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金宝屯胜利农场浙江知青 徐传瑛
徐传瑛 女,1949年7月出生于浙江慈溪。1969年6月上山下乡到内蒙古哲里木盟金宝屯胜利农场。先后在二营(五站)鸡鸭场、一连三排、三八连工作,任排长、副连长等职。1973年11月入浙江大学土木工程系地质专业学习,1976年毕业后分配到浙江省国土资源厅浙江省区域地质调查院工作(1998年前属浙江省地质矿产厅),1990年晋升为地质工程师,2004年退休。
我的生命已经走过了六十几年,青春也早已成为远处一道风景,却发现记忆的角落仍旧封存着人生最珍贵的东西,还是时常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内蒙古的知青岁月。在那个激情燃烧的年代,理想与迷茫、赤诚与友爱、得意与失落、欢笑与痛苦,都成了我们知青生命中刻骨铭心的记忆。那战天斗地的艰苦历程,也积淀成宝贵的人生财富,影响了我的一生。
我是1969年6月5日从浙江慈溪来到内蒙古金宝屯胜利农场的,这是生平第一次远离家乡和亲人来到几千里之外的科尔沁草原。刚到农场,可以说是吃不惯、睡不惯,庄稼活更是不会干,感觉人生一片迷茫。但是,在农场党委和各级领导的教育和培养下,在贫下中农、复员军人和其他知青如家人般的关心帮助下,我开始慢慢地学会适应新的环境,并在工作中不断得到锻炼,取得进步和成长。可以说我人生道路的起跑线是从胜利农场开始的。
在二营鸡鸭号的日子
记得刚到农场的第一年,领导将我安排在鸡鸭号喂养鸡鸭。其实养鸡鸭是个专业技术性较强的工作,小鸡小鸭从蛋内孵化出来后,要24小时值班看守,保持鸡鸭舍洁净,温度要控制适宜,不能过高过低,寒冷时要常在火炕里加柴烧火,保持恒温;给小鸡小鸭喂食物要定时定量,统一配方,还要给小鸡小鸭喂鱼肝油、蛋黄粉、贝类粉等等,促进它们快速健康成长。等到小鸭黄毛褪尽,长满新的羽毛后,每天要定时将鸭子赶到水塘里去戏水。可是总会遇到鸭子玩得兴起迟迟不愿意上岸的情况,那时就只好烦劳鸡鸭号的全体饲养人员出动赶鸭子上岸了。鸭子养到一定的日子还要专门送到金宝屯冷库进行人工填食,与我一起填过鸭子的有徐金枝、周文君、吴姚飞、劳华芬、吴小芬等等。等鸭子达到规定的重量标准,送冷库宰杀、出口,为国家创外汇。
在鸡鸭号我工作了近一年时间,对有些同志印象很深刻。我们鸡鸭号的张清和指导员是个蒙古族复员军人,做事很有原则性,长相严肃,所以我刚开始总回避他,从来不主动与他打招呼。可他见到我总和蔼地叫我的名字,不带姓,十分亲切,慢慢地我消除了顾虑,我们相处不错。我还记得留场子弟许文英,可能因为家庭出身之故,总是沉默寡言,其实聪明能干,对工作认真负责,从不偷懒,乐于助人,是我学习的榜样。2009年8月,我和曾在鸡鸭号工作的浙江知青赵荣影、吴姚飞、林巧儿、周文君、徐金枝一起相约到故地重游,去了许文英同志退休后在二营的家看望他。大家谈起当年在鸡鸭号的难忘往事,你一言我一语气氛十分热烈,仿佛时光一下子回到四十多年前。临走时徐金枝动情地说:请文英大哥多多保重!一听此言,大哥流下了激动的泪水,一个大男人还哭出了声,我们在场的人也都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热泪盈眶。
在二营一连三排的日子
