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南梁的佛教,有一首诗大家肯定耳熟能详,这就是杜牧的那首《江南春绝句》——
千里莺啼绿映江,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那位说了,萧衍的心很大啊;浮山堰溃坝那么大的事儿不管,还有闲心扯这份儿犊子?
这就得从浮山堰溃坝之后说了,看看萧衍这两年都在忙活点儿啥——
浮山堰的溃坝对南梁和萧衍的打击非常之大;国家耗时、耗钱、耗力,结果非但寿阳城没收回来,反而又让洪水吞噬了10几万老百姓的命,以及不计其数的物质财富。萧衍每当想起这个事儿就肉疼。
可是能怎么办呢,作为一个心理成熟的皇帝,此时应该做的就是赶紧医治战争创伤,让老百姓能安身立命,进而恢复国力。
公元517年2月,萧衍借祭祀[sì]的机会,向全国下了一道类似罪己诏的《恤民诏》;以示朝廷重视之意。
在诏书中,萧衍表达了3个意思,头一个,朝廷将调整税收政策,保证农民在新政策下能安心生产。二一个,为了能更好的“服务”社会,朝廷要开展全国性的人口普查,根据普查结果朝廷将给失地人口分发土地。三一个,对于家里有劳动力死于战争的,朝廷除了发放补助,还会给予适当的照顾。
这道诏书最后能起多大作用还有待商榷,但至少传达出一个信息,萧衍在努力挽回浮山堰溃坝给南梁带来的经济损失和负面影响。
为了能让各自官吏贯彻自己的意图,萧衍以身作则践行节约;比如在宫内杜绝奢华,提倡节俭[jiǎn];再比如祭祀[sì]的时候禁止杀牛(在没有拖拉机的年代,牛可是非常重要的生产资料。);等等吧。
不过,萧衍虽说下达了一道又一道的政令想要增强国力;可是他的“宽仁”却又让他的努力事倍功半;这里边儿的典型代表,就是他对他六弟萧宏的“包容”。
看过前文的伙计应该对萧宏这个名字不陌生,这孙子临阵脱逃,直接导致梁军涡[guō]口惨败。
之后,萧衍念及骨肉之情也没把萧宏怎么着,冷了几天躲过了风头后,依旧把他六弟提起来做官(司徒、太子太傅。)。
可是这个萧宏却很不争气,不断的给自己,也给萧衍惹麻烦——
萧宏女人众多,他的小妾之一,某女,堪称“扶弟魔”;此妹子有个弟弟,唤作吴法寿;这货简直就是个极品渣男,仗着姐姐被萧宏睡了,在外面打着萧宏的旗号横行霸道,无所顾忌;直到最后搞出了人命。
出了人命,人被害人家属肯定不干,便不停的上访;这事儿后来弄的挺大,连萧衍都知道了,下旨让有关部门把吴法寿缉拿归案。
按说这案子都通天了,南梁公安部抓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可是,这事儿过了挺长时间,吴法寿就是迟迟到不了案。
后来人们才知道,吴法寿无处可逃,溜进了姐夫萧宏家避风头去了。公安部把情况跟萧衍一汇报,萧衍大怒,强令萧宏交人;这下萧宏不敢再梗着脖子硬顶,乖乖的把人交出来,吴法寿随后被处死,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按说其实在这事儿上萧衍已经很给萧宏面子了,没深究后者私藏凶犯的罪行;可怪道的是萧宏反倒来劲了;而且这一来劲还来大发了,萧宏准备安排刺客,干掉他三哥。
这天萧衍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心血来潮,深更半夜的要去光宅寺(萧衍的出生地);可是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萧衍反倒浑身不自在起来,总觉得可能有事儿发生;可问他到底什么事儿,萧衍也说不上来。
本来按照线路,御驾要经骠骑桥,既然皇上不爽,那就改改线路,大家便从另一条路去了光宅寺。可是不久之后,南梁国安部抓到一人,一顿鞭子下去,此人招供,他是名刺客,前几天埋伏在骠骑桥下准备刺王杀驾;再一问背后黑手,南梁国宝大惊,此人口称,是受临川王萧宏指使的。
萧衍一听刺客居然是萧宏派的,鼻子好悬没气歪了;他万万没想到,他一直包容的、蠢的像猪一样的六弟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干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萧衍暴怒,立即让人把萧宏抓进宫。
等萧宏进宫,萧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狗日的,就你这德性你也想当皇帝?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是那块料吗?人贵有自知之明,你三哥我,不论能力还是人品都比你强千百倍,每日还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就凭你,猪一样的脑袋,你有那水平吗?看在咱们是一个爹的份儿上,知道你不成器,也没舍得杀你;你非要逼着朕学周公(诛管蔡)、文帝(汉文帝,曾杀淮南王刘长)吗?
