂;既然你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劳资霸王硬上弓了。
高欢下令,调3千骑兵深入洛阳周边;任务就一个,抢!
只要是能进嘴的,不管是猪食还是主食,全部打包拉走;实在拉不走的,一把火烧掉。
这招儿果然给元修造成了巨大的压力;元修是皇帝,手下好歹还是有些小弟的;您把粮食都划拉跑了,接下来这些人小弟吃什么?
而且时间一长,元修碗里虽然没见稀的,可是他新招来的这批部队,有的就因为缺粮产生了大量的逃兵。
这么下去,迟早要被高欢玩儿死;元修气急败坏的给高欢下了道措辞强硬的诏书,大骂高欢心怀鬼胎,想要饿死朕躬。
到这份儿上了,高欢也无所顾忌了;扯着嗓子跟元修对骂。
一番刷帖顶帖之后,双方都动了肝火,因此书信来往,火药味儿越来越浓;最后,竟不约而同的点起部队,准备厮杀。
公元534年7月初,被高欢指着鼻子大骂的元修终于忍不住了;集合起手下全部的10几万人马,前出至黄河南岸的邙山至河桥一带;那意思,对面的高欢看过来、看过来……
高欢肝儿都要气炸了,小崽子,挑衅是吧;好,咱们就练练!
高欢也点起部队,压到黄河岸边;跟中央军隔河对峙。
只能说,玩儿军事,高欢真的可以甩元修几条街——
按元修的想法,打高欢,不用过河,就在南岸等高欢渡河的时候,给他来个半渡而击就好。
可是这里边儿有个问题,高欢那么傻?偏偏就挑元修主力布防的河段过河吗?那不纯粹是自己拿脑袋往石头上撞啊。
而且六年前,尔朱荣大军强渡黄河,击败元灏那一仗,高欢也在军中;他可是眼看着尔朱兆和贺拔胜两位,是怎么把大木头捆吧捆吧扎成木筏偷渡黄河,然后一战击败元灏的;老实说高欢都不用创新,只要把之前尔朱荣的打法复制一遍就可以了。
要说一句的是,元修在军事上表现的很低能,不等于他这边儿的人都低能;元修这种守株待兔的打法,斛[hú]斯椿就不同意;而且他提出,自己亲自带兵过黄河,主动迎击高欢(“夜渡河掩其劳弊”)。
起初,元修同意了斛[hú]斯椿的方案(“帝始然之”);但事情却坏在了黄门侍郎杨宽身上,杨宽坚决反对让斛[hú]斯椿渡河作战,并且一句话就说动了元修:皇上,如果让斛[hú]斯椿打败高欢,您敢保证,他不是高欢第二吗?
我艹,元修恍然大悟;差点儿把这茬儿忘了;这年头儿,亲爹都信不着,更别说外人了。
元修立刻下旨叫停了斛[hú]斯椿的行动;后者无奈之下,只得停在黄河南岸,破口大骂杨宽误国。
斛[hú]斯椿的计划夭折了;对面的高欢可来神儿了——
咱前面说过,高欢早年参加过尔朱荣强渡黄河那一仗;现在只需Cospy就好;不过跟尔朱荣有所区别的是,当年尔朱兆和贺拔胜选择的偷渡地点在西面的弘农;而这次,高欢把渡河地点选在了东线。
当然,像高欢这种人,就算要打,事前也要做几个假动作的:高欢先把主力集结在河边,那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等给对面的元修看清楚之后;高欢一声令下,窦泰、莫多娄贷文率领精锐骑兵顺河东下,直扑军事重镇、滑台。
滑台守将唤作贾显智,当年曾跟着斛[hú]斯椿一起出卖过尔朱世隆。
这货最大的特点,就是见风使舵;堪称墙头草里的极品;他当年能卖尔朱世隆,今天同样能卖元修。
因此,窦泰等人一到,贾显智便倒戈投降了;滑台落入高欢手中。
元修没想到高欢第一拳会砸向滑台,有些手忙脚乱。但元修还是没有看透高欢;高欢在滑台的军事行动其实跟正面的“锣鼓喧天”一样,还是假动作。
高欢真正的渡河点,是野王(今河南沁阳)。
野王距离洛阳不过百里之遥,从这里渡河,以骑兵为主的高欢军快马加鞭,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打到洛阳城下。
现在,看元修已经上当,公元534年7月26日,随着高欢的命令下达,晋阳军风驰电掣一般渡过了黄河。
高欢疯一样的冲过了黄河;然后呢?