1970年春,我被调到二营一连三排任第一班班长。一连是下大田干农活的农业连队,工作环境与劳动强度比养鸡鸭要艰苦许多。“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不过确实学到了在学校学不到的农业知识。但劳动中受伤事件却时有发生,记得有一次割高粱,我很快完成了自己的份内活,开始帮助班里其他同志,等地里的高粱全部收割并捆扎完,天色已基本暗下来。在收工时,我一不小心脚被尖锐的高粱茬刺中,军球鞋的鞋底也彻底刺破,伤口有一寸多长,鲜血直流,但仍一瘸一拐回宿舍,那是将近十里路呢!不过我的吃苦耐劳也得到了领导、贫下中农、复员军人的好评,我获得了二营“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和“五好战士”的光荣称号,多次在连、营大会上发言,交流心得体会和成长进步经验。此间,我光荣加入了共青团组织,入团介绍人是通辽知青侯家才同志。
在1971—1972年期间,我担任三排副排长。排长王桂珍同志是从平安公社来到农场的贫下中农子女,她与我年龄相仿,可是她的社会知识和经验要比我丰富很多,干农活也是一把好手。她为人真诚、宽容、乐于助人,上进心强,在工作中我们一直相处得和谐友好。至今我时常想念曾朝夕相处、患难与共的战友:通辽知青张雅茹、耿素贤、佘金库、韩亚玲、李淑芬、包雅云、王福娣、马志华、周丽萍、刘淑芹,甘旗卡知青王凤霞,天津知青刘宝珠、马美玲,还有浙江知青王书珍,她为人耿直、写一手漂亮的字。如今她也住在杭州,我俩时常通电话,她身体不好时我还去看望过她。还有很多其他战友,我不一一枚举了,这些老伙伴们现在都好吗?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我们思想都很单纯朴实,不怕困难、积极肯干,也能互相帮助、团结友爱,所以我们排获得了“先进排”的荣誉称号。成绩归功于大家。我喜欢那样的集体,感谢当年战友们对我工作的支持!
对农场的许多农活流程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如冬天刨猪粪;春天刨茬子、人工播种子;夏天铲地、割麦子;到了秋天要割玉米、大豆、高粱、小米,剥玉米……秋天是收获庄稼的黄金季节,自然也是一年中最辛苦的季节。当时机械化作业程度较低,像铲地、割、剥之类的农活全由人工作业,劳动强度很大。另外还有脱胚砖、砌墙、修水渠、开凿三江口河道之类的……我样样都干过。其中令我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冬天刨猪粪。常常是天还没亮,我们三排的战士们就起床,赶在别的连排之前,到猪圈去刨猪粪。因为全营只有一个养猪场,怕别的连队比我们早去,好的肥料被刨走。冬天的内蒙古可以用“千里冰封”来形容,在刺骨的寒风中,冰冻的猪粪先得用铁镐刨,再用铁锹铲,然后装上筐,抬到一个固定的地方。一个冬天下来,我们排积的肥成了一个小山头。总之,当时我们的辛劳是现在的年轻人难以想象的,用现在的时髦语言可以概括为:女人当作男人使,男人当作牲口使!可年轻的我们心中装满的是理想和信仰,《为人民服务》《愚公移山》《纪念白求恩》和《实践论》等毛主席著作是我们的精神食粮,我们豪情万丈,认为自己就是在实践毛主席的教导:到广阔天地去,大有作为!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这样我在农场连续干了三年多,期间没有回过慈溪老家探亲。思念家人的我,终于在1972年底经领导同意,回家探亲了。
这次回乡之行比预想的要波折,但也顺便完成了一项任务。与我同行的是也来自慈溪的知青金通根,因为严重的关节炎病痛,他已经无法继续在冰天雪地的内蒙古农村从事农业劳动,经农场同意他病退回老家。记得我们是从金宝屯坐火车去大连,火车上人很拥挤,又无座位,可是他的关节开始剧烈疼痛。我很担心,就在中途下车,陪他到辽宁盖县人民医院看病,配了些药后,继续乘火车到大连。从大连坐轮船到达上海,再由上海回到慈溪老家。几经周折,我们终于安全到家。不知金通根兄弟现在可好?一定也对这次回家记忆深刻吧?
