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拧巴萧鸾(1 / 1)


公元494年4月14日,在萧齐朝野拥有巨大声望和良好口碑的萧子良去世了;时年35岁。如果说萧鸾在宗室里还有一怕,不是别人,正是萧子良。现在萧二爷走了,萧鸾再无障碍。

那位说了,萧鸾这边儿紧锣密鼓的准备摊牌,怎么不见萧昭业有反应啊,毕竟君臣名分在那儿,萧昭业想要干萧鸾,应该不是特别困难的事儿吧。

这话得两说,其实自从萧鸾连续处死宫中、朝中跟自己不合的大臣、宦官之后;尚书令要废掉小皇帝的闲话就在市井中传开了;但是把这话传到萧昭业耳朵里的,可不是他的臣子,更不是身负保卫之责的二萧,而是几个跟萧昭业关系不错的尼姑(瞧他的情报系统,就知道这货不灵,迟早掉脑袋。)。

无风不起浪,听尼姑们这么一说,萧昭业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了;他当时就想找人下手,做了萧鸾。可惜,他找的人,跟他一样不灵。

头一个儿,他找来了皇后何婧[jìng]英的从叔、中书令何胤[yìn],商量怎么诛杀萧鸾。可这位何大人压根儿不想蹚这趟浑水;萧昭业的计划瞎了。

第二个,萧昭业又找来了萧坦之,他问萧坦之,外面疯传萧鸾要弑君,可有此事?

萧坦之这会儿已经变身余则成了,怎么可能说实话,嗨,皇上,甭听那几个秃瓢儿瞎掰,没有的事儿,谁没事儿干废皇上啊。再说萧鸾是先帝给您留下的擎天博玉柱、架海紫金梁,您不信任他,还能信任谁?

萧坦之这么一忽悠,萧昭业居然信了!就把这事儿揭过去了。

这智商,活该他掉脑袋啊!

萧坦之忽悠完萧昭业,转身出宫就去找萧鸾去了;一见面,如此这般一说,最后来了句,萧大人,您恐怕的提前动手了,小皇上已经对您起疑心了。

得嘞,既然如此,那就干吧!

公元494年7月22日,萧鸾带着自己的人马,发动了政变。

由于事出突然,而且宫里还有二萧做内应;萧鸾的人马只遇到点儿轻微的抵抗,便打进了大内。

这时的萧昭业还在寿昌殿里休息,听到外面有人大呼小叫,这伙计还让人出去查看;可是派的人刚走到门口儿就折回来了,皇上,外面是尚书令带兵进宫了。

我去,这可怎么办?萧昭业没想到萧鸾提前下手了;定了定神,萧昭业写了封手诏,让人带着赶紧去找萧谌[],让后者火速赶来救驾。

萧谌[]来了吗?来了!只不过目的跟萧昭业想的截然相反,这货不是来救驾的,而是来弑君的。

一看萧谌[]手里的刀,萧昭业瞬间啥都明白了,敢情自己视为心腹的二萧早就被人家策反了!

事到如今,无话可说了;萧昭业长叹一声,跑到徐姬(霍氏)的房中,准备拔剑自刎。哪曾想,他刚抬起剑,萧谌[]就跟进来了,一把打掉他手里的剑;然后让人捆吧捆吧,给他塞进了一辆小车里,拉到了外面;路上还有侍卫准备抢人,结果被萧谌[]一句今儿这事儿跟你们没关系给怼了回去;再加上侍卫们看看萧昭业啥反应也没有,这些人很无语,把武器一扔,四下散去。

史书记载,一行人走到延德殿西边的夹道里,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萧谌[]又把萧昭业从车里给扥出来,一刀将其结果。

干掉萧昭业,接下来萧鸾要做的就是废掉萧昭业的皇帝名份,不然萧鸾就没法儿立牌坊了。不过这对于萧鸾来说不叫事儿,他让人把萧昭业的妈、皇太后王宝明叫来,刀往脖子上一架,来吧,我说你写!

王宝明也够可怜的,儿子被萧鸾杀了,自己还得按仇人的意思骂儿子一顿;可事到如今,不写就是死路一条,无奈之下,王宝明也只得按人家的意思写好了废黜令,交给萧鸾。

公元494年7月23日,皇太后“下令”,废萧昭业为鬱林王(“鬱”通“郁”),随后以王礼为萧昭业发丧。

萧昭业先被杀后被废,所有人都以为萧鸾肯定沐猴而冠该面南称尊了;但是出乎所有人预料,萧鸾并没急着黄袍加身,而是把萧昭业的弟弟萧昭文推了出来——

就在萧昭业“被废”的两天后,公元494年7月25日,萧昭文即位后,改元延兴;而萧鸾自己则做起了录尚书事、扬州刺史,进爵宣城郡公。

可能有伙计会奇怪,萧鸾这是干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最后的结果,只是换了个老板;这何必呢?给谁打工不是打啊。

其实不然,要论政治道行,萧鸾绝逼是一名老司机——

如果在他干掉萧昭业之后立刻即位,首先弑君篡[]位的名声他就跑不了;其次也给了反对派们讨伐他的借口。

现在皇位上坐着的是萧昭文,他只不过行“霍光之故事”;而且名正言顺的说这是为了大齐江山;你们这帮宗室重臣敢不服吗?

还有一层儿,萧鸾拥立萧昭文,之后,萧鸾所有的行为都是打着萧昭文的旗号去干的;比如,屠杀宗室。杀人的是萧鸾,而为之买单的却是萧昭文!

这门槛,精到家了!

第一个倒在萧鸾刀下的是他的好“基友”,萧道成的老七、鄱阳王萧锵[qiāng]。

萧锵[qiāng]是目前萧赜[zé]这一辈儿的宗室里年纪最大的一个;老头儿没啥野心,老好人一个;跟萧鸾私交很好。

既然私交很好,萧锵[qiāng]为啥是头一个儿挨刀的?

说来也简单,出身!

萧锵[qiāng]是太祖萧道成的嫡脉,而萧鸾虽说也是宗室,但系旁支;萧昭业在的时候,萧鸾手握大权,其实在宗室内部有很多人就很不满意,有人就劝过萧锵[qiāng],希望他能出来,取萧鸾而代之。

制局监谢粲[]曾经劝过萧锵[qiāng]和萧赜[zé]的老八、随王萧子隆;“萧令主事,人所不忍,若二王有意,可乘油壁车进宫,悄悄将皇帝(萧昭文)接到朝堂上,以天子名义讨诛逆臣萧鸾,大事可成。”

萧子隆是早就想干掉萧鸾,我爷爷、我爹的天下凭什么一个啥都不是的萧鸾捏在手里。不过萧锵[qiāng]却顾虑萧鸾手上有兵,这万一要是弄不好,荣华富贵就甭想了,下场肯定是祸灭满门;因此犹豫不决。

这叔侄俩一犹豫,萧鸾那边儿可就得着信儿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们既然有这心思,说不得,只好送你们去陪先帝了。

公元494年9月2日,毫无征兆下,萧鸾的人马突然包围了鄱阳王府,拿住了目瞪口呆的萧锵[qiāng],随后就地处死。紧接着,消息传来,萧子隆也被抓了,之后于闹市斩首。

对了,那位劝他们“成大事”的谢粲[]没跑了,一同被杀。

萧锵[qiāng]和萧子隆的被杀,立即在建康引起了一片恐慌;萧姓宗室无不谈萧鸾而色变。不仅宗室们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消息传进皇宫,就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嫔妃们也都十分痛恨萧鸾,这里边儿情绪尤其鸡动的是武帝的未亡人,晋安王萧子懋[mào]的母亲阮淑媛。

老太太手书一封秘札,托人带给了正在江州任上的萧子懋[mào],让儿子出兵清君侧。

要说老太太办这事儿其实已经算很走心了,她没敢找外人带信,而是找了自己同母的哥哥于瑶之,让于瑶之帮把信带出去。可这位于大爷真行,从妹妹那儿一出来,转身就去找萧鸾要赏钱去了。

不过,萧鸾这会儿还不知道,其实就在阮老太太给儿子写信的时候,千里之外的浔阳城里正在开会,会议的主题跟阮老太太写给儿子的信如出一辙——

萧子懋[mào]的心腹陆超之和董僧慧正在苦劝萧子懋[mào]起兵,为先帝报仇,诛杀萧鸾;“事成则宗庙获安,不成犹为义鬼。”

起兵风险太大,萧子懋[mào]还在犹豫;那头儿得到信儿的萧鸾已经就把兵派出来了。

公元494年9月4日,萧昭文“下诏”,遣中护军王玄邈、宁朔将军裴叔业讨伐逆臣萧子懋[mào]。

中央军即将前来平叛,萧子懋[mào]又惊又怒;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叛”,你们就来“平叛”了?他不知道,他大舅把他们娘俩儿给卖了。可萧子懋[mào]又不想束手就擒,想来想去,先招呼一阵看看再说吧;于是萧子懋[mào]派手下参军乐贲[bēn]前出湓[pén]城,阻击裴叔业率领的这一路中央军。没想到,他又失算了;乐贲[bēn]就是根墙头草;裴叔业刚到湓[pén]城,这货便开门投降了。

湓[pén]城是浔阳的门户,湓[pén]城一丢,浔阳再无屏障;萧子懋[mào]赶忙安排防务;自己也顶盔掼甲登城据守。

登上城楼,萧子懋[mào]定眼儿一看,城外中央军势大;回头再看看自己身边儿的人,这伙计一下子就没底气了;不仅萧子懋[mào],他身边儿也有人扛不住压力了;萧子懋[mào]另一个舅舅于琳之(于瑶之的弟弟)凑上前,要不,我出去跟裴叔业谈谈?

