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金宝屯胜利农场浙江知青 施岳定
施岳定 男,1952年1月出生于浙江慈溪。1969年6月支边去内蒙古金宝屯胜利农场,曾在农场五站和场部机修队工作。现为浙江大学机械系教授、浙江省省级教学名师、机械CAD和puterGraphics领域知名专家、浙江大学工程及计算机图形学研究所副所长、中国工程图学学会理事、中国工程图学学会制图技术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全国普通理工高等院校成人教育工程图学学科委员会主任委员;曾获得国家级教学成果一等奖、二等奖、中国高校科技进步一等奖等。
五年前,刚参加完赴内蒙支边四十周年纪念活动的第二天,突然得知,王伟信终因病重不治离我们而去,噩耗传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才五十多岁,工作、家庭、儿子……很多事情还需要他操劳,却过早地离开了我们,无尽的哀思,无尽的回忆,一件件往事在心中萦绕,挥之不去。
王伟信,我们都叫他毛伟。他是我交往时间最长、最亲近的同窗好友,但也不甚明白毛伟此名来历,反正这样叫更是亲切。毛伟为人仗义、直率、单纯,说话大大咧咧,嗓门很响,我相对比较文静,两个亲密无间的好友,旁人看来个性倒有些差异。毛伟一生辛劳,一生清贫,含辛茹苦,极不容易。
从“文化大革命”返校复课始,我和毛伟几乎天天在一起。除了当时学校里稀稀拉拉的几堂课(功课很少,我倒是熟背了不少英文的毛主席语录),我们常去副班主任魏人杰老师管理的图书馆。魏老师是周巷中学图书馆唯一的管理员,还是个参加过解放战争的老干部。除了去和魏老师闲聊,更多的目的是奔着他管的图书。那时图书馆已经不对外开放了,我们几个受到特殊待遇,常在里面找喜欢的书籍看,我们额外受到许多红色作品的熏陶。有时,就去要好的农村同学家里玩,一路打打闹闹。晚饭后也总是在一起的。他住东街,我住西街,不约而同,在街中心会合,漫步闲聊。一段时间,天天如此。在那“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年龄,无忧无虑,好不快活!渐渐地,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没有书读、整天无所事事的状态忧虑渐重,上山下乡的气氛越来越浓厚,我们开始思索今后该怎么办?
很自然地,我们又一起报名,于1969年6月来到内蒙古金宝屯胜利农场,同住一间屋,同睡一个炕。
毛伟体壮力大,干什么活都特别卖力。铲地、割麦、收获玉米、高粱……总会冲到大多数人前面,干活时可以用“拼命”二字形容,一把劳动的好手,我当然远远落在后面了。很快他被任命为班长,干活更加认真卖力,看到有偷懒耍滑的,他还会大声呵斥,生来就是班排长的料。我们曾经一起去科左后旗三江口水利工地,他在工地挑的一担淤泥,足足多于我挑的一倍。由此他在劳动中也常常会受到身体的伤痛,但从不顾忌这些。我为他强烈的集体荣誉感所感动!在别人的赞扬声中,我提醒他不要陶醉于表扬,一定要量力而行。
生活艰苦,但我们始终乐观。记得我们一起在三江口工地恰逢雨季,住的工棚严重漏雨,因白天干活累死累活,晚上就会睡得跟死猪似的。一天夜里,外面下面瓢泼大雨,屋内算得上中雨,我们把塑料布铺在被子上,雨点掉在身上脸上,照样死睡。早上醒来发现,铺盖上塑料布每两人之间低凹处已成了小水坑,头发、被口全部湿透,而毛伟是全身湿透,大伙仍开玩笑说梦里如何在水里打球戏耍。
王伟信与知青朋友在哈尔滨的合影。左起:徐开红,王伟信,施岳定。
科尔沁的春天,可是最难熬的日子,大风吹得沙飞石走,漫漫黄沙铺天盖地,沙尘暴袭来时十来米外不见人影,吹得脸上脖子干裂生疼。一天早上天气晴好,毛伟带领一个班,带着中午用餐的饭盆锅瓢,跟着一台拖拉机到二营最远的一块地播麦种。临近中午时分天暗起风,大风吹来立刻黄沙弥漫。当毛伟带领大伙撤离到地头时,放在地头的饭盆锅瓢早已被风沙吹得无踪无影。他们饿着肚子顶着风沙走回营地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光景。
1974年和1975年我们相继离开农场上学,分别后由于通讯不便等原因联系甚少。两年后他从通辽农牧学校毕业分配到扎鲁特旗一个农牧场当了一名基层干部,期间他和同是慈溪知青的余兰芬结婚生子。上个世纪80年代初知青返城潮中,他回到慈溪周巷西三农场工作。不久因改制等原因辞去了农场的工作,后一直以打工为生。十几年前,他的勤劳忠厚的妻子因糖尿病并发症先他而去。大约在他离世前半年,我多次邀他来杭州聚会,还订好酒店安排好几天的游玩日程,不料他竟因肝疾加重未能成行。我一直为未能早些知情而深深遗憾!
虽然岁月已经滤去了很多苦涩,但有些伤痛依然难以修复。人生的坎坷,长年的辛劳,吃苦耐劳,生活的窘境,医疗保障不足等等,都是他肝疾加剧的原因。一个当年英姿勃发的知青,在人到中年艰难度日中默默离开了我们。回忆着和他一起的朝朝暮暮,不禁潸然泪下!愿他和夫人在天国一切都好!
2013年10月,写于浙江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