然后元修就傻逼了。
怎么会介个样子!
直到旁边儿人提醒,皇上,别愣着了;赶紧跑吧,再不跑,咱可就要被人堵在城里了。
元修如梦初醒,连忙打点行装;于是,就在高欢过河的第二天,元修匆忙下达动员令,让宗室大臣跟他走。
可惜,元修吆喝了半天,最后跟他出发的,骑兵仅有2千多点儿,而宗室里,只有寥寥数人愿意抛家舍业跟他跑路;这里边儿就有后来西魏的“皇帝”、南阳王元宝炬。
到这会儿,元修也顾不得这帮叛徒了;高欢越逼越近,再不跑可就来不及了;公元534年7月28日,元修仓皇西逃;第二天,晋阳军的前锋便杀到了洛阳城下。
在下一支笔,难表两家事;先简单交代一下元修吧。
出了洛阳,元修啥心情,史书上没写;但也不难猜;列祖列宗创业艰难,到他这儿算是game over。
简短截说吧,一路上风餐露宿,等元修到了潼关,身边已经跑的只剩下千把人;而且由于没有后勤保障,元修等人饥一顿饱一顿,一个个儿饿的直打晃儿。
在潼关,元修碰见了宇文泰安排的前来接驾的代表团;这才算吃了顿饱饭。稍事休整,元修继续西行,最后在长安东面的东阳驿(今陕西渭南东郊)碰见了带着大军前来护驾的宇文泰。
宇文泰以膝代足,拜倒在元修马前,嚎啕痛哭,口称救驾来迟,罪该万死;不管真的假的,反正宇文泰一哭,元修挺感动,赶紧下马搀扶,说,你这说的什么话,朕无才无德,上愧祖宗,下愧黎庶,以致今日;高欢那狗日的,欺压君父,他才该千刀万剐。
说完,元修也是内牛满面。
顿了顿,元修手拉宇文泰,以后军国大事,皆由将军决断。
元修话音刚落,宇文泰的部下也很会来事儿,将士们手舞兵刃,高呼陛下万岁;随后,前呼后拥,将元修送入长安。
进了长安,暂时人身安全有了保证;不过,到了宇文泰的地头儿,这也算是人在矮檐下了,能怎么办呢;先拉拢再说呗。
元修下诏,封宇文泰为大将军、领雍州刺史、兼尚书令;同时,元修还把自己的妹妹、冯翊[yì]长公主嫁给了宇文泰。后者也投桃报李,除了兵权之外,宇文泰倾其所有,周全元修的体面。
至此,元修就算在长安安顿下来了。
翻回头再说高欢。
进城之后,高欢第一道命令就是让麾下大将娄昭和高敖曹,火速出发带着骑兵追击元修一行;可惜元修跑的太快,娄、高二人没能追上。
高欢之所以这么急着要把元修“请”回来,原因说白了很简单,不管怎么说,元修那叫皇帝;这张牌如果落到宇文泰手里,后者自然会利用元修的皇帝身份大做文章;这对高欢来说,无疑在政治上会大大的不利。
看娄昭和高敖曹没能把元修抓回来,高欢一时也有点儿懵逼;这接下来怎么玩儿。
不过,像高欢这种千年狐狸成精的主儿,这事儿难是难了点儿,但也不是无解——
现任皇上没了,那就重新立一个呗!
当然,在立新君之前,有些必要的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比如,杀人。
为了彰显自己的这次带兵进京的合法性;高欢先把留在洛阳的宗室、大臣们集合起来,大骂了一顿,都是你们这帮怂,不好好儿伺候皇上,弄的朝中奸佞遍地,皇上这才跑了的;你们还有脸活着吗?
骂完,高欢一挥手,下去陪伴先帝吧!