萧衍越骂越激动,越骂越伤心;想想眼前这货给自己惹了多少麻烦,自己都包容了;现在这货得寸进尺,居然想要自己的命;萧衍伤心了,最后竟号啕大哭起来。
事到如今,萧宏当然不敢承认是自己派的人;浑身哆嗦着玩儿命磕头,这事儿真不是臣弟的首尾,是有人诬陷!
这还得说萧衍人性不错,看着萧宏趴在地上浑身筛糠,磕头如捣蒜,萧衍心软了;没再深究萧宏的谋逆之罪,只是把他的本兼各职全部撸掉,然后一脚给他踹回家,让他闭门思过去了。
当然,有了这件事儿,萧衍不敢再对萧宏“散养”了;开始起了提防之心。
很快,萧衍埋在萧宏身边的眼线送来了消息,萧宏最近鬼鬼祟祟的,他家里有一百多间屋子戒备森严,外人根本靠不过去。据说里面装的全是萧宏暗中搞来的武器。
萧宏?一百多间屋子?武器?
这三个关键词加在一起,握草,萧衍脑袋里蹦出的第一个词儿:造反!
这还了得!
不过萧衍还是不大信,几年前北伐时握着一把好牌都能打输的萧宏有造反的本事;眼见为实,萧衍决定自己去萧宏家look look。
萧衍挑了个日子,先派太监到萧宏家通报了一下,说要过去吃饭;接着也不给萧宏准备时间自己带着射声校尉丘佗[tuó]卿就杀过去了。
一进门儿,萧衍也不拿自己当外人,满面春风的大喊老六、老六呢,三哥过来喝酒了!
萧宏一脸懵逼;我去,你咋这么快就来了!可人已经进门了,你往出赶也不合适,萧宏只好小步快跑迎了上来,带着萧衍一行入席。
接下来就是开喝,无非就是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之类的。
但是,萧衍的心思根本没在喝酒上——
感觉喝到位了,萧衍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了,走到萧宏身边儿,一把搂住,大着舌头说,老六,听说你这段时间搂了不少硬货;三哥平时忙,也顾不上这些事儿,今儿到你这儿了,小刀喇屁股——你让三哥开开眼儿?说完,萧衍也不给萧宏反应时间,一把薅起丘佗[tuó]卿,扯着萧宏就往后宅走。
从太监进门儿通报萧衍要来吃饭,萧宏就琢磨着三哥这趟没憋着好屁;可是他也不知道萧衍到底想干嘛,心里一直唱着忐忑;看萧衍拽着自己奔后宅,萧宏汗下来了;后宅藏着啥别人不知道他可是门儿清。
看萧宏脸上变颜变色,萧衍心说,这里边儿肯定有事儿,看来线报是真的;不过萧衍脸上没带出来其他意思,依旧嬉皮笑脸的往里走。
走到线人说的临川王府戒备森严的地方,萧衍借着酒醉,一脚踹开了其中一间房门,定眼儿往里一瞧;萧衍眼儿直了!
怎么呢?
映入萧衍眼帘的,不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镗棍槊棒、鞭锏锤抓这十八般兵刃;而是堆的岗尖儿的,钱(铜钱)!
放眼望去,萧衍踹开的这间屋子里,一共十大堆;仔细一点,每堆儿一百万钱。
“我去”,萧衍深呼吸。
走,下一间!
随着一间一间的屋子打开门,萧衍一句一句“我去”、“我艹”,此起彼伏——
这趟下来,萧宏一百多间屋子中,装钱的有30多间;剩下的70多间屋子里,塞满了丝绢、黑漆、蜂蜜、黄蜡、朱砂;以及价值更高的珍珠、玛瑙等硬货。
萧衍和丘佗[tuó]卿屈指一算,抛开那些固定资产不算,萧宏家里光现金有三亿多!