不管咋说吧,这也是个办法;萧子懋[mào]点头批准。

谈什么谈啊,于琳之一到裴叔业的大营,就把城里的情况交代了个清爽;最后这货自告奋勇要帮朝廷除掉他的反贼外甥。

得来全不费功夫,裴叔业很高兴,派出部将徐玄庆带亲兵4百大摇大摆的跟着于琳之就进了城。

一进城,于琳之带着人直奔江州府衙,将正在堂上等信儿的萧子懋[mào]摁倒在地,麻肩头拢二背捆了个结实。

万没想到自己的舅舅居然出卖自己(他不知道,中央军之所以突然杀到,也是他舅舅的“杰作”),萧子懋[mào]气的浑身发抖,破口大骂于琳之。

这会儿也就是痛快痛快嘴吧,于琳之挥挥手,伫立在旁的亲兵一刀砍下,萧子懋[mào]身首异处,时年23岁。

连续杀掉三位宗室,萧鸾跟吃了炫迈似的,根本停不下来;萧子懋[mào]死后的两个月中,他派出亲信,分头诛杀了萧道成的老八、桂阳王萧铄,老十一、衡阳王萧钧,老十二、江夏王萧锋,老十五、南平王萧锐,老十六、宜都王萧铿[kēng],老十八、晋熙王萧銶[qiú];以及萧赜[zé]的老五、安陆王萧子敬,老九、建安王萧子真,老十三、巴陵王萧子伦。

这里边儿值得一说的是巴陵王萧子伦。

被萧鸾派去干这趟脏活儿的是之前萧赜[zé]的铁杆儿亲信茹法亮;看茹法亮端着毒酒进来,萧子伦既不惊慌,也未失措;整了整衣服,非常平静的跟茹法亮说,当初高皇帝诛灭刘氏满门,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的,这是我们家应得的报应。茹大人您是世祖心腹,今儿这事儿,不会怪你。说完从容赴死,时年16岁。

这一轮杀完,萧道成、萧赜[zé]爷俩成年的子嗣基本上就被杀了个干净;剩下的都是一些小屁孩儿了,对萧鸾也构不成什么威胁;暂且留他们一命吧。

不对,还有一个!

萧鸾阴冷的目光盯上了正坐在皇位上的萧昭文。

萧昭文这会儿活的才叫一个郁闷,因为萧鸾杀人,都是打的他的旗号;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任嘛也做不了;在这出儿闹剧中,他就是个死跑龙套的。

现在,萧昭文的利用价值已经被萧鸾榨干;该给人家腾地方了。

公元494年10月10日,皇太后王宝明传下懿旨,废萧昭文为海陵王,理由是“嗣主冲幼,庶政多昧[mè。”而且萧昭文“早婴户疾,弗克负荷。”

前半句的意思,翻译过来是说萧昭文年纪太小,不懂事儿;后半句翻译过来的意思,是说萧昭文身体不好,不能受累。

接着王宝明又吹捧了萧鸾一番,宣城王“识冠生民,功高造物。”(在杀人过程中,萧鸾忙里偷闲,给自己晋了王爵,从宣城郡公变成了宣城王。);这样的伟光正不当皇帝老天爷都不答应(“宜入承宝命。”)

于是,公元494年10月22日,萧鸾走上了人生巅峰,在满朝文武的万岁声中,即皇帝位,改元建武。

至于龙套演员萧昭文,在萧鸾登基后的一个月,萧昭文突然发病,萧鸾赶紧派御医前去抢救;结果御医手艺太潮,以至于萧昭文同学享年15岁,过早的离开了我们。

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儿,揣着明白装糊涂吧;当年萧道成清除刘宋宗室,讲究个斩草除根,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他们萧家这一脉了。

权力斗争就是这么残酷;为了自己家子子孙孙能千秋万代,三叔家的后代还是消失了吧;这样大家都省心。

登基之后,萧鸾立萧宝卷为皇太子;并且大赦天下。

宫里的事儿,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就该给马仔们分果果了;毕竟跟着你萧鸾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没好处的事儿谁干——

于是,萧鸾的亲信王晏[yàn]升任尚书令同时封公爵,从萧昭业阵营中投靠过来的萧谌[]同样封公爵,另一位墙头草萧坦之封侯爵;在自家人中,江祏[shí][(萧鸾的表弟)迁卫尉,萧鸾的仨侄子,萧遥光任扬州刺史、萧遥欣任荆州刺史、萧遥昌任豫州刺史;其他手下也各有封赏。

但是,这一封赏;毛病出来了;具体的说,是有人不平衡了。

首先一个不爽的就是萧谌[]。

这货是为啥?

简单,他被萧鸾忽悠了。

当初萧鸾为了拉拢萧谌[],可是没少许条件;其中最硬的一条儿,是做了萧昭业之后,扬州刺史是萧谌[]的。扬州,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打刘宋起,那就是江南第一大州,能跟这儿做一任刺史,油水自不必说;单就说地位,那也是18州刺史中头钩的角儿;一般官员梦寐而不可求。否则萧谌[]哪儿那么大的动力帮着萧鸾搞政变,最后还亲手宰了萧昭业。

可是等分果果的时候,萧鸾选择性遗忘,把这一肥差给了自己的侄子萧遥光,就再也不提萧谌[]这茬儿了。

这给萧谌[]气坏了,私下里对人大骂萧鸾;脏活儿都是我帮他干的,现在他当皇帝了,没我什么事儿了,这还讲不讲道理!

不仅萧谌[]对萧鸾很不爽;萧鸾的亲信王晏[yàn]也对萧鸾一肚子不满。

说起来王晏[yàn]的资历要比萧鸾老的多的多;还是刘宋时期,晋熙王刘燮[xiè]主政郢州,王晏[yàn]是王府的主簿;而后来的齐世祖萧赜[zé]是府中长史;人俩当年是平级的同事。后来攸之之乱爆发,沈攸之大军东进,那会儿萧道成派萧赜[zé]驻防盆城,扼守险要,阻敌东下;萧赜随员中就有王晏[yàn];说来二人这也算是一起扛过枪的交情。

有这些往事,在萧赜[zé]执政的时候,王晏[yàn]的日子过的非常舒服;不仅官运亨通出将入相;而且还是萧赜[zé]去世时指定的辅政班子成员。

与之相比,萧鸾的资历就差了很多成色。有一件事儿就能看出二人的差别,有一次萧赜[zé]打算让萧鸾接替王晏[yàn]主持的吏部,为这事儿,萧赜[zé]还专门儿给王晏[yàn]写了封信征求意见。王晏[yàn]回奏,萧鸾虽说有能力,但他不熟悉情况儿,不适合担此要职。萧赜[zé]便不再提这事儿了。(“‘鸾清干有余,然不谙[ān][ān]百氏,恐不可居此职。’上乃止。”)

按说萧赜[zé]跟王晏[yàn]的关系这么好(或者说萧赜[zé]对王晏[yàn]这么好),王晏[yàn]不说鞠躬尽瘁,至少也得忠心耿耿扶保幼主吧;可王晏[yàn]没有,萧昭业继位后时间不长,王晏[yàn]便投入了萧鸾的阵营,成了后者在朝中的忠实打手;直到最后力挺萧鸾取而代之。

萧鸾当上皇帝,老实说对王晏[yàn]也很不错,实的虚的给了一大堆,不仅提拔王晏[yàn]为尚书令,同时为其进号骠骑大将军,配给班剑仪仗二十人,加侍中、中正等职位;而且领太子少傅,晋封公爵,增加食邑至二千户。

可是,王晏[yàn]就有点儿不地道了,仗着资格老,经常出言讥讽萧鸾;而且在朝廷之上肆意妄为。

王晏[yàn]倚老卖老,萧鸾看在往日的功劳上,还能让他三分;可是新起来的一帮子年轻人觉得不爽了;你隔壁老王资历再老,那也是前朝的事儿,都是哪年的黄历了;凭什么你跟这儿吆五喝六的;请问贵姓、贵庚?

这里边儿顶瞧不上王晏[yàn]的就是扬州刺史萧遥光;只要有机会,他就跟萧鸾面前给老王上眼药,劝他叔叔办了王晏[yàn]。开始的时候,听萧遥光这么说,萧鸾还不以为然,总说王晏[yàn]有拥立之功,而且现在他没有明显的罪过,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拿掉他。

后来萧遥光上猛药了,直接戳到萧鸾的肺管子上,叔儿,啥叫没明显的罪过?王晏[yàn]这货最大的罪过就是不忠心;您想想,当初萧赜[zé]怎么对王晏[yàn]的,高官厚禄、锦衣玉食;您再想想,他王晏[yàn]是怎么对萧昭业的?还真是人走茶凉啊,他连萧赜[zé]都不能尽忠,您还指望他对您一片忠心?

这话高了;一家伙就点到萧鸾的痛处!

