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太忠就坐在一旁,看着眼前的虞鹤鸣眉间的沟壑越来越深,知道他心里一定很纠结和复杂,他又何尝想要逼虞鹤鸣,他也是一名军人,自知军人对于部队的情感,但眼下他更希望自己是站在一个爷爷的立场上,单纯地替他的孙儿去考虑他的人生。
不知过了多久,虞鹤鸣缓缓睁开了眼睛,在虞太忠期待又复杂的目光中,语气坚定,一字一句地对着虞太忠说着。
“我可以退伍,但不是现在,我还需要些时间交代部队里的一些事,不过,我向您保证,处理完那些事情后,我就立即打退伍报告,不会在部队里多呆一天。”
虞太忠听着虞鹤鸣的话,脸上也没有露出几分欣喜的表情,眸子里复杂的情绪更浓重一些,但他别无选择,虞家三代单传,他不能看着虞鹤鸣断了虞家的后。
“交代吧,好好整理整理,人这一生里能一直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到老的太少了,这是你的命数,也是虞家的命数,看开一点吧,鹤鸣。”
虞太忠话落,就起身走出了病房,虽然他做到了一名爷爷应该做的事,但如果从他是一名司令的角度上,劝一名刚刚立过战功的战士退伍,实在是过不去他心里的那道坎,他无颜再留在病房里面对虞鹤鸣。
虞太忠走后,虞鹤鸣也没能拥有让他自己冷静的时间,因为蒋薇推门走了进来,神色还带着明显的八卦。
“老爷子这么快就走了?我刚才在走廊里一转弯看着他正进门,忙躲了起来,开玩笑,电话里都把我骂个够呛,这要是见着面。。。”
后半句话蒋薇没有再说下去,看着虞鹤鸣不太好看的脸色,以为他一定被虞太忠骂了,叹了口气,坐到椅子上,安慰着。
“你爷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说你爷爷了,你们虞家的男人脾气都一个样,他也是。。。”
“妈,不是因为这个。”
“恩?那是什么?你爷爷跟你说什么了?”
虞鹤鸣沉默了几秒,才沉声说着。
“爷爷希望我可以退伍成家,我答应他了。”
虞鹤鸣的话一出,这回沉默就轮到了蒋薇,她像是没回过神来一般,在脑子里反应着虞鹤鸣同她说的话,过了一会儿,才喃喃道。
“你真的决定退伍了?”
“恩,我知道这也是你打心眼里希望我去做的事,这么多年来,我只顾着自己的喜好,而一直忽略了您,我过去不是一个好儿子,但我现在愿意开始做一个好儿子,高兴吗?”
蒋薇听了虞鹤鸣的话,眼泪流出眼眶,偏偏唇角还止不住地上扬,伸手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点着头,激动地说着。
“高兴,高兴,我当然高兴了!”
虞鹤鸣也笑着点了点头,说着。
“您高兴就好。”
蒋薇毕竟是母亲,哭过笑过,冷静下来的她伸手握住虞鹤鸣的手,满眼怜爱,语气中还带着几分犹豫。
“我当然高兴,你说你不是一个好儿子,我可是不同意呢,虽然这么多年,你陪我的时间很少,但你只要有时间,都用来陪我了,最重要的是,你还把南南带到了我的身边,你是一个好儿子,可是,你呢,退伍了,你高兴吗?”
虞鹤鸣咽下喉头的苦涩,选择了一种轻松的口气,像是在安慰蒋薇,也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谁知道呢,选择退伍,比起舍不得,更多的其实是对未来的恐惧吧,这么多年一直呆在部队里,可现在真的要从部队里走出来,真不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
“潮生在警局里不是做的挺好的,而且你纪叔叔现在还是局长,让他给你安排个职位一定没问题的啊。”
虞鹤鸣闻言,苦笑着说着。
“出了部队进警局,那我不还是做着危险的工作,工作时间还是不固定的吗?”
蒋薇想想,倒确实是这个理,不过,就现在马上让她说出条可行的出路也太困难了,所以,她只能鼓励虞鹤鸣道。
“哎哟,你担心什么啊你,你是谁啊,你可是虞太忠的孙子,虞卫江的儿子,你什么做不了啊,在这瞎担心,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体,让自己恢复健康,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计划赶不上变化,就算你准备在家啃老,妈都养你一辈子,放心放心啊!”