萧衍带着丘佗[tuó]卿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做审计,边儿上的萧宏已经吓的瘫坐在地上;这么多不明来源的收入,三哥要是认真起来就不是跟秦城监狱吃牢饭那么简单了。
说话儿这会儿萧衍已经点完了,晃着方步走到萧宏身边儿;一把拽起跟堆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的萧宏,哈哈大笑的说,老六,看来三哥真是小瞧你了,别看你打仗跟粪叉一样,搂钱倒真是把好手!走,喝酒去。
那位说了,这可是副国级的大老虎,而且还被抓了现行;萧衍就这么轻易的放过萧宏了?
这个,说穿了也不奇怪。
萧衍是皇上,他最担心啥?
拽句文,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他最担心的真未见得是北方强悍的鲜卑人;但是,他绝不敢对卧榻之旁的自己人掉以轻心。毕竟,老虎也有打盹儿的时候,这当口儿别说是同类,就算是一只土狼,也能要了它的命。
如果今天来,萧衍看到的真是满屋子的兵刃盔甲,估计萧宏这会儿已经身首异处了;可是萧衍看到的是满屋子钱,换句话说,萧宏喜欢钱多过喜欢权,这也就意味着老六胸无大志,不会对他的皇位构成威胁。
其实不只是萧衍,即便是当今,只要手下的弟兄不谋反,不管是贪钱还是好色,哪怕尼玛玩儿小动物,今上都能容忍;但是一旦涉及到权力,那可就是斩立决杀无赦了;古今一理。
看萧宏这样,萧衍焉能不喜;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萧衍大笑着拉着萧宏再次入席,哥俩儿这回谁也没藏着,喝的尽兴;最后萧衍心满意足的扶醉而归。
萧衍回宫了,地主萧宏也长出了一口气,抹了抹头上的汗珠儿;差点儿就被三哥吓死了。别看这货打仗不灵,揣摩萧衍的意思他倒是有几分心得;看来我只要不碰你的权力,其他的万事好商量。
也正是打这儿起,萧宏变本加厉,搂起钱来不要命。
诶,问你,啥来钱最快?
军火?毒品?假钞?
没错,可惜那年头儿这些都没有。
但是,萧宏想出来的办法,直到今天,都有人在用——高利贷!
萧宏是建康城里有名的金主,人人都知道他家里的钱海了去了;那年头,谁都有保不齐走窄了,一时半会儿拆对不开的时候;怎么办?
萧宏会告你,来吧,到我这儿借!
不过,萧六爷不是雷锋,而且防范风险的意识很强;借钱可以,你得有抵押的东西,而且你还得签一份唤作制悬券的东西。
制悬券,说白了就是抵押协议(也可视为当票),萧宏不挑食,什么房产、土地;祖传的古董啥的都能做为抵押物。
当然,如果你签了制悬券,又不小心错过了账期;萧宏会严格秉承“契约精神”,派出大批打手到你家跟你协商,来吧,腾地方吧!
什么,不腾?
嗨,这事儿闹的,小的们,咱好人做到底,帮他们把家搬了。
然后,你就睡大街了。
建康,京师重地,首善之区;后来硬是被萧宏的“制悬券”搞了个鸡飞狗跳、乌烟瘴气。城里凡是问萧宏借过钱,结果被赶出家门的人,不管是富商还是草民也都知道萧宏的背景杠杠的,因此连上访的胆子都没有,只能苦兮兮的流落街头,成了路边儿的倒卧儿。
后来,这事儿越闹越大,连深宫里的萧衍都听说了;考虑到萧宏这么干的政治影响太恶劣,萧衍不得不亲自下诏,严厉警告萧宏不得再通过放高利贷挣黑心钱;这才算刹住了这股邪风。
萧宏的贪婪极大的败坏了萧梁皇族的声誉,不仅路人甲乙丙丁提起他来就一个字的评价:呸!就连他的侄子,萧衍的次子、豫章王萧综对他也是大加鄙视。
萧综文笔很好,稍加构思,参照晋人鲁褒名作《钱神论》的体例,提起笔来刷刷点点,写了一篇《钱愚论》,把他六叔骂了个狗血喷头。
《钱愚论》一经问世,好评如潮;不过做为作者,萧综却又被他爹叫去骂了个狗血喷头。
萧宏可以不要脸的圈钱,但萧衍还要顾及皇家的形象;本来这事儿就不好听,现在可倒好,老二还给写成段子了,而且一发朋友圈,点赞无数。
这让萧衍情何以堪?