萧遥光说的没错儿,萧赜[zé]对王晏[yàn]那样,可是萧赜[zé]一死,老王就把他孙子卖了;万一自己要是没熬过王晏[yàn],走他前头,难保王晏[yàn]不会再来一次吃里爬外。

想到这儿,萧鸾可就真动了杀心了;对了,还有那个萧谌[],妈卖批的见天儿跟别人说什么“见炊饭熟、推以与人。”;你们等着,有你们好果子吃。

可是,说来也好玩儿,萧鸾发了半天狠之后,这事儿就没下文了。

按萧鸾那性格,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怎么会轻易放过这俩?这里边儿有两个原因,一来萧鸾刚称帝,建康城里基本上掌握了;可建康城外尤其是远点儿的地方,他一时还没完全控制住;他需要一段缓冲的时间让大家接受他;同时他也得有所布置。

另一方面,咱前面聊元宏的时候说过,其实他在洛阳大搞改革的时候,曾经派军队南下过,而且还不止一次;诶,就是这会儿,公元494年12月,北魏军大举南侵;把萧鸾的注意力拽走了。

元宏这次南征的引子,从另一个侧面说,其实也是萧鸾内部不稳造成的。

萧鸾是10月22日称帝的,他这边儿登基,驻守襄阳的南齐雍州刺史曹虎便向洛阳发出了快递,表示要向北魏投降,并请求元宏尽快发兵南下。

本来那会儿元宏就有意南下,还记得这伙计忽悠鲜卑人迁都的理由是啥不?就是要打南齐。只是后来迁都目的达到了,朝中又有一大摊子事儿,南征的事儿就暂时撂下了。但是,你把架势拉的那么足,最后虎头蛇尾,南征无声无息了,这也不合适。因此元宏一边强力推进改革,一边也在做着军事准备,等待时机。

现在机会跟馅饼一样从天而降,元宏自然不肯放过;当然,出兵的理由还是要冠冕堂皇一些的,按《魏书》的说法儿,魏军这次南下,是要主持正义“(萧鸾)践阼非正。”

不过元宏打算出兵南下,朝中有那稳健派重臣向他建言,皇上,这怕是不成吧;曹虎位极人臣,而且也没听说他跟萧鸾有什么矛盾;好么央的他来这么一出儿,这里边儿别是给咱挖的坑儿吧;这样的事儿之前可是有过先例,三国时候吴国周鲂就这么干过,设了个套儿,最后坑了曹休一把,咱是不是还是谨慎点儿,看看再说。随后相州刺史高闾[lǘ]也上表劝元宏,爷您慎重,曹虎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让咱出兵,他连个人质都不送,这不合江湖规矩。

不过元宏没理他们;公元494年12月,元宏下诏,“行征南将军薛真度督四将向襄阳,大将军刘昶[g][g]、平南将军王肃向义阳,徐州刺史元衍向钟离,将军刘藻向南郑。”分兵四路,大举伐齐。前敌总指挥,唤作卢渊,时任北魏尚书。

对了,这位爷就是刚才劝元宏要慎重的主儿;估计那番话让元宏听完挺不爽,分配完任务后,一脚把这位爷也给踹到前线去了。

大军出发,不多时便杀进了齐境;来了元宏才发现,上当了;曹虎再不提投降的事儿了。

不仅不提投降,曹虎还泼了元宏一盆冰水,探马来报,雍州坚壁清野,齐军积极备战。

这下搞的元宏既沮丧又愤怒;接下来怎么办,他也拿不定注主意了。

元宏招来群臣,商量这仗还要不要打了。

这会儿大多数人的意见,是接着打,兵都派出去了,你没个由头再调回来,对士气打击太大,而且咱这么多部队,人吃马嚼的花不少钱;即使没有曹虎这档子事儿,也得搂草打兔子,把军费抢回来。因此朝臣们大都主张继续干。而少数几位大臣却不这么看,像李冲、元澄认为,不能再往前了;趁着还没开战,把部队调回来。

话不投机,双方当着元宏的面儿可就掐起来了。

一来二去,元澄破口大骂对方领头儿的司空穆亮,你丫就是个阿谀奉承的小人!

这么一吵,吵的元宏很不高兴;最后他决定,NND,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仗一定要打。

12月11日,元宏亲率御林军从洛阳南下,做为全军总预备队,向南齐开战。

元宏还在路上,前线已经打起来了——

按照元宏的计划,前锋卢渊本来是要进攻南阳的,但因为卢渊部缺粮,元宏决定改变计划,调城阳王元鸾、荆州刺史韦珍等人会合卢渊主攻北襄城郡县(今河南方城)。另一路薛真度所部穿插进沙堨[à(今河南南阳南),但遭到了南齐守军的顽强抵抗,魏军进展缓慢。

而与此同时,萧鸾这边儿的援军也兵分几路,赶往前线增援。

公元495年正月,元宏率鲜卑大军渡过淮河,兵临寿阳城下。

史书记载,这次跟着元宏出门儿的北魏军,声势浩大,规模空前,一眼看不到边儿的骑兵队列,乌云一样黑压压的向寿阳扑来(“铁骑弥望”)。

到了寿阳,元宏没急着下令攻城,而是饶有兴趣的登上了寿阳城北的八公山,就是当年苻坚脚着草木皆兵的那地儿。

上得山来,元宏远眺寿阳城;叫过身边儿的警卫,去,到城里,让他们派个人来陪朕聊聊。

此时守在寿阳城里的是萧鸾的侄子萧遥昌,听北魏使者带来的口信儿心说元宏你丫有病吧,大战在即,聊的哪门子的天儿啊。不过转念一想,能摸摸对方的底儿也是好的,于是他把参军崔庆远叫来,你辛苦一趟,去跟元宏聊10块钱儿的。崔庆远领命而去。

一见面儿,崔庆远礼毕,张嘴先问,您这大老远的跑我们这儿,有何贵干?

元宏说,当然有原因,你想听实话,还是听假话?

崔庆远笑了笑,得嘞,您也甭拐弯儿抹角了,捞干的说吧。

元宏说,看来你也是个敞亮人儿啊,那朕就不废话了,这次来,朕就是来问问,萧鸾那货为什么接二连三的擅自废杀你们皇上?

崔庆远说,首先啊,我代表我国政府严重抗议贵国干涉我国内政;至于您说的何故,简单,“废昏立明,古今非一”,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元宏也不是好对付的,又抛出一颗重磅炸弹,朕听说萧赜[zé]的子孙都被萧鸾杀光了,有没有这回事儿?崔庆远心说,你真多事儿,杀不杀的碍你哪儿疼;可嘴上却道,哪儿有这事儿,您八成儿听了路边社的报道吧,“七王同恶,已伏管、蔡之诛”;其余二十多王爷,要么在朝为官,要么在外任职,都好着呢;您当我们皇上是朝鲜的金三胖啊,连大哥也杀。

元宏听罢一撇嘴,少来这套,你们主子说到底还是不忠不义,否则他干嘛不效法周公,在萧赜[zé]的子孙中挑一个辅佐,而是自己腆着大脸当皇上了。

崔庆远正色的说道,这话就得两说着了,成王有亚圣之德,所以周公辅之;可是武帝留下的种,一个个儿的不务正业,哪儿是当皇上的料啊。再一个,翻翻史书,霍光不也是舍武帝(刘彻)诸子而立了宣帝吗?原因很简单,“唯其贤也”。

元宏呵呵一笑,那如果霍光要自立为帝呢,后人还能视霍光为汉室忠臣吗?

崔庆远立刻顶回去了,霍光是汉朝异姓大臣,我们现任皇上是正宗的宗室;跟霍光压根儿就是两码事儿,不能相提并论。如果按您的逻辑,那当年周武王灭纣,为什么不立殷朝嫡孙微子而自为天子?难道可以说武王也是贪图天下?武王得道顺天,后史谁敢非之。

元宏哈哈大笑,你快赶上铁齿铜牙纪晓岚了,真能掰;朕来问罪,如果像你说的这样,“便可释然”。

崔庆远也赔着笑,但嘴巴依旧不饶人,“圣人用兵,见可而进,知难而退。”;我们兵强马壮,严阵以待,您如果强行用兵,后果殊难预料,不如就此罢兵,岂非美事?

元宏点点头,你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不过朕想知道,你是希望朕跟你们齐国和好呢,还是不和好呢?

