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鸿和江南离开后,蒋薇脸上强装的淡定顿时不见,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焦急在一旁走来走去,嘴里还喃喃着。
“我觉得这件事悬,真的悬,你说南南的舅舅会同意吗?南南的舅舅看着倒是很好说话的样子,但这件事也不是好不好说话的事啊,对不对,哎哟,可急死我了。”
纪潮生看着那边火急火燎的蒋薇,纳闷地问着虞鹤鸣。
“蒋姨说的是什么事啊?”
虞鹤鸣伸手一边摸着下巴上的胡茬,一边简单地讲了下昨晚江南的决定,话落后,纪潮生直接惊叫出了声,甚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什么?这怎么可能?”
纪潮生的这一声惊叫把蒋薇心中的焦急之火点燃一般,她瞪着眼睛走过来,说着。
“怎么不可能!南南这孩子心里有数着呢,她现在已经15岁了,可以自己做决定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纪潮生仍旧眉头紧锁地说着。
“就算南南愿意,但她舅舅不会同意的,毕竟,南南十五岁了,而鹤鸣。。。住在你们家里难免还是会有不方便的。”
“有什么不方便的,他一进部队就跟人间蒸发一样,一年能出来几次,陪我几天,这个家里大多数的时间还不是就我自己一人,南南要是留下来和我作伴,我看正好,我一定当亲女儿一样待,我们虞家不缺钱不缺关系就缺人!”
“这。。。”
纪潮生听了蒋薇这最后一句话后,觉得成功地被蒋薇堵住了嘴,这话确实是在理,只是在理是在理,但江南终究不是虞家的人啊,就算蒋薇和虞鹤鸣愿意,那江南的舅舅又怎么会忍心看着自己家的孩子住在别人家呢,这不合常理啊。
但蒋薇的脸色让纪潮生就是有质疑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只能把目光转向那边的虞鹤鸣,低声说着。
“喂,你也同意了?”
虞鹤鸣闻言,点了点头,对着纪潮生惊讶的目光,缓缓说着。
“如果江南的舅舅放心把江南放在虞家,我没有意见。”
纪潮生听了虞鹤鸣的话,才觉得还算他有理智在,这个大前提必须在,不然不是成抢孩子了,什么鬼啊。
“我有别的事要问你。”
纪潮生“恩?”了一声,疑惑地望向虞鹤鸣。
“江南父亲的案子应该已经结案了,你想办法把这个案子的所有相关的档案留一份底子交给我。”
纪潮生闻言,勾起了唇角,冲着虞鹤鸣打了个响指。
“完美,跟我想到一起去了,我昨晚就回局子里复印了一份,等我回去再复印一份给你送来。”
“恩,我现在想知道这个案子的被害人和受理人是谁。”
“被害人是吴市长的儿子吴益家,这个案子由我父亲全权处理,但是因为江军和我父亲是旧识又是同事,本应该移交别的队处理,但吴市长却强烈要求由我父亲来处理这个案子,所以,名义上宋局长主理这个案子,但实际上还是我父亲在处理。”
“吴市长,吴市长的儿子,宋局长,你父亲,江南的父亲。”
虞鹤鸣缓缓地将这个案子的几个关键人物念出声来,再联想到昨天江南的母亲看见纪潮生时的激动和愤恨,不管是不是误会,毫无疑问,江南的母亲同纪潮生的父亲一定有过交集。
虞鹤鸣摩挲着嘴唇,仔细地思考这之中的细枝末节,纪潮生似乎也在考虑着什么,客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三个人各怀心事地想着各自的事情。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响起了楼上房间的开门声,随即,江南和陈鸿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平静,只是江南和陈鸿的眼眶都泛着红,似乎是经历了一番周折。
虞鹤鸣起身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二人的方向,陈鸿看到虞鹤鸣后,也停住了脚步,目光紧紧地盯在虞鹤鸣的身上,就在虞鹤鸣以为陈鸿要对他说些什么的时候,面前的陈鸿却突然弯下了他的腰,对着虞鹤鸣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个动作把虞鹤鸣和蒋薇都吓了一跳,虞鹤鸣大步上前将陈鸿扶起来,忙说着。
“您这是干什么!”
陈鸿直起身子后,紧紧地握住虞鹤鸣的手,那本泛着红的眼眶更加红了起来,唇角却是微微向上扬起的,他摇了摇头,温和的嗓音略带着些沙哑。
“我们都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孩子,你们为南南做的,我自己知道做什么也不能报答你们,这一躬你们受得起,与别的无关,只是感谢。以后,南南,就拜托你们多照顾了。”
陈鸿的最后一句话一出,虞鹤鸣的眼底顿时充满了笑意,他侧目和同样欣喜若狂的蒋薇对视了一眼,才转过身子对着陈鸿郑重地承诺着。
“您放心把江南放在虞家吧,有我在,定护她平平安安的。”
虞鹤鸣话落,蒋薇也迫不及待地跑了过来,急忙补充着。
“还有我还有我,我一定把南南养的白白胖胖的,这个你也放心。”
陈鸿似乎被虞鹤鸣和蒋薇的热情感染,唇角边的笑容大了一些,重重地点了下头,转头看向江南,然后,慢慢地将牵着江南的那只手放到了虞鹤鸣的手里,最后,在虞鹤鸣的手上用力地拍了一下。
“拜托了。”
这三个字里的沉重饶是虞鹤鸣听了也不免心酸,他抿了抿唇,对着陈鸿说着。
“您若是想南南了,随时可以来虞家把南南接回去住几天,我知道您还有个女儿,如果您有事需要出差也可以放心把女儿放到虞家,我母亲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孩子,要不是怕吓到您,我想她现在一定合计着让您和您的女儿也住到虞家来。”
“啊,你个死小子,怎么还会读心呢!”
