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师爷的惊讶并非是有意。
要知道仵作一职实属于比较尴尬的职业。
虽是官家不可缺少的外职,却也因其经常接触尸体,常遭嫌弃。
莫说女孩,便说寻常人家,也不变叫男丁去学这等低贱手艺。
便是他们这唯一的仵作,也不过是上一任离世仵作收养的孤儿教导,子承父业罢了。
徐琇莹也从原主为数不多的外界记忆里知道此事。
面对陈师爷怀疑的目光,她拱手,微微屈身,“小女徐琇莹,还请让我一试,尸体耽误不得!”
陈师爷闻言,垂眸略一沉思,抬眸扫在门子满头大汗的脸上。
时近正午,门子跑到邻县请人回来,只怕尸体又要增添问题。
他磨了下牙根,点了点头。
在门子惊讶的目光中开口说道:“那你便试试。”
还未说完,在眼前丫头面露微喜时,冷然开口。
“我会记下你验尸所言,待王仵作醒来再看,如若错了半分,扰乱我等查案,便会以妨碍公务的罪名拘你入牢。”
他等着眼前小丫头的后悔拒绝。
却不想徐琇莹站直身体,面色沉静,坚定的回答,“好!”
陈师爷见状,眼神微闪,带着徐琇莹进入衙门。
衙门的验尸房在西院拐角处,地处阴凉,背阳无光,远离前院和后院住所庭院。
一进屋,便是压人的阴冷气息。
且屋内,蜡烛数量并不多,只点亮了几个,看不真浮尸的真正情况。
徐琇莹刚进入验尸房的时候,就停在了门口,久不动作。
陈师爷耐住闻到恶臭后的恶心感,暗中摇了摇头。
看来这丫头也不过是妄言罢了。
徐琇莹不知陈师爷所想,她扫视一眼,皱起眉头,转头看向眼神闪烁的陈师爷。
“陈师爷,不知可有仵作专用的工具箱?”
陈师爷这才反应过来,王叔每逢验尸的时候,都会带上他的宝贝箱子。
进入验尸房前穿上加了油布夹层的围裙。
是他疏忽了。
陈师爷退后几步,亲自去隔壁房间拿来了一个木制的工具箱,还有纸笔
“多谢。”
徐琇莹道谢,将工具箱打开,看清里面的工具后,有些失望。
到底不是自己亲自收拾的,她惯用的很多东西都没有。
不再多想,徐琇莹拿起一个叠好的围裙穿在身上,拿出一个布条倒上醋和酸,蒙住口鼻。
并准备了一条给陈师爷。
陈师爷再度惊讶,见女孩戴手套的动作生疏却流畅,对其会验尸的说法多信了两分。
“多谢。”
徐琇莹看着陈师爷熟练扣上布条的动作,挑了挑眉。
没有多说,直接走进屋子里,先将仅有的一扇窗户打开,透进一些光亮和凉风。
而后来到被白布盖住的尸体旁边,站立半分钟后。
沉声开口,“陈师爷,我要开始了,请您将我的话都记下!”
陈师爷嗯了一声。
看徐琇莹在揭开白布的瞬间,身上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沉静冷漠,还带着些悲悯。
“死者尸体身形被泡浮肿变大,按照现在的天气,应当是死去了2天左右,但是在河中捞起,流动河水的温度会延缓尸体的浮肿,拖延尸体变化,依我看死去至少3天。”
徐琇莹又拿出一把剪子,剪开了尸体的鼻腔,探入一看,皱起了眉头。
“死者的鼻子外里有脏污河泥和水草,但内里干净无痕迹。”
她又翻开之前仵作王叔从尸体喉咙切开的切口,探入进入一抹。
只有腐臭的脓水和腐化的尸体组织,再拿着贴近烛光细看。
她又翻开尸体巨大的双手,查看指甲内里,眉头舒展。
果然。
“死者的喉咙里也没有泥沙和水草,指甲缝隙也很干净。”
“照理说,活人溺水会先吸入河水,且求生本能会让他努力往岸上爬,从而指缝中会有泥沙。”
“以上可以判定死者并不是溺死的,他在入河之前,就已经死了。”
徐琇莹放下剪子,准备探究死者死亡的原因。
不经意转头,就见刚刚脸色冷凝的陈师爷有些呆滞的看着她。
徐琇莹狐疑的看了眼身上一眼,又往身后看了下,并无怪处。
她不明所以,“陈师爷?”
陈师爷回过神,面色复杂的看着一脸好奇的徐琇莹,只觉口中干涩,“我现在相信你会验尸了。”
徐琇莹刚刚都要和她手里那可怕的一摊东西,贴上脸了!
不是仵作的话,谁敢!
徐琇莹只笑了笑,而后面色一正,“陈师爷,我刚刚说的话,您都记下了吗?”
陈师爷点了点头,也皱起了眉头,“你说死者不是溺死的,那他是怎么死的?”
徐琇莹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尸体,“尸