这话题有点儿敏感,不过也难不住崔庆远,崔sir一躬到地,正色回答,齐魏都是大国,和则睦邻友好,不和则两败俱伤;不过和与不和,我说了不算,这事得您和我们皇上拍板儿定夺。

聊了半天,崔庆远你有来言我有去语,不卑不亢;元宏也没讨到便宜;有点儿悻悻然。可他又不能倒了架子,于是让随从摆下酒宴,端出饭食,招待崔庆远;崔庆远也不客气,甩开腮帮子一通儿猛造;吃完饭,元宏又送了崔庆远一些礼物,便打发其回城了。

崔庆远白蹭了一顿饭,夹着礼物回城不提。

再说元宏;其实这次南来,寿阳本没在元宏的攻击目标之内;跟这儿磨嘴皮子,纯属临时起意,闲的蛋疼。他真正目标,是钟离(今安徽凤阳)。

公元495年2月初,休整几日之后,元宏率部撤离八公山,沿着淮河北岸东进,向钟离城扑来。

此时,先期出发的北魏军刘昶[g][g]、王肃所部20万大军已经打到了义阳(河南信阳)城下;并且对义阳发动了猛攻;鲜卑骑兵潮水一样往上扑,守城的萧诞率领齐军高接抵挡顽强抵抗。

但是毕竟攻城的那叫20万人,时间一长,义阳城岌岌可危了。

不过正忙的满头大汗的萧诞不知道,萧鸾派出的援军其实离他已经不远了(“去城百余里”);只是领头的冠军将军王广之太尿,“畏魏强”,下令援军停止前进了。

眼看义阳城破在即,随队执行救援任务的黄门侍郎萧衍急的够呛,他跑去找王广之,咱跟这儿等着算咋回事儿?王广之说,敌军势大,看看再说。

见王广之这个德性,萧衍怒了,那这么办吧,您给我一路人马,我去救义阳!王广之正愁着呢,一听萧衍主动请缨,他自然求之不得;满脸笑容,萧侍郎勇气可嘉,我再给你配个副将,太子右卫率萧诔[lě,命你同萧衍同去。

军情紧急,萧衍也不客气,带着一队人马趁着夜色便出发了。一百多里,其实也没多远,很快萧衍便来到了义阳城外的贤首山。

此时北魏军正在加班加点儿挑灯夜战,想着努最后一把力,尽快把义阳拿下来;可是萧衍的出现,让攻城的鲜卑骑兵们菊花一紧;连忙分出一半的兵力来敌。

黑夜之中,北魏军也不知道萧衍带来多少人,因此打的有点儿缩手缩脚;这下被萧衍看出门道儿来了,哈哈,你怕我!那还客气啥,弟兄们,跟我冲!说完,当先冲锋!齐军一看领导这么玩儿命,自己偷奸耍滑的多不好意思,因此紧跟着萧衍嘶喊着冲进北魏军的队列中,远用枪扎,近用刀砍,两军搅成一团。

这一打就打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义阳城头的萧诞发现援兵正在跟魏军厮杀;长出一口气儿,NND,这回有救了;萧诞也不白给,立刻叫来长史王伯瑜,命其从城防部队中抽调人手;呐喊的不要,悄悄儿的出城!黑刘昶[g][g]、王肃一家伙。

城里的齐军很好的贯彻了领导的意图,悄无声息的拉开城门,抄到了北魏军背后;到位之后,也不言语,冲着正抻着脖子看热闹的魏军就下了家伙;而且一边儿杀人,一边儿放火;把城外的魏营搅的是一地鸡毛。

魏军两面受敌,再加上萧诞这头儿又是顺风,而且此时正是大冬天,天干物燥,没一会儿,魏营的火势就控制不住了;刘昶[g][g]和王肃见势不妙,赶紧下令撤退。

一看魏军撤了,萧衍这头儿更来情绪了,跟城里的战友合兵一处,又追杀出去几十里,方才收兵回城。

是役,魏军惨败,被砍了个尸横遍野;义阳之围遂解。

再说钟离方向。

钟离距离寿阳其实也没多远,元宏离开寿阳,没多久便到了钟离城下;这次元宏没了扯淡的心情,到地方拉开架势就开打。有皇上在后面督战,北魏军的攻势异常凶猛。

而钟离城里的萧惠休却似闲庭信步,守的有板有眼;抽空还组织敢死队出城黑元宏一把。双方你进我退,互有伤亡。

三板斧一过,元宏来气了,嘿,爷这暴脾气,朕就不信了,堂堂30万大军居然奈何不了一座小小的钟离城;不打下来,朕誓不罢休。

为了防止后方齐军沿淮河增援,元宏下令,在钟离身后沿淮河两岸各建一座堡垒,进驻警戒部队;同时在淮河里戳上无数的木桩子,使之无法行船;最后在淮河中间的邵[shào]阳洲上又建起一座小城。

看这意思,即使打不下来,也要生生困死钟离城。

可是,元宏万万没想到,他这头儿四脚朝天的忙活了一溜够,最后的结果却跟他设想的天壤之别。

这怎么个话儿说?

敢情就在元宏督率北魏军盖房子、钉桩子的时候,其实从后方增援而来的齐军已经到达了战场;领军的将领分别是裴叔业和崔慧景。

北魏军撅着屁股干的热火朝天,裴叔业和崔慧景就趴在不远处看着;也是元宏太大意了,没好好儿搞一搞战场侦察;等北魏军这边儿都忙活完了,裴叔业也到了;二话不说揪住就打,瞬间卡在淮河两岸的那两座小城就换了主人;钟离通向后方的交通线,又恢复了。

这下元宏犯愁了,眼巴前儿的钟离,萧惠休守的是滴水不漏;城外面齐军虎视眈眈。关键是这会儿再想困死钟离,难了。

可这会儿你要说让元宏收手撤军,他又不甘心;怎么说这次带了几十万人出来,两手空空回去,这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正好这会儿邵阳洲上的小城也筑得了,元宏就把御营搬到那边儿去了,那意思,虽然我一时半会儿拿你们没辙;你们也别得意,爷还不走了,咱就跟这儿杠上了。

元宏撤围搬家,这让钟离城内外的齐军将领们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敌军撤退,总算能喘口气儿了;忧的是看这架势,元宏打算跟这儿等过年了,他不走,我们也走不了,这冰天雪地的,谁有心情陪他耗。几个人聚到一块商量了半天,也没商量出个好办法;只好提高警惕,密切注意魏军动向。

几天下来,崔慧景、裴叔业等苦无破敌良策,都挺挠头;这时,齐军内有人想出办法了。此人名叫张欣泰,是崔慧景的长史;他来找崔慧景,将军还在为元宏发愁啊。

崔慧景说是啊,咱的兵力,守有余,攻不足。

张欣泰一笑,将军你要不试试跟元宏谈谈?

崔慧景有点儿愣,谈?怎么谈,谈什么?

张欣泰不慌不忙把主意倒出来了,元宏在邵阳洲筑城,表面上是想跟我们来个持久战;其实,这是元宏耍的花招儿;将军您想,咱有多少人,鲜卑人有多少;单论兵力,元宏绝对实力碾压咱们;可是他却没打,这是为什馍?

崔慧景说,甭跩,赶紧说。

张欣泰乐了,我估摸着,这会儿元宏正纠结呢;打,一时半会儿打不赢咱;撤,他是皇上,还好个面子。所以我说,就这个空儿,将军派人跟他谈谈,讲明利害,说清楚,他们撤咱保证不追击,给他个台阶儿下,这事儿说不定就成了。

崔慧景眼前一亮,你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也甭找别人了,亲,就你吧辛苦一趟,跟元宏谈谈。

那么说张欣泰猜的对不对呢?

完全正确!

元宏确实在纠结;而且北魏的大臣们也已经开始劝其撤军,理由是刚迁了都,家里一大堆事儿,与其跟这儿干耗着,不如先回家,回头等咱把洛阳经营好了,实力够了,以后再找机会削萧鸾也不迟。

就这么个肎节儿,张欣泰来了,把崔慧景的意思一表达,正说到元宏心缝儿里;尤其是张欣泰表示,咱君子协定,您家走,我们保证不追击;让元宏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大主意定下来了,剩下的就是按计划撤军;谁先走,谁后走,都安排完了,北魏军依计北返。

可是就在元宏的御营刚刚渡过淮河,在他身后突然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怎么呢?

敢情崔慧景改主意了,忽悠着元宏放松警惕之后,崔慧景立刻就把裴叔业叫来了,如此这般把情况一说,最后来了句,我已经把元宏忽悠住了,咱给他来个半渡而击。

裴叔业说,没问题,该怎么打我听您的。

于是,齐军暗自集结,就等魏军渡河。

转过天儿,北魏军陆陆续续的开始北渡淮河;崔慧景一声令下,齐军开始了追击。

不过等齐军追到河边儿的时候,元宏已经过了河,可是大批后续部队还在等着渡河;这一家伙全被隔在了淮河以南。

前面张欣泰一忽悠,北魏军从上到下满脑子全是和平、回家;这会儿眼看着手握大刀片子的齐军如狼似虎的扑上来,魏军登时就乱了,被打的毫无招架之功。

元宏在北岸眼瞧着自己的部队被打的连连后退,伤亡惨重;气的大骂崔慧景无耻下作,说话如同放屁。

可这会儿你光骂显然解决不了问题;元宏下令,立即招募敢死之士,再次渡河去救被困的部队。很快一支敢死队集结完毕,这些人也确实牛,渡过河后反向突击,迎着齐军就冲上去了;生生为大部队拼出一点儿上船的时间;当然最后全部战死。

眼睁睁看着已然成了瓮中之鳖的北魏军居然突围而走,崔慧景在后面气的直骂。正在崔慧景懊恼的时候,手下的侦察兵来报,在邵阳洲上发现还有一支没来及撤退的鲜卑骑兵,看情形,大概有1万来人。

崔慧景立刻转怒为喜,还有这好事儿?那还等啥,走着!

不过,还没等崔慧景出发,邵阳洲上的北魏军就派人过来找崔慧景了,一见面儿,鲜卑人咕咚一声儿跪倒,口称请崔将军手下留情,放他们北归,他们愿意奉送良马五百匹。

一头儿是五百匹马,另一头儿是上万鲜卑骑兵;崔慧景当然清楚哪头儿轻哪头儿重了;马鞭一挥,便下令齐军切断北魏军的归路,咱给他来个大包圆儿。

不过,崔慧景刚下完令,张欣泰过来劝崔慧景,将军,兵法云:穷寇勿追,这些鲜卑人好歹也是上万人,真要是被逼急了,来个困兽犹斗,咱这次不就白忙活了;要不,放他们一条生路?