虞鹤鸣听着蒋薇一贯不着调的话语,抿唇笑了笑,正要说什么,却见不远处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拉开,走进来一个女人,虞鹤鸣看见来人,目光不禁一滞。
蒋薇还是注意到了虞鹤鸣的目光后,才回头看向身后,看到来人后,顿时眉开眼笑道。
“佩佩!你这进门怎么也不叫人,还静悄悄的,快来。”
来人正是和虞鹤鸣青梅竹马的向佩佩,本来她犹豫的目光此时还落在虞鹤鸣的身上,却在听见蒋薇的话后,忙回神,小碎步上前走去,走到蒋薇身边后,听话地叫着人。
“蒋姨。”
叫完人后,向佩佩的目光又落在了虞鹤鸣的身上,虞鹤鸣此刻的被子只盖到了腰间,上身胸膛处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隐隐还能看见红色的血色漏出来,向佩佩的眸子也就随着她的注视而渐渐泛红。
蒋薇也是过来人,看着向佩佩眼眶含泪心疼的模样,眸子转了转,把向佩佩按到了椅子上,把她手里拎着的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自己对着虞鹤鸣甩了一个眼神,就脚下生风般地离开了病房,把病房留给两个闹别扭的小两口。
蒋薇离开病房后,虞鹤鸣和向佩佩谁也没有马上说话,向佩佩的目光始终落在虞鹤鸣的伤口处,而虞鹤鸣的目光则是落在向佩佩那明显消瘦的小脸上,过了一会儿,他淡淡地说着。
“我没事,养一阵子就好了。”
向佩佩听到虞鹤鸣平淡的声音,眼眶的红似乎更深了,一副委屈的小媳妇模样,垂着头低声说着。
“如果蒋姨没有给我父亲打电话,你一定不会主动跟我说的,对吗?”
虞鹤鸣沉默,因为向佩佩说的没有错,一方面是受伤本就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情,另一方面是他和向佩佩已经分手了,似乎也没有说的立场了。
向佩佩没有听到虞鹤鸣的回答,无声地笑了笑,是啊,她在期待些什么呢,这么多年了,虞鹤鸣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虽然他们名义上是情侣,是别人眼中的青梅竹马,但只有她自己清楚,交往的这些年来,他们一共约过几次会,拉过几次手,甚至连亲吻都没有过,说出去,不,根本可笑地让她无法说出口。
“佩佩,上次的事,我一直欠你一句抱歉,我。。。”
“那件事是江南做的,你为什么要替她道歉?你虽然是她哥哥,但她什么时候把你当做哥哥看过!”
上次的事也就是虞鹤鸣和向佩佩分手的事,而向佩佩如今在虞鹤鸣口中听到这种不痛不痒的道歉,心里的纠结和压抑瞬间爆发出来,一向温婉的她现在声调不由扬得很高,逼问的语气也让虞鹤鸣皱起了眉头。
虞鹤鸣皱起眉头的时候,整个人都会变得十分的严肃,向佩佩看着虞鹤鸣的样子,自然知道他因为自己的话而感到不悦,她也觉得自己有些失言,伸手抚了抚额边的碎发,勉强地笑了笑,说着。
“鹤鸣,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多,但我们交往有些年了,我们也都不年轻了,上次的事归根究底就是个误会,我念在南南年幼不懂事,可以原谅她,那我们也。。。”复合吧。
后面的三个字,向佩佩女人的自尊心拽着她,让她无法说出口,但她想虞鹤鸣一定懂得。
然而,当向佩佩怀着希望的目光望向虞鹤鸣的眼睛时,却撞进了一双深邃平静的眸子,她的心不禁紧了一下。
“上次的事即便是一个误会,却也让我们彼此都看出了对对方的不信任,不信任的感情不稳固也不会长久,佩佩,我们之间在一起本就在双方父母的撮合下,我接下来说的话或许很不负责任,但为了不继续耽误你,我还是要对你说一声抱歉。”
这些话也就等同于间接地拒绝了向佩佩的复合请求,向佩佩瞳孔狠狠地颤了一下,一滴眼泪滑过眼角,她忙垂下了眸子,酸涩的感觉哽住喉口,再出口的声音透着丝艰涩。
“因为江南吗?你不会不知道她喜欢你。”
虞鹤鸣没有答话,上次他和向佩佩的事是不是误会还很难说,但这件事确实也轮不到江南来管,可现在他从向佩佩的口中听到这声质问,心里仍旧很不舒服,脸上没表现出明显的喜怒,放在被子里的手却不由握成拳。
就是这样,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向佩佩总要不停地去找话题,而那些话题总是和虞鹤鸣聊不到半句,就以他的沉默收尾,累吗?累,但却幸福,只要和他在一起,她就感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