萧衍自己骂完还不解气,又派人到豫章王府里传旨,接茬儿臭骂萧综,小兔崽子,就你识字是吧?别的没见你写,你六叔的事儿你到来劲了!骂完,萧衍下令查抄、烧毁市面上所有《钱愚论》的版本;差一点儿就转发500次刑拘了。
不过,萧衍还是下手晚了,《钱愚论》这么好的段子,焉有不红之理?官场民间转发无数,萧综也成了南梁的网红。
这里边儿倒是萧宏,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他也觉得害臊了;一段时间只好夹起尾巴做人,不敢再干他的“互联网金融”。
萧衍又放了萧宏一马;对这个结果,尽管朝廷官员满肚子腹诽,但萧衍还是我行我素;这也好理解,毕竟人家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不过还有两点,窃以为也是萧衍比较宽容的原因。
第一个,说话儿这会儿(公元518年),萧衍登基已经有10几年了,老萧同志上位时候38岁,到这会儿已经奔六张儿了;人年纪大了,火气相对的也就小了很多。而且在浮山堰溃坝之后的这两年,对萧衍来说在情感上颇受刺激。
这倒不是说萧衍的后宫又有什么事儿,而是这两年萧衍的老战友们走了很多;像咱们在前面聊到过的马仙琕[bǐng][pín]、张惠绍、冯道根、康绚[xuàn]、韦睿等人先后辞世。这些人有的是在萧衍登基之前就跟着他,有的是他登基之后才依附于他;尽管跟老大的时间有长有短,但这些人无一例外的是跟北魏军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见过真章儿的,也都是南梁国防的栋梁。这里边儿,尤其是康绚[xuàn]、韦睿离世给了萧衍非常大的打击。
康绚[xuàn],从龙之臣,当年萧衍在雍州当刺史的时候康绚[xuàn]就是他手下的华山太守;在萧衍造反的路上康绚[xuàn]鞍前马后,兢兢业业;否则萧衍也不会把修建浮山堰的活儿交给他了。可是后来,如果不是萧衍耳根子软,又把康绚[xuàn]从浮山堰前线调回建康,浮山堰还会有后来的灾难性后果吗?难说!
韦睿,也算是从龙之臣吧;萧衍雍州当刺史的时候,韦睿也在西北当官(上庸太守);不过他不直属萧衍,而是归当时南齐梁、秦二州刺史柳惔[dàn]管;虽说地理距离有点儿远,但这不妨碍韦睿看好萧衍,当年萧衍从襄阳一起兵,韦睿就带着自己的2000多人前来投奔,狠狠的撑了萧衍一把,向上!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韦睿给萧衍的贡献,或者说对南梁最大的贡献,无疑就是两场大战,一场合肥,一场钟离。尤其是公元506年的钟离大战,韦睿携手曹景宗,以劣势兵力一战歼敌40万,让北魏大伤元气,好几年缓不过劲儿来。
再进一步说,钟离大战是在南梁刚刚遭遇涡[guō]口惨败之后的背水一战;这一仗梁军不能有任何闪失(这20万是萧衍能张罗来的最后的家底儿),别说被全歼,就是战败,让北魏完全掌握了淮河流域,萧衍的南梁,国祚还能存续多久,还真是未知之数。从这个角度讲,钟离大战的意义跟东晋的淝水之战是有一拼的。
现在这些老战友们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了萧衍;这对萧衍心理上的冲击,可想而知。
再一个原因,就是前文聊过的,萧衍信佛。
萧衍信佛的原因说来也挺好玩儿,据说,他是见着真神了——
这位“真神”,法号唤作宝誌。
宝誌和尚,就是建康本地人;7岁就在钟山道林寺出家了;历经东晋、宋、齐,直到萧衍建立南梁。
据说,这位大师颇有神通,像寒暑不侵(史载,他经常在大冬天光着膀子四处游走。)、预言未来、分身这些项目对他而言都是常规的小儿科;宝誌和尚厉害之处,是给齐武帝萧赜[zé]展现神迹,也不知道他怎么弄的,反正据说是让萧赜[zé]亲眼看到了正在地狱里受煎熬的父亲高帝萧道成;这次神迹让萧赜[zé]受了很大的刺激,之后,萧赜[zé]居然因为这事儿下诏废除了锥刀之刑。
到了南梁时代,宝誌和尚神通依旧,并且直接促成萧衍皈依佛门;也是据说,有一次萧衍跟宝誌吃饭,也不知怎么着,吃着吃着萧衍突然冒出一句,我有二十年吃不出鱼味儿了。
宝誌听完,当即从嘴里吐出了一条整鱼(写到这儿,不知咋的,在下脑子里出现的是那位会在饭局上变蛇的“大师”。)。
不管怎么说吧,反正这次“魔术”把萧衍给唬住了;萧衍看着这条整鱼虎躯一震,然后打这儿起,信佛了。
从后面看,宝誌对萧衍的影响很大;举个例子,咱们现在知道,和尚吃素;可是你知道吗,在南北朝时期,佛门子弟虽说戒杀生,却可以像鲁智深和济公长老那样,大口吃肉的!