蒋薇伸手锤了虞鹤鸣一记,天知道,她看着陈鸿刚才的动作,真的有那个冲动,人多多热闹啊。。。唉。。。
这记打闹也让刚才有些沉重的气氛淡了淡,陈鸿笑着点了点头,说着。
“我们南南是遇到好人了,鹤鸣,你以后也不用您来称呼我了,你岁数也没比南南大几岁,就一起叫我舅舅吧。”
虞鹤鸣闻言,唇角微勾,点头。
这样,事情颇有几分尘埃落定的滋味,也确实,当日江南究竟对陈鸿说了些什么以至于让他同意谁也不知道,谁也没有问过。
之后,陈鸿到底还是没有在家里用餐,离开了虞家,再之后的日子,有酸有甜,没待虞鹤鸣多加体会,就被人拍着脑门给拍醒了。
更准确的说,当有人把手放在了虞鹤鸣脑门上的时候,他就已经睁开了眼睛,身体的下意识动作是伸手抓住那人的手,但那人却仿佛提前知晓了虞鹤鸣的动作一般,另一只手紧紧地按住虞鹤鸣的手,还伴着一声低喝。
“别动,你个臭小子。”
虞鹤鸣一听这个声音,浑身不禁一僵,紧绷着看着眼前的人,顿了一下,才高声叫着。
“司令好。”
被唤作司令的人一身军服,已是古稀之年的年纪却丝毫看不出,一头白发,却是很有精神头的模样,此人正是X军区的司令,也正是虞鹤鸣的爷爷虞太忠。
虞太忠听了虞鹤鸣的问好,哼了一声,说着。
“司令是挺好的,但你爷爷可不太好,他们都把你病危的消息瞒着我,要不是你小子命大活过来了,我再见你就又是一副尸体了。”
虞太忠话里的愤怒是很明显的,丝毫没有留情面,但虞鹤鸣却十分理解,当年他的父亲虞卫江就是因为类似的国际救援任务而牺牲,但他们念在虞太忠年事已高,怕老人家受不住丧子之痛,最后,虞卫江死在手术台上,虞太忠再见他,已是白布下的尸体了。
因为这件事,虞太忠有将近一年的时间都没有再打理蒋薇娘俩,无论他们是使出什么手段,都没能踏进老爷子老宅半步,之后关系才缓和过来,这就又出了虞鹤鸣这档子的事,这不,故技重施,老爷子能不怒吗?
问候过长官,眼前的虞太忠对于虞鹤鸣来说就是爷爷的角色了,所以,他也不像刚才那般紧绷了,在老爷子的怒目下还笑了笑,说着。
“恩,您说的有理,这次的死里逃生让我反省出了一件事。”
虞太忠瞪着虞鹤鸣没吭声,虞鹤鸣也没在意,继续说着。
“一个队伍的口号有多么的重要,我们的口号是‘身为军人,不辱军魂。只做英雄,不做烈士。’我父亲他们当年的口号是什么?是‘保家卫国,无畏牺牲。’您看看,这从口号里就听出来,谁的吉利,谁的不吉利了不是?”
说到最后,虞鹤鸣自己都没绷住,笑出了声,虞太忠也被虞鹤鸣气得露出了丝笑模样,伸手避开了虞鹤鸣的伤口用了力气打了一下,笑骂道。
“你个臭小子,地底下的老子也敢拿出来开玩笑,我看真是没人收拾你了。”
虞鹤鸣笑着没有说话,等着虞太忠说正事。
虞太忠目光环视了一圈,停在了虞鹤鸣身上,嘴唇动了动,看上去还有几分犹豫,但还是把到嘴边的话说出了口。
“你今年三十了吧。”
“是。”
“三十而立,男人三十岁也该考虑成家立业了,你父亲三十岁的时候,你都已经不小了,你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婚事了,对了,你和向家那闺女的事。。。”
“我和佩佩已经分手了。”
虞太忠闻言,顿了下,蹙了蹙眉,却没有再教训虞鹤鸣,只说着。
“分手了就去给我相亲,我虽然还硬朗,但说不定哪天就走了,你现在再不抓点紧,我还能看见我的重孙子了吗!”
虞鹤鸣听着虞太忠的话,眉头紧锁,说着。
“您想要我结婚,我已经知道了,您别动不动就把死挂嘴边上。”
虞太忠听着虞鹤鸣不悦的口气,倒没发脾气,只顺他的话接道。
“那你会听我的话吗?”
虞鹤鸣闻言,微微垂眸,没有马上回答虞太忠的问题,而是在心里挣扎着。
他自己的身体,虞鹤鸣最清楚,这一次伤的不轻,手术上又用了麻醉药,痊愈后,体能各方面一定都会有所下降,再加上虞卫江因公殉职的关系,虞太忠现在虽然是以虞家男人30岁成婚为由命令他回家相亲成婚,但实际上是为了保全他的军人尊严委婉表达了希望他退伍的要求。
这些他都懂。
但是十五年的部队感情,也不是说断就断的。
这时,虞鹤鸣的脑海里闪过了纪潮生昨天说过的一句话。
“你也不能光想着你自己,得替蒋姨想一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