崔慧景想了想,恩,老张说的也在理,本来一场大胜,万一最后收官再出点儿岔子,那前面的胜仗含金量就不够了;算了,上天有好生之德,看在那500匹马的份儿上,就放他们一马。

崔慧景传令,齐军闪开一条路,让这支落魄的魏军撤走;齐军鞭敲金镫响,高唱凯歌还。

到这儿,元宏这次所谓的南征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结束了。

北归途中,连吃败仗元宏心里别提多堵的慌了;看着满营的伤兵,元宏越想越来气,他也能想辙,叫过身边一个大臣,命其跑到长江边儿上,对着建康方向大声臭骂了萧鸾一顿;又念了一封声讨萧鸾“得位不正”的檄文,算是替萧昭业、萧昭文讨一个“公道”。

北魏军撤走,元宏怎么窝火儿不提;反正过不了多久,他就又来了,到时候再说。回过头说萧鸾这边儿,击败鲜卑骑兵,弟兄们扬我国威,萧鸾很是高兴,参战的众将该升官儿升官,该重赏重赏;尤其是崔慧景,能把元宏忽悠瘸了,首功一件;荣华富贵,你随便挑。

崔慧景因此也在南齐红的发紫。

可是老话儿说的好,人红是非多;崔慧景这一红,有人心里不平衡了,悄悄把他在邵阳洲上收受贿赂,私放魏军的事儿就捅给了萧鸾。

萧鸾一听居然还有这事儿,大怒,一道圣旨掷下,其他参战将领均有封赏;崔慧景犯有欺君之罪,念其功劳,功过相抵,不予封赏。

想想还不解气,萧鸾又把崔慧景单独叫进宫,狠狠的臭骂了一顿。骂完,让其回家闭门思过。崔慧景这个气,不过他也不敢说啥,谁让自己屁股不干净呢,只好老老实实的家走了。

外战这档子事儿就算到此为止了,萧鸾转回头开始忙活内政;他这一忙活,建康城里立时便是人头滚滚。

谁又被砍了?

首先倒霉的就是那位跟饿膈似的,逮谁跟谁说“见炊饭熟、推以与人”的萧谌[]。

萧鸾继位,萧谌[]出力不少,这是实话;但是萧谌[]可绝不是萧鸾圈子里的人;这俩的关系其实更像联盟;这一点,萧鸾清楚,萧谌[]也明白。

咱前面聊过,分果果的时候,萧鸾把萧谌[]涮了;说好的扬州刺史一职花落别家,弄的萧谌[]极其郁闷,四处传播萧鸾不讲究。

其实从那会儿开始,萧鸾就觉得这人儿要不得了。

可是没等萧鸾动手,元宏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跑来找他的麻烦;萧鸾不得不调兵遣将布置迎敌;可这会儿再想动萧谌[],动不了了。

为什么呢?

在前线作战的将领中,像守义阳的萧诞,后来跟着萧衍增援上去的萧诔[lě那都是萧谌[]的亲兄弟,这会儿要是对萧谌[]下手,万一前线萧诞兄弟得着信儿,弄不好就带抢投敌了;所以萧鸾决定先忍忍。

现在,魏军撤走了,是时候翻翻旧账了——

公元495年6月,萧鸾在华林园设宴,请王晏[yàn]、萧谌[]等“老朋友们”前来喝酒,名曰叙旧。这顿饭吃的很嗨,从中午一直吃到傍晚。

看天色将黑,王晏[yàn]先告辞了,而萧谌[]想走,却被萧鸾留下了。

萧鸾看上去很开心,拉着萧谌[],大着舌头,说了很多肝胆相照的话;给后者感动的眼泪哗哗的。

这会儿天已经就黑了,萧鸾“深情告白”之后,这才放萧谌[]回家。

可是等萧谌[]刚走出华林苑园,就被黑暗中冲出来的一帮侍卫给摁在地上,绳捆索绑押往尚书省;随后萧鸾的心腹莫智明手捧诏书前来宣旨,斥责萧谌[]干预朝政,诽谤朕躬;骂完,赐死。

到这会儿,萧谌[]也没啥好说的,从被拿下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肯定是这么个下场;听莫智明咬牙切齿的念完圣旨,萧谌[]微微一笑,既像对别人说,也像自言自语,当初我为今上杀高、武诸王,罪孽深重,今日落此下场,也是我命该绝。

莫智明也不废话,手一摆,命人将萧谌[]处死。

除掉萧谌[],萧鸾紧接着派人杀掉了正在京中的萧诔[lě;同时秘派萧衍出京,前往义阳诛杀萧诞。

这头儿处死萧谌[]三兄弟,萧鸾一想,干脆咱也甭废那二茬事儿了;在杀萧谌[]的同一天,萧鸾以伙同萧谌[]谋反的罪名,诛杀了萧赜[zé]的老十、西阳王萧子明,老十一、南海王萧子罕;以及老十四、邵陵王萧子贞。

这茬儿韭菜划拉完;萧鸾下一个清除的目标瞄上了尚书令王晏[yàn]。

就职务来说,王晏[yàn]显然比萧谌[]的威胁更大,再加上王晏[yàn]出道也早,说起来,那在朝中算得上门生故吏遍天下了。因此萧鸾想要动他,也不那么容易。不过该办的事儿,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为了下一步顺利咔嚓王晏[yàn],萧鸾明面儿上对王晏[yàn]恩宠有加,但在暗地里却豢[huàn]养了大批特务,遍布于大街小巷,严密监控包括王晏[yàn]在内的王公大臣,王晏[yàn]什么时候跟谁吃饭,什么时候跟王晏[yàn]喝酒听取曲儿,席间都说了点儿啥,萧鸾力求要了如指掌。

老实说这年头儿在朝为官的,谁是傻子?萧鸾的心思其实许多人都看出来了,王晏[yàn]有个堂弟名叫王思远,在朝里任御史中丞;一轧苗头不对,就悄悄儿的劝王晏[yàn],哥哥,现在情况不对头啊,上边这是要针对你啊,您赶紧想辙自保吧。

王晏[yàn]一听,嘴一撇,今上跟我好着呢;你甭听风就是雨的。

王晏[yàn]这么一飘,做事儿可就越发的不检点了,想抓他的小辫子也变得容易了。这天,萧鸾埋在朝中的暗线前来通报,王晏[yàn]计划在您南郊祭祀[sì]的时候,联合武帝旧臣谋逆。

萧鸾不知道这个消息是真是假,正自犹豫,又有人来报,说一只老虎莫名其妙的闯进了南郊祭坛。萧鸾很迷信,无巧不成书啊,这八成儿是老天爷向我示警。

还真巧了,萧鸾正跟屋里胡琢磨的时候,门房儿来报,王晏[yàn]求见。

王晏[yàn]来干嘛?

这伙计是专程来劝萧鸾去郊祭的!

这下坐实了,没毛病?没毛病你一个劲儿劝我?

萧鸾当即决定,不等了;公元497年正月,萧鸾召王晏[yàn]觐见;后者一进宫便被御前侍卫拿下,之后萧鸾通报朝野,王晏[yàn]企图奉河东王萧铉[xuàn]谋逆,故此杀之!

王晏[yàn]一头雾水,这哪儿跟哪儿啊;可事到如今,他连喊个冤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一刀切了。随后,萧鸾下旨,赐死王晏[yàn]的两个儿子王德元、王德和。王晏[yàn]一家儿,手拉手上路了。

至此,朝中的隐患算是绝了根儿了;萧鸾可以踏踏实实的当他的皇帝了。

可是萧鸾想踏实,偏就有人不捧场。

谁呢?

元宏。

上次南征,元宏吃了暴亏;回去之后窝火儿就甭提了。因此回去不久,他就又策动了一次进攻;不过这次的重点不在中原,而是在汉中方向,领兵的将领唤作元英。

不过这次出兵,元英也打了个高开低走;开始的时候,北魏军势如破竹,连续突破齐军依托秦岭部署的防线,最后兵困汉中,压的齐国梁、南秦二州刺史萧懿喘不上气儿。

可是就在元英即将拿下汉中的时候,元宏一道诏书,把元英又给叫回去了,这次出师又成了虎头蛇尾。

连续两次被齐军堵回去了,元宏一直念念不忘要报此仇;这不,到了公元497年,家里的事儿基本上妥帖了;元宏又惦记上萧鸾了。

而这次,元宏下了本儿了,公元497年6月,元宏下令征发冀、定、瀛、相、济五州士卒二十万,让任城元澄、仆射李冲、御史中尉李彪等重臣留守洛阳,又命皇弟彭城王元勰xié代理中军大将军,准备南征。8月,一切准备就绪,元宏亲率六军从洛阳出发,开始大举南征。

9月,北魏军主力抵达齐国边陲重镇南阳城外,这次元宏吸取教训了,不待安营扎寨,北魏军便开始攻城。

北魏军蜂拥而上,一战就攻下了南阳外城;齐南阳太守房伯玉被干了个措手不及,只好退往内城死守;北魏军几番强攻,都被齐军击退。

攻势受挫,元宏又想唠唠嗑儿了;他派中书舍人公孙延景到城下喊话,那意思,我这儿几十万人,怕了吧?怕就赶紧投降。

没想到房伯玉也是段子手,听明白公孙延景的意思后,他派副将乐稚柔跟城头一站,大声吆喝,首先代表齐军对北魏大举攻城表示了热烈欢迎,并预祝魏军顺利拿下南阳;接着乐稚柔替房伯玉回答元宏:陛下有本事就打进来,兹要是您能打进来,我们太守请您喝酒。