但是在宝誌的影响下,萧衍专门下诏要求全国僧侣一律吃素;萧衍还亲笔写了四篇《断酒肉文》发行全国;由此,中国僧侣吃素这一传统流传至今。
这一传统的始作俑者,萧衍也。
宝誌对萧衍的影响不止于此,据《南史·梁本纪》记载,宝誌还曾为萧衍写了一首诗——
昔年三十八,
今年八十三;
四中复有四,
城北火酣酣。
当时萧衍看完后一脸懵逼,不解其意;不过他还是让人把这首诗记录并封存在同泰寺中。
可是到了公元548年,南梁发生了侯景之乱,萧衍被囚,叛军放火烧了同泰寺;萧衍猛然想起了宝誌写的这首诗是啥意思了,萧衍攻克建康登基时,38岁;到这一年(549年)萧衍83岁。“四中复有四”,史载,同泰寺着火那天,是4月14日!
侯景之乱是后面的事儿,后面再说。
萧衍信佛还是很虔诚的,在他的主导下,南梁也像北魏那样开始大肆营建寺院了——
杜牧说,“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具体有多少,现在不得而知了;不过在《南史·郭祖琛传》有这样一条记载,在萧衍时代,仅首都建康一地,大大小小的寺院加起来就有5百多座,10多万僧尼;想想看,那会儿整个建康才多少人?这还不算,这些寺庙不光有僧尼,还控制了大量依附于寺院的“白徒”、“养女”(有点儿类似现在的俗家弟子或者庙里的义工),这些人有的负责给寺院充当劳动力,有的负责经营寺院的三产(田地、当铺、商店等等);当然,也有的百姓为了逃避徭役、兵役,纷纷出家为僧;结果直接导致南梁“天下户口,几亡其半”。
南梁这么一搞,萧衍崇[g]佛的名声也传到了海外;普通年间(公元520年—527年),菩提达摩特意从海路来到建康;结果菩提达摩却大失所望,在他眼中,江南大地上,虽说到处是寺庙僧院,香烟缭绕;可是这背后却是官吏们手持鞭子驱赶着贫苦百姓们去修建佛寺。
在菩提达摩看来,萧衍这种做法,无疑是缘木求鱼,与佛家普度众生的核心价值观是南辕北辙的。
因此,当萧衍接见菩提达摩时,两人一谈就谈崩了;萧衍希望高僧能指点迷津,可达摩却暗指萧衍是在夸夸其谈,形式大于内容,实在有违佛家修行之法。结果二人不欢而散。
这次谈话之后,菩提达摩北上北魏,于是便留下了“一苇渡江”的传说;到了北魏之后,达摩正好赶上永宁寺佛塔落成;菩提达摩,这位自称已活了150岁,历经各国,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一见永宁佛塔,还是被震惊了,“口唱南无,合掌连日。”
多说一句吧,菩提达摩云游之后,来到嵩山少林寺,面壁九年;僧人神光想拜达摩为师,但达摩说须天降红雪方可;结果这天天降大雪,神光“立雪断臂”,地上遂见红雪;达摩感其志,收神光为徒,改名慧可,成为中国佛教禅宗第二祖;慧可之后,又有三祖僧璨[]、四祖道信、五祖弘忍、六祖慧能;直至形成今天中华佛教一花五叶的局面(沩[wé仰宗、临济宗、曹洞宗、法眼宗、云门宗。)。
就这么着,在北有灵太后,南有萧衍;在这二位不约而同的推动下,中华大地几乎都成了佛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