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屿和邹郁聊完,夜色也深了,两人便各自准备回房。
只不过在临上楼前,陈屿倒是像想起什么似的,嘱咐邹郁别忘了喝张姨放在她床头的牛奶。
…
当陈屿换好衣服准备睡觉时,他房间的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哥,你睡了吗?”陈希在门口小声地问道。
“进来吧。”
陈希一推开门,就看见陈屿一身银灰色的丝质睡衣,碎发搭在额前,整个人是平日里见不到的柔软。
“怎么了,这么晚来找我。”陈屿坐在床上,注意到陈希的眼圈有些泛红。
由于陈屿眼下所住的是次卧,因此房间内没有多余的座椅,陈希向四周看了一圈后,坐在了陈屿的身边。
“哥,你骂我吧,好不容易有了点周叔的线索,却都被我搞的一团糟。”陈希的头垂的低低的,与他小时候犯了错误后的反应一模一样。
他侧过身面对着面地看向陈希,发现他已经从自己记忆中的小男孩长大成人。
他的肩很宽,宽的仿佛可以同自己一道扛起那些积攒了十多年的负担。
“其实这次的事情不怪你,我之前总是觉得自己可以解决一切,你只要站在我后面开开心心地生活就好。
但是现在我却发现,风雨总是从四面八方来的,有些时候,面对着一些事情,我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
就像这次你被绑架,我真的恨不得自己冲过去救你,但是在宋哲他们面前,我也只能装作克制冷静,希望你能理解我。”
陈希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其实从来都没怪过陈屿,他只是觉得自己没用。
“以后这些事情可能会越来越多。”陈屿看向漆黑的窗外,三月份的上海,夏蝉还来不及破土而出,因此外面只有一片死寂,“我总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我想帮你做点能做的事…”陈希也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入目的是一片混沌漆黑。
“小希长大了啊..”陈屿的声音中有一丝欣慰的感觉,“但是帮我做事会很累,而且一旦开始就没机会退出,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陈希回答的很坚定。
他人生中前面二十多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总有人撑伞在他头上,为他遮风挡雨。
起初是周叔,再后来是陈屿。
然而这把伞也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于是风雨便趁机倾盆而至。
所以他决定自己做撑伞人,在为自己挡住风雨的同时,也尽力地去帮身边的人遮去那些来自外面的凶险与恶意。
“那你是想跟在我身边学怎么管理公司,还是到下面那些子公司去,从基层干起。”
“我想去下面的子公司。”
陈希之前也一时兴起过在明珠生物里谋了个管理层的职位,甚至现在开董事会的时候都会给他留个座位。
只不过他那个时候玩心重,只上了几天班便不去了。
好在陈屿在明珠生物里有绝对的话语权,要么陈希早就被别的董事用唾沫淹死了。
他现在回想起之前做过的那些事,只觉得荒唐。
就向邹郁刚刚在楼下对陈屿所说,人都是在一瞬间长大的。
陈希不知道自己在哪一刻开始长的,是小巷中被人一棍子打到昏迷时,还是在那个昏暗的房间里醒来时,亦或是看到自己鲜血淋漓的双手内心却平静无波时。
但是他却清楚,自己是该担负起一些责任了。
“好,正巧大连那边有一个原料厂,过一阵可能会有个职位空缺。”陈屿见他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毕竟他也想着陈希能适当地历练一番。
“对了,你之前招惹的那些女朋友都断干净了吧。”
“怎么突然问这个。”陈希听到陈屿这么问,突然涨红了脸。
其实如果不是陈屿问起,他都几乎想不起这些事了。
自从在阿塔卡玛遇到邹郁后,他好像就距离之前的生活越来越远。
他每天固定地和邹郁翻看着周叔留下的那些日记,然后一起过年,再到前几天去阿塔卡玛找线索。
其实也不过就是过去了几个月,但是给他的感觉却如同过了很多年。
“对了,这几天你有空的话就带着小郁四处转转,省的她呆在这边无聊。”
“那你呢?”陈希反问道。
陈屿前些日子谈的那个合作似乎陷入了僵局,而公司眼下又没什么额外的事情,因此按道理陈屿应该有很多的空闲时间。
“我要去等沈成弘那边对那个药的化验结果,而且合作的事情也在往前推进。”陈屿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跟他说邹郁要和那个女人见面的事。
倒不是怕陈希反对,而是这件事情背后牵扯到邹郁不愿透露的隐私,如果她想告诉别人,那也理应是她自己讲出,而不是借用他人之口,议论着那有些悲苦的过去。
“那个药,怎么样,有效果吗?”直到陈屿提起,陈希才发现自己忘了这件很重要的事。
或许是陈屿平日里表现出来的状态过于健康,又或者他发自内心不愿接受陈屿得病的事实,因此面对相关的事情时,他总是下意识的回避。
“哪有这么快,检验总是要一段时间的,更何况那么奇怪的东西。”
陈屿突然又想起来那天沈成弘口中的,能侵入细胞并且实现复制的蛋白质。
“可是你…”陈希刚说了几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但是陈屿自然是明白他后面要说什么的。
那句完整的话应该是,“可是你还有多余的时间吗?”
“其实现在还远未到山穷水尽,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地步,而且沈成弘他们之前研制出的那款药效果也还可以,所以那个药我暂时还不想喝。”
“可是你也说过那个药治标不治本。”陈希还是有些担心。
“真到了山穷水尽的那一步,我不是还有那个药么。”陈屿安慰他道。
陈希听他这么说,也只能先由着陈屿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来。
毕竟至今为止,他还从未见过能改变陈屿思想的人,就算是他也不行。
“好了,别想这么多了,都这么晚了,快去睡觉吧。”陈屿拍了拍他的肩膀,“再说你明天没事我可还有事。”
“那你睡吧,对了,你明天要不要换到我的卧室去。”
“不用,住在哪个房间,其实都差不多。”
陈希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多说什么,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就起身离去了。
陈屿则是坐在床上看着门的方向,看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