房伯玉也是个狠人,别看他跟元宏扯淡,话说的很黑幽;手底下可没停。他发现南阳城东南有座建在淯[yù]水河边的寺庙,寺边有一座小桥,元宏经常骑马从桥边儿来回走绺儿;觉得这是机会,于是在军中招募了一支特种分队;身着伪装,潜伏在桥下。

果然这天元宏从桥边儿路过时,特种分队突然暴起,准备来个斩首行动。元宏没想到平时走惯了的地方居然有埋伏,吓的魂飞魄散,幸亏他身边有个叫原灵度的狙击手及时护驾,几箭下去,射死了齐军,元宏这才狼狈逃回大营。

经过这事儿,元宏才发现房伯玉这块儿骨头不好啃;9月23日,元宏留下咸阳王元禧xī继续困住房伯玉,他自率主力向南阳身后的新野扑来。

新野比南阳还小,元宏本想着一蹴而就;可他又失望了,南齐新野太守刘思忌比房伯玉还拧,梗着脖子跟魏军死磕到底。

而就在房伯玉和刘思忌玩儿了命的抵抗北魏军的时候,远在建康的萧鸾也派出了援军。

第一路,萧鸾命驻防钟离的北徐州刺史裴叔业西进,赶去增援;不过这伙计掂量掂量自己手里的部队没敢去,而是向萧鸾建议,魏军主力都在西线,我军可趁机在东线发起反击,迫使元宏分兵来援,这样就能缓解雍州方向的压力。

计是好计,萧鸾也觉得这办法不错,于是就让裴叔业“围魏救赵”。但是在执行中就满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被裴叔业选中的进攻目标唤作虹城,在今天安徽泗县境内;城不大,因此裴叔业一战便将虹城拿下,掠走了4千多北魏百姓。不过到这儿,裴叔业有点儿不讲究了;借口兵力不足,勒兵不前,再没有动作。

裴叔业没动作,魏军自然也不可能因为丢了4千多人就改变战略计划,因此雍州方向的压力依旧。

看裴叔业没能调动魏军,萧鸾紧急下诏,命太子中庶子萧衍、右军司马张稷[jì]火速带兵赶往雍州增援。

想想还不踏实,萧鸾重新启用了上次把元宏忽悠瘸了的崔慧景,让其以代天子出征的名义,率两万精锐昼夜兼程赶往襄阳。

从遥远的江南赶到西北,援兵且得跑一阵子;因此不管是南阳的房伯玉还是新野的刘思忌都得先靠自己的力量苦撑。

那位说了,雍州刺史曹虎呢,怎么没见他有所动作?

甭提这货了,魏军犯境兵困南阳,曹虎倒是出兵了,不过这货跟房伯玉有私仇;雍州军大张旗鼓的从襄阳出来,到了樊城便不再前进了。房伯玉那头儿一天几封加急电报催援兵,曹虎一概不理,不是借口后勤供应不到位,就是借口天气不适宜行军,反正就是不挪窝。

房、刘二人各自咬着牙死扛,雍州本地的援兵迟迟不到;说这话儿,时间可就到了公元498年正月了;首先新野撑不住了,新野本来就没多大,兵力不多,粮食储备也没多少;太守刘思忌虽然拼命力战,但几个月下来,城内潜力耗尽,要吃的没吃的,当兵的饿的连刀都抡不动了;正月初六,在北魏军策动的一次进攻中,新野城破,刘思忌力战负伤被擒。

开始的时候元宏还想劝降刘思忌;但刘太守掷地有声“守土不成,自当殉国;既已如此,思忌宁死为南鬼,不生做北臣。”。

话说到这份儿上,也就意味着没的谈了;元宏无奈,只好下令将刘思忌处死;刘太守以身殉国。

新野一丢,雍州各郡震动,这里边儿尤其对房伯玉的冲击最甚。翻翻地图,此时的他,已然被魏军把后路断了。

又坚持了一个月,公元498年2月12日,南阳内城被攻破,弹尽粮绝的房伯玉及部下二百余人在巷战中被擒。

到这儿,关于房伯玉被擒后的事情,《南齐书》和《魏书》的记载就完全两岔儿了——

《魏书》的记载是:“伯玉面缚而降。”

在《魏书》中,房伯玉投降后,跟元宏有一段儿挺长的对话,有兴趣的话您可以翻翻;在那段对话中,元宏狠狠的羞辱了房伯玉一把,而房伯玉则跪在元宏脚下摇尾乞怜,请元宏饶他一命;后来还是因为房伯玉在北魏当官的亲戚出面求情,元宏这才放了房伯玉。

而在《齐书》中,“虏以为龙骧将军,伯玉不肯受。”。萧子显笔下的房伯玉大义凛然,没有因为身陷敌营而失了气节。再后来,等战争结束了,萧鸾没因为房伯玉被俘而难为他留在建康的亲人,像房伯玉的儿子房希哲每月还能从萧鸾手里领到禄米若干;再再后来,房希哲逃到北魏见到父亲,房伯玉却大骂儿子不忠不孝。

不管房伯玉哪种表现吧,皆记载于正史;您愿意信哪种,呵呵,皆可!

再说战场上,连下新野、南阳;北魏军的士气上来了,一扫上次南来时的晦气。

而此时星夜赶来增援的崔慧景也已抵达南齐雍州治所襄阳。

还在狂奔的路上,崔慧景已经得知新野、南阳陷落敌手;老崔心急如焚,从北向南,先南阳后新野,再加上西面的邓州,这相当于襄阳城身前的屏障;而现在,这道屏障三失其二,只剩才靠西的邓州。这也就意味着此时只要元宏高兴,随时可能南下攻击襄阳。如果到那时单纯的据城死守,任城外鲜卑骑兵毫无顾忌的攻城;这肯定是下策。

因此崔慧景略一思忖,决定以攻为守;他把主力留在襄阳,加固城防,做好防御;而他本人则带着先期到达的萧衍,亲提5千劲旅北上;抹过新野,向其侧后的邓州穿插而去。按崔慧景的想法儿,他占据邓州,如果魏军从新野出发南下攻击襄阳,他可从邓州出兵,要么断其粮道;要么待魏军在襄阳城下力竭时,他跟后面狠狠捅魏军一刀;至不济,也要让魏军不敢放手攻城。

公元498年3月1日,崔慧景率军前进至邓州。

刚一进城,前军斥候气喘吁吁的来报,城北发现北魏军;看规模,至少数万人。

其实要说跟北魏死磕,不论萧衍还是崔慧景,那都是有心理优势的;上次跟魏军作战,萧衍硬碰硬,以少胜多拼赢了义阳的解围战;崔慧景就更甭说,不仅把元宏忽悠乜了,而且淮河一战,杀的北魏军大败亏输;要不是后来张欣泰跟旁边儿说什么穷寇莫追之类的话,他的战果更加辉煌。因此听侦察兵汇报,崔慧景跟萧衍分分工,就准备据城先守一下,看看情况再说。

他俩心理素质杠杠的,可惜他们带的兵里有怂货。关键时刻,老崔手下出叛徒了;这几头货越城而出,投降了北魏军。北魏军领兵的将领是彭城王元勰xié,一听邓州城有人来降,立即召见;这几头货就把城里的情况交代了个底儿掉。

要说这也是崔慧景上次忽悠元宏的后遗症,那次之后,老崔同志在北魏军中说话不算数的名声可就传开了;被鲜卑人视为公敌。

听说崔慧景在邓州,而且手边儿的部队不多;元勰xié大喜,一面派人飞报元宏,他的大仇人近在眼前;一面派兵把邓州围了个水泄不通。

崔、萧二人开始的时候,还没太拿城外的魏军当回事儿;来了就打呗。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崔慧景和萧衍发现,城外的魏军越来越多,而且战斗意志也非常顽强;这才有些着急了。拼到后面,齐军手中的刀都砍崩了刃,可魏军依旧源源不断的扑上来。

看这架势,崔慧景和萧衍知道得赶紧撤了;不撤他俩可就都撤不出去了。二人把城中还能打的部队集结起来,由萧衍的部将刘山阳做箭头,玩儿了命的从城南突围,勉强从邓州带出来一部分人。

可是走在路上,崔慧景和萧衍又被鲜卑骑兵追上了。

敢情得到元勰xié报告后,元宏想起上次被崔慧景耍的事儿,定要活捉老崔,因此这哥们儿亲自带着骑兵前来拿人。

被逼到死角,不拼也不成了;崔慧景指挥残部跟元宏展开了殊死的搏杀;一番肉搏下来,北魏军人虽多却没占到多大便宜,元宏只好暂且收兵;崔慧景则率残部突围而走,撤回襄阳。

兵力占了绝对优势都没吃掉崔慧景,这让元宏非常懊恼;再往前就是襄阳了,可元宏也知道襄阳城齐军重兵驻防,一时半会儿肯定是打不下来;接下来去哪儿呢。

诶,元宏想起个人来。

谁啊?