随后,尚书左仆射辛雄、开府仪同三司叱列延庆、吏部尚书崔孝芬、都官尚书刘廞、度支尚书杨机、散骑常侍元士弼等重臣,人头落地。
接下来高欢要做的,就是扶持一个傀儡皇帝上位,继续做自己政治上的招魂幡。至于人选,高欢在洛阳的宗室里划拉划拉,看上了清河王元亶[dàn]。元亶[dàn]也是元宏的孙子,他粑粑是老清河王元怿[yì];看过前文的可能会有印象,这位王爷当年官声不错,可惜后来被元乂yì给害死了。
定下人选,高欢没急着筹备登基大典;而是立即带着大军离开洛阳,沿黄河西进,向潼关杀去。
高欢的用意很明确,不能让元修的政治资源转化为宇文泰的战略优势。
公元534年9月,高欢抵达潼关,二话不说拉开架势开始攻城;驻守此处的长安军大都督毛鸿宾,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呢,就成了高欢的俘虏。
随后高欢兵锋西指,一鼓作气又拿下了关西重镇华州(陕西华阴)。
拿下潼关和华州后,高欢让部下休整了一下;此时,形势对高欢非常有利,高欢准备让手下的儿郎们喘口气儿,然后再接再厉,打到长安。
可是,就在此时,一条情报摆上了高欢的案头——
有消息传来,荆州的贺拔胜出兵北上了,打出的旗号是要入京勤王。
这件事儿倒是给高欢提了个醒儿,元修这个落架的凤凰还有票房号召力!
这哪儿成,看来扶元亶[dàn]上神评的事儿不能再拖了。
主意已定,高欢的行台尚书长史薛瑜留守潼关,薛绍宗守华州,自己随后撤回洛阳;同时,高欢叫来手下悍将侯景,命其带一路人马南下,迎击贺拔胜。
侯景是个人物,咱后面会重点说;眼下他正给高欢打工。领命之后,侯景没有丝毫耽搁,立刻带队出发,昼夜兼程在南阳(说起来应该算是贺拔胜的家门口儿)堵住了贺拔胜;后者没想到晋阳军来的这么快,毫无准备,一战被侯景打的连裤衩子都输光了。
万般无奈,贺拔胜只得带着残兵败将逃往江南,投奔萧衍去了。
而侯景在打跑了贺拔胜之后,并没有立刻收兵,而是方向一转,奔着东荆州(今河南泌阳)刺史冯景昭去了;据说后者也接到了元修的调令,正准备北上勤王。
侯景率军直趋穰[ráng]城(今河南邓县),三下五除二便将冯景昭打败。
这一仗还有个副作用,那就是起了杀鸡骇猴的作用;此战结束之后,荆州方向再无人敢对高欢做仗马之嘶。
荆州方向捷报传来,让正心烦的高欢心头稍宽。
那位说了,高欢又怎么了?
呵呵,高欢回到洛阳之后,有点儿小闹心;因为他越看他选中的“接班人”元亶[dàn]越不顺眼;原因是元亶[dàn]在他离开洛阳的这段时间,既没打报告,也没请示,就自顾自的摆起了皇帝的谱儿。
等高欢回到洛阳,一看元亶[dàn]这架势,气就不打一处来;小逼崽子,你个瓜娃子拎不清谁是导演了吧。
既然捧得起你,就能踩得扁你;高欢决定弃用这个自封“戏霸”的元亶[dàn],跳过他,将他儿子元善见立起来当皇帝。
公元534年10月,元善见在高欢的摆布下,于洛阳即位,改元天平,大赦天下;这就是中国历史上东魏的第一任皇帝、元善见;这一年,元善见11岁。
而那位过气的准皇帝元亶[dàn],眼瞧着本该属于自己的皇位被儿子给抢走了,羞愧难当,一怒之下,他打算南下去投奔萧衍。不过这家伙运气不好,没跑多远,就被高欢的骑兵抓回来了,高欢将其臭骂一顿,然后给了个“太上皇”的名头,便将其扔进了监狱。
旗子戳起来了,接下来高欢要干一件之前他早就想干(甚至可以追溯到尔朱荣时期),但元修(以及元子攸)一直不肯配合的事儿了——迁都。
公元534年10月底,初登大宝的元善见“下诏”,洛阳城中官民人等,旨到之日,全部迁往邺城。
公元495年,孝文帝元宏顶着巨大的压力,将大魏帝国的首都从地处蛮荒的平城,迁入了繁花似锦的中原;经过近40年的营建,洛阳做为帝国中心,已经是当时世界上城建规模最大,最繁华的都市。如今,他的曾孙元善见,放弃了他苦心经营的都城,逆着他当年行进的方向,重新回到了北方。
如果伟大的孝文帝在天有灵,看见这一幕,不知会做何感想。
若问古今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
诚哉斯言!
而就在元善见刚把家搬到邺城;公元535年正月初一,有消息传来,原南阳王元宝炬在长安西郊登基称帝,改元大统;元宝炬也就成了中国历史中西魏的第一任皇帝,史称西魏文帝。
由是,公元386年拓跋珪一手建立的,曾经横行北方的大帝国——北魏,分裂为东魏、西魏两个空壳。
那位说了,诶,元修呢,元修跑哪儿去了?