这个春节过得温馨而甜蜜,原想多陪陪家人,不料春节过后不久,营领导就来信通知我,组织上决定将我调到二营三八连任副连长兼文书。
在二营三八连的日子
三八连是由二营的复员军人、贫下中农及留场人员家属组建的农业连队。指导员陈桂兰是位干部家属,负责全连的政治思想工作,她虽腿有残疾走路不便,但是列队出操下地干活从不落下,对工作认真负责,一丝不苟。副指导员姜长友是位贫下中农,老党员,早年丧偶,有两个女儿。他为人实诚,说话音调很低,精通农业技术,干活是把好手。连长梁秀云是位复员军人家属,据说在农村时也是个妇女干部,精明能干,精通农活,如有哪位家属妇女偷懒,农活没做好,她随时都会指出来,不留情面,在我们三八连中是个说话有分量的人。我在这三位领导面前就是个小字辈,我这个副连长主要负责考勤登记、记账、文字书写类工作。工作比以前轻松些了,但我想到作为全连唯一的知识青年,我的形象代表着知青的形象,所以我严格要求自己,仍坚持每天下地干活,其他工作都留到收工回宿舍后完成。
三八连的妇女来自不同的农村、不同的民族,蒙古族妇女约占一半,绝大多数人不会说汉语,文化程度低。但我发现这些蒙古族妇女心地善良、对人真诚,干活肯出力,能吃苦,而且每位蒙古族妇女都很会唱歌,经常能听到她们洪亮动听的歌声。
1973年是我难忘的一年,就在这一年,经过全连同志们的推荐及营场领导的批准,我参加了大学文化考试,并在11月被浙江大学录取,成为农场第一位回浙江上大学的知青。
感恩之心
我在内蒙古金宝屯胜利农场二营度过了宝贵的四年半青春时光,和很多同志结下了友谊。很多老同志对我言传身教,营教导员吉力布和是位蒙族干部,他品德高尚、作风正派,待人真诚,对我们知青是处处关怀、呵护。他的老伴张阿姨也是个善良厚道的家庭主妇,我空闲时常到她家玩,我俩坐在炕上,一边喝着红茶,一边由她教我说蒙语。我离开农场后,一直与他们家保持着联系。2009年8月11日清晨,我走进了通辽百花新城吉力布和夫妻退休后居住的家,见到了二老。他俩精神很好,身体也不错,再次相见,有说不完的话。他俩还带我看了他家院子里种的苦瓜、西红柿、长豆角等。他们大女儿为我做了一桌丰盛的早餐,有小米稀饭、牛奶、自制豆浆、馒头、咸鹅蛋等等。因为中午还要参加通辽市官方组织的欢迎会并去农场参加建场五十五周年庆典,所以只好依依不舍告别二老,在他们女婿陈国华的陪伴下,由通辽市畜牧研究所李良臣所长开车一起去参加会议。去年张阿姨因食道癌离开了人世,我得知后很悲痛,感叹生命无常!
徐传瑛1970年被评为五好战士的喜报。
我还时常怀念与我一起去内蒙古支边的同学王年年、杨媛媛。我们三人从到农场那天开始就住在一起,合伙吃饭,直到我离开农场上大学。我比年年大一岁,在慈溪时就是1966届初三同班同学,她在农场大多数时间在鸡鸭号与菜园工作。媛媛年纪小,在农场当了赤脚医生,后来上学学医。三人中我在连队下田劳动的日子最长,工作比她俩辛苦繁重,经常是她俩帮我打好开水,买好饭菜,收晒衣服。当年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艰苦岁月里的那份姐妹深情,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年年从慈溪农行退休后,学会了开车,几乎每天跳舞、锻炼身体,生活过得很潇洒。媛媛在杭州买了房子,退休后住在杭州,与我家离得较近,我俩经常往来,回忆当年往事,又续上了姐妹缘分。但愿我们三人都身体健康!家庭美满!晚年幸福!
弹指一挥间,距离我去内蒙古支边的日子已四十五年,总结那四年多艰苦的知青经历,我觉得最大的收获就是强健了体魄,磨砺了意志,对以后人生的起起落落永远都保持乐观积极的心态。现在我居住在杭州,就像歌曲中唱的:“最美不过夕阳红,温馨又从容。”我常常漫步在西子湖畔,晨练在黄龙洞。如果身体许可,我还要游历天下。总之,我要过快乐充实的晚年!在此,我也由衷地祝福我的第二故乡兴旺发达!祝愿老领导、老朋友们健康长寿!
这把小炕笤帚1971年由金宝屯胜利农场二营(五站)一排长孙学恩编制所赠,徐传瑛一直珍藏至今。
2013年9月,写于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