南齐雍州刺史曹虎,这货这会儿正在樊城。

还记得三年前元宏为啥南征不?就是曹虎莫名其妙的给他写了封信,表示要投降。结果等元宏兴冲冲的带人来受降了,曹虎却放了他鸽子。

就他了,元宏集结部队杀向樊城。

到了樊城,元宏没急着攻城,而是派人给曹虎送了封信,在信里,元宏把曹虎狠狠的挤兑了一番,他说曹虎“进无陈平归汉之智,退无关羽殉节之忠,婴闭穷城,权勇两缺。”

别看曹虎打仗挺尿,耍嘴皮子倒也不输元宏,展信一阅,当即刷刷点点给元宏写了封回信,还以颜色——

“组甲十万,雄戟千群,以此堪难,何往不克?……云旗北扫,长驱燕代,并羁名王,使少卿忽诸,头曼不祀[sì]。”

二人笔上交锋一番,没分高下。

跟这儿插一句,看《魏书》有一感觉,元宏当皇上屈才了,他应该去说相声儿,这哥们儿忒喜欢跟别人逗哏了,而且每每还有捧哏的;寿阳的崔庆远,南阳的房伯玉,再到新野的刘思忌,到这会儿的曹虎;每到一处,元宏一定要跟人唠唠嗑儿;仿佛不如此不足以彰显他是一个好演员。

元宏大营扎在樊城城外,把城里的曹虎吓的是一夜三惊;可怪道的是元宏远道而来,骂了曹虎一顿,接下来就没下文了;既不叫阵,也不攻城;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曹虎装13。

其实这倒不是元宏不想打,而是战场形势发生了变化。

北魏军在中线战场(汉中一带算西线)虽说仗仗苦战,但毕竟连战连捷;一会儿功夫已经把南齐的沔[miǎn]北五郡给划到自己账面儿上去了。

地盘儿丢了倒也罢了;关键是这几个郡的位置是齐军在对魏作战时中线防御的要点;魏军再进一步,就有可能拿下襄阳,到那时就如同一颗钉子楔进了南齐整个防御体系中,这会让齐军非常被动。

因此,当沔[miǎn]北五郡失守的消息传到建康,萧鸾深感忧虑。

看着地图,萧鸾盘算着手里的牌,雍州方向的形势尽管危如累卵,但有崔慧景和萧衍在那儿顶着,一时半会儿应该无碍;怎么转移一下元宏的注意力呢?

想来想去,萧鸾想起了裴叔业之前提的那个围魏救赵的方案了;萧鸾眼前一亮,对,你跑我们家杀人放火,我就去你们家打砸抢烧!

决心一下,萧鸾立即下诏,命豫州刺史裴叔业带兵迅速北上,进攻北魏南兖州治所涡[guō]阳(现在安徽蒙城);想想上次裴叔业占了点儿小便宜就不挪窝的前科,萧鸾一咬牙,从京中又调了5万大军交其指挥;要求就一个,给我把魏境扫荡个片瓦不留。

这种活儿,老实说是捡便宜;因此裴叔业接到诏旨二话不说就北上了。

这会儿北魏的主力部队全在中线战场拴着呢,因此裴叔业的五万大军一过淮河,如入无人之境,烧伤抢掠着实肥了一把;最后没啥可抢的了,裴叔业令旗一挥,齐军兵困涡[guō]阳,准备围点打援。

涡[guō]阳是北魏南兖州的治所,刺史孟表手底下没多少正规军,因此只能一边儿上表元宏,请求援兵,一边儿紧闭城门,固守待援。

此时元宏正跟曹虎打嘴仗呢,一听涡[guō]阳告急,立刻派弟弟徐州刺史、广陵王元羽率两万步兵,外加5千骑兵救援涡[guō]阳。

元羽倒是挺敬业,带着兵一顿猛跑赶来增援;可惜这伙计没多少战场经验,走到离涡[guō]阳不远的龙亢,被以逸待劳的齐军迎头痛击;2万多人几乎全军覆没,元羽本人仅以身免,侥幸逃出战场。

战报传到樊城大营,元宏见弟弟不中用,再派安远将军傅永、征虏将军刘藻、督统军高聪等人领军前去增援。

结果这支部队又被裴叔业套路了,老裴同志来了个Copy不走样儿,同样的地点再次设伏,一仗就干死了北魏军1万多人,还抓了3千多俘虏,而且缴获军资无数。

连续两次暴亏,把元宏可气坏了;盛怒之下,元宏下令将领兵的傅永三人军法从事;同时再次派出援军。

这次元宏下了血本了,不仅祭出了北魏名将都督王肃、大将军杨大眼这种杀人如麻的狠角儿,同时从各地抽调部队,共计步骑18万来救涡[guō]阳。

这下轮到裴叔业头皮发麻了,对方18万,己方5万;这仗怎么打?

打仗其实跟打架一样,有时候就是一口气儿的事儿;别看裴叔业之前打的挺顺,一听对方10几万大军前来解围,他这口气儿先泄了。史书记载(裴叔业)“夜委军遁走。”

这一“遁”,大好形势立刻翻转,鲜卑骑兵从后掩杀,“伤杀(齐军)不可胜数,日暮乃止。”。前面两仗赚的利息,这一仗又都赔进去了;唉,一番辛苦,白忙活了。

北魏军“乃止”之后,裴叔业收拢残部退保涡[guō]口,双方在东线又成僵持。

好歹打了一场胜仗,元宏的心情由阴转晴;不过这会儿元宏也明白,想一口吞掉南齐纯属奢望,北魏暂时还不具备这个实力。可是这会儿让元宏撤兵,他又有点儿不甘心;这次出门儿魏军虽说占了一些地方,可是自己的损失也不小,核算下来,到手的利润忒薄了。

而就在元宏看着账本儿嘬牙花子的时候,一个惊人的消息报到了他的案头,他的对手,南齐皇帝萧鸾,驾崩了!

听到这个消息,元宏沉默良久,下诏称“‘礼不伐丧’,引兵还。”

这场南北大战,算是告一段落。

元宏回了洛阳,他倒是闲不住,回去之后便又下旨北伐高车;让他先忙会儿,跟这儿交代几句萧鸾。

萧鸾死了?

确实死了。

这儿要插个小倒笔——

萧鸾是公元452年生人,494年登基;到这会儿,也就是公元498年,萧鸾其实才46岁;按说正值当打之年。可是事实上,萧鸾的身体已经垮了。

翻翻史书,萧鸾像谁呢?他有点儿像后来央视版《雍正王朝》里的雍正爷。

生活上,在《雍正王朝》里有一幕:那会儿胤[yìn]禛还是雍亲王,那天他妈乌雅氏过生日,老十四胤[yìn]禵[tí]去看胤[yìn]禛,打算商量给乌雅氏准备什么寿礼;正赶上胤[yìn]禛吃饭,面前的桌子上简简单单的几个小菜儿,吃完饭,胤[yìn]禛把其中一盘儿咸菜底儿(貌似是雪里红)倒进碗里,拿开水一冲当汤喝了。把胤[yìn]禵看的瞠目结舌不敢相信,嗫嚅着说了句,四哥就吃这些?

萧鸾比胤[yìn]禛过的还节俭[jiǎn];有俩事儿很能说明问题——

有次御膳官给萧鸾做饭,蒸了个大馒头,萧鸾吃不了,就让人切成四块儿,剩下的下顿接着吃。(“太官进御食,有裹蒸,帝曰:‘我食此不尽,可四片破之,余充晚食。’”)

还有,古时候人洗澡用的皂荚,萧鸾每次洗完澡后剩下的皂荚水都要让身边儿的太监存起来,第二天接着用。(“尝用皂荚,讫[qì],授余泺[pō]与左右。曰:‘此犹堪明日用。’”)

政治上,雍正在位13年,励精图治,刷新吏治;这也给他自己树了很多政敌;比如在电视剧里以老八胤[yìn]禩[sì]为首的“八爷党”。为了这个“党”,雍正煞费苦心,最后把胤[yìn]禩、胤[yìn]禟这些政敌囚禁至死。

到萧鸾这儿,事情虽然变得简单了,所有他认为是政敌或者潜在政敌的,一律干掉;比如就在他跟元宏在战场上博弈的时候,公元498年正月,萧鸾下令,将萧道成和萧赜[zé]还在世的子孙全部杀掉;这里边儿年纪最大的,是萧道成的第十九子,河东王萧铉[xuàn],年19岁;最小的是萧铉[xuàn]的两个儿子,尚在襁褓之中。

可是这个杀法儿,也给萧鸾带来了极大的心理负担,产生了强烈的负罪感;毕竟萧道成在世的时候很喜欢他,对他非常不错(“太祖抚育,恩过诸子。”)。为了减轻这种负罪感,宣泄心理压力,萧鸾经常在深更半夜里燃香祭拜,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嘴里念念有词。

而比较黑幽的是,他祭拜的对象,既不是老天爷,也不是诸神仙,正是他三叔萧道成和大哥萧赜[zé]。

由于得位不正,兼之杀宗室杀的太狠,萧鸾不相信任何人;发展到后来,萧鸾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了。比方说,他要出门儿,本来打定主意要去甲地,可是临出门儿一定会改主意奔乙地;说白了,他就是怕有人知道他的出行线路暗算他。

您想,时时刻刻要担心别人会害他,这么大的心理压力,萧鸾的日子过的哪儿有一点儿乐趣可言。

本来萧鸾这边儿就挺懊糟了,元宏也不让他省心,接二连三的南征;虽说在战场上齐军有胜有败,总体说来不算输的太多,可那毕竟是要耗费精力的。

因此这么几年下来,萧鸾心力憔悴,身体自然也就每况愈下了;在外人看来,坐在皇位上的萧鸾称孤道寡,唯我独尊,其实这是个严重的抑郁症患者。好在萧鸾对自己的身子骨啥情况,还是有比较清醒的认识;早早儿的册立了太子萧宝卷;以固国本。

说这话儿,北魏军还没撤退,双方在前线进入僵持;萧鸾清除直系宗室的时候,帝国的腹心之地会稽(浙江绍兴)传来消息,有人造反了!