答:挂了!
如果你问元修,你怎么了?
元修八成儿会说,不提了,说多了都是泪啊!
老实说这事儿,还真怪不得元修——
老话儿说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元修虽说身份贵重,说起来应该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但是,经过高欢进京这一档子事儿,元修也成熟了不少,知道世道艰难,自己得夹着尾巴做人。
因此他一到长安,就极尽拉拢宇文泰之举;又封官儿,又嫁妹子的。这段时间,元修和宇文泰的关系要说真是不错。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问题来了;就像高欢看不上元亶[dàn]一样,后来宇文泰也看不上元修了;这里边儿主要是元修的私生活有点儿凌乱。
咱前面聊过,元修刚上位的时候,为了跟高欢套近乎,曾派人到晋阳提亲,娶了高欢的女儿,并且立为皇后。
开始的时候,元修跟高欢关系不错,所以他们两口子的感情也还过的去;但是到了后面,元修跟他老丈人彻底撕破脸儿;这两口子的关系也就跟着急转直下,在后宫相敬如冰了。
这会儿元修20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因此也不可能一棵树上吊死,这段时间,元修同志先后弄了几个女人进宫;一个、是元宝炬的妹妹,第二个,是元善见的姑姑;还有一个唤作蒺藜[jí lí],也是宗室的公主。
这三位,论辈分儿,全是元修的堂妹。
按说元修是皇帝,他想玩儿谁,别说妹妹,就算是玩儿尼玛小动物,你管的着吗?因此一直以来元修这点子爱好,也没人当回事儿。
可是,等元修跑到长安;多事儿的来了。
在这三位公主中,最受元修宠爱的,是元宝炬的妹妹,该妹子唤作元明月;元修逃离洛阳,抱头鼠窜中还不忘把这个妹子带在身边儿。
元修初到关中,宇文泰不知道后宫这些烂事儿;可是时间一长,随着了解加深,这些狗血的破事儿慢慢的传到了宇文泰耳朵里。
宇文泰当时就震惊了;我艹,不是说只有小日本子那种变态才会乱伦吗?怎么“性沈厚,学涉,好武事。”、代表着伟大、光荣、正确的皇帝也好这口儿?这太特么狗血了!
想着想着,宇文泰就怒了,你在洛阳我管不着,但这里是长安;一个三观无比正确、每天要背24字核心价值观的地方,决不允许藏污纳垢!
因此宇文泰决定,这事儿他要管管。可是,他这一表态,底下的人可就使大发劲儿了;结果就是元明月直接被“管”死了。
消息传到元修处,这伙计出离的愤怒;老子好不容易从洛阳带出来的人,你说杀就给杀了;你宇文泰眼里还有我这个皇帝兼大舅子吗?
发完火儿,元修冷静下来想想,他也知道宇文泰显然没拿他当个凳儿。
可是,能怎么办呢?
实力决定地位;你光着屁股来投奔人家;还想让人家拿你当上宾,你又不是他爹,凭什么?
元修很后悔来长安,可是又很无奈;他不敢公开和宇文泰翻脸,只好把满腔怒火发在宫里身边儿的人和物件儿上;一会儿指桑骂槐,一会儿摔板凳砸桌子来发泄自己的愤怒。
元修光图自己爽了,他就忘了,他在谁的地盘儿上;他跟愤怒的小鸟一样的行为,早有人报给了宇文泰。
宇文泰略一沉吟,长叹一声,既已有了裂痕,破镜岂能重圆?看来,此人也留不得了。
公元534年年底,元修在逍遥园宴请宾客后,因为觉得口喝,又要了一杯酒。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史载,“帝饮酒,遇鸩[zhèn]而崩,时年二十五岁。”
谁在酒里加的料,你懂的!
元修死后,宇文泰假惺惺的替元修大办白事儿,跪在元修灵前哇哇的嚎了一场,下令追谥其为孝武皇帝。
至于继任者,宇文泰早就想好了;这就是上文提到的南阳王元宝炬。
元修是怎么死的,元宝炬门儿清;因此宇文泰把情况一说,元宝炬尽管心里不愿意当这个傀儡,但嘴里不迭的连声说,这事儿您定!
于是,公元535年,历史上的西魏,粉墨登场。
至此,中国再度进入了三国时期;北有东、西魏,南方有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