这一下,好比一记重拳狠狠的闷到了萧鸾下巴上;把本来就快要油尽灯干的他彻底击倒了。

那么说造反的是谁呢?

熟脸儿,大司马王敬则。

王敬则在南齐可以说是个改变了历史的人物,看过前文您估计会有印象,当初要不是他装傻充愣,就不会有后来的齐武帝萧赜[zé]了。

等萧赜[zé]去世,萧昭业继位;对王敬则也算恩宠有加,高官厚禄没少给他。可这会儿王敬则一来年纪大了不愿意再跟着掺和朝中之事,二来也不想看萧昭业胡闹,因此别看荣誉头衔挺炫(封太尉,名义上的国家武装力量总司令。),但基本上就不怎么管事儿了。

等萧鸾篡[]位之后,为了安抚这个三朝老臣,又给他加了大司马衔,但是萧鸾留了个心眼儿,您呢就甭跟京城呆着了,去会稽吧。

这么着,王敬则顶着元帅衔,当上了绍兴市市委书记兼绍兴军区司令(“使持节、都督会稽、东阳、临海、永嘉、新安五郡军事、会稽太守”)。

王敬则是公元435年生人,到这会儿,公元498年,已经奔7张儿的人了;按说不出意外,他也就跟会稽养老了。

可是阴差阳错,临了儿,还是出事儿了。

这还得从萧鸾说起,老实说,萧鸾别看表面上对王敬则尊崇[g]有加,厚赏重赐;但是实际上萧鸾从来就不信任王敬则(当然也包括其他高、武旧臣。);王敬则放了外任之后萧鸾有事没事就打听王敬则饭量怎么样啊,最近有没有闹病啊这类消息;而且萧鸾借口要栽培年轻人,把王敬则几个儿子都调到京城任职。说白了,这其实就是扣在身边儿当了人质。

就这,萧鸾还不放心,有次他跟萧衍聊天,不经意把这种担心流露出来了;萧衍说,嗨,这有什么可担心的,王敬则就是个粗货,您多给他点儿钱,还有那些有技术的女纸;实在不成多给他点儿使唤的人,他肯定心满意足。萧鸾听完,觉得这主意不错,“纳之。”

到了公元498年,这一年对萧鸾来说是多事之秋,北方元宏再次南下,而他自己的身子骨却越来越差,甚至几次被医生下病危通知书。

萧鸾本就猜忌,这一病更是疑神疑鬼;他特别担心这些高、武老臣们万一搞事儿怎么办;做为预防措施,萧鸾命光禄大夫张环任平东将军,吴郡太守,率兵驻守吴郡(江苏苏州),一则拱卫京师,二来,不客气的说,就是防范王敬则。

王敬则也不是傻子,张环的任命一下来,王敬则一看之下破口大骂,什么J8平东将军,现在东边有贼吗?不就是想“平”我吗?老子也是三刀六洞拼过来的,想平我,没那么容易。

王敬则这么一闹,其他人倒还罢了,他的五儿子王幼隆率先表态支持,这支持可不光是嘴巴上说说,小伙子真有实际行动;王幼隆打发他手下一个叫徐岳的亲信秘密游说南徐州刺史谢朓[tiǎo]起事。

当时南徐州的范围大体上相当于今天江苏镇江、常州、无锡一带,是建康城的北大门;所以如果谢朓[tiǎo]起事,朝发夕至,便能打进建康。

诶,为啥是谢朓[tiǎo]?

简单,谢朓[tiǎo]是王敬则的女婿。

王幼隆其实应该改名儿叫王幼稚;这种掉脑袋的事儿他事先也不打听打听人家的态度就贸然派人。果然徐岳刚把意思表达完,就被谢朓[tiǎo]五花大绑捆的跟个粽子似的送到了建康,并且附信一封,皇上,我老丈杆子要造反!

王敬则也算是老江湖,徐岳刚被抓,他就得到消息了;王敬则又气又急,大骂谢朓[tiǎo]吃里扒外,他的几个儿子可全都在建康呢;萧鸾杀人不眨眼,这下肯定全完犊子了。

果然不久之后又有消息传来,萧鸾得到谢朓[tiǎo]的密报后,立即下诏,将王敬则的儿子们全部逮捕并且就地处死。

王敬则气疯了都要,到这会儿也没退路了;老头儿二话不说,铺盖卷儿一打,拽起南康侯萧子恪(萧嶷[yí]次子)领着人就往建康打!

王敬则起兵的消息传到建康,萧鸾一面强打精神部署平叛;一面借口王敬则拥立了萧子恪,准备杀掉萧家除了他家这一支以外的全部宗室。

也算是老萧家命不该绝吧,萧鸾这头儿坑儿都挖好了,就等着半夜下刀子的时候,多日不见的萧子恪突然跌跌撞撞的闯进了宫,口称不愿附逆,特来见驾。

萧鸾一听,沉默了一会儿;也没见他,但是挥手让人把已经关进宫的萧氏满门全放了。

再说战场上,就在萧鸾跟建康抓人的时候,王敬则已经率兵北上了,他的第一个目标就是那位准备平他的吴郡太守,平东将军张环。

简短截说吧,这位张将军很菜,一个照面儿,就被王敬则给平了;估计他当吴郡太守的这段时间没少干坏事儿,当地百姓一看有人削他,不仅不帮官军的忙,反而拖家带口的加入了王敬则的部队,一时间,王敬则手下人数暴增(“担篙[gāo]荷锸[chā],随之者十馀万众。”)。

打跑了张环,王敬则继续前进,很快就杀到了丹阳。

到了这儿,王敬则心绪难平;这是因为一来,他跟这儿当过官儿,此番也算故地重游;二来,萧赜[zé]埋在这儿;萧、王私交甚笃。因此王敬则触景生情,专门儿倒出一天时间,青衣小帽来到萧赜[zé]陵前放声痛哭。

哭完,老王一抹眼泪,继续前进。

这下萧鸾不敢大意了,派出前军司马左兴盛、后军将军崔恭祖、辅国将军刘山阳、龙骧将军胡松等人在曲阿东南的长冈埭[dà构筑防线,阻击隔壁老王。

王敬则也不废话,来了就打;双方战做一团。

这一仗从过程上看挺有意思,官军里是既有逗逼,也有滑头。

王敬则人多,所以就跟李云龙打平安县城一样,也不分个主攻助攻,打就是了;官军人少,左支右绌[chù],甚是狼狈。

前军司马左兴盛被压得透不过气儿,这伙计心生一计,就想使出来瓦解王敬则的军心,他派人站在高处拼命的对下面喊,王敬则,你儿子们都死绝了,你还起什么哄?(“公儿死已尽,公持许底作?”)

这一嗓子不喊不要紧,喊出来可把王敬则刺激的够呛;他也不回话,憋着劲儿围着左兴盛的阵地狂攻猛打;左兴盛叫苦不迭,这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左兴盛逗逼,把王敬则惹火儿了,压着官军猛打;这么一来,官军可就有些撑不住了;这里边儿龙骧将军胡松滑头,很不仗义的先撤了。

胡松手下都是骑兵,说声跑,上马就尥;可是跑了一段儿,胡松回头看看,王敬则居然没派人追击;依旧猛攻官军阵地。

这就有点儿意思了,胡松脑子转的很快,马缰绳一勒,弟兄们咱不跑了,回去踢隔壁老王的屁股去。他带着骑兵又悄悄的回来了,而且直接抄到王敬则的背后。

王敬则的队伍很多都是三吴地区新加入的百姓,站脚助威摇旗呐喊还可以,哪儿经得起骑兵的冲击,胡松背后这一板砖正拍在王敬则后脑勺上,叛军因此大乱。

混乱中,王敬则也被挤下了马,他想再爬上马继续作战,却被官军斩杀。

不管怎么说吧,王敬则就这么失败了。可是经过他这么一闹,萧鸾的身子骨彻底垮了;几次发病,甚至昏迷过去。

萧鸾也知道自己大限到了,为了儿子萧宝卷能顺利即位,萧鸾趁着清醒,强撑病体留下遗诏,安排好后事;进徐孝嗣开府仪同三司、进沈文季为左仆射、进江袥[tuō]为右仆射、江祀[sì]为侍中,刘暄[xuān]任卫尉,太尉陈显达主管军务,并与萧遥光、萧坦之、刘悛[quān]、萧惠休、崔慧景等人共辅国政。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萧鸾最后把太子萧宝卷和辅政大臣陈显达、崔慧景等人叫到床头,细细嘱托一番之后;公元498年7月30日,老萧同志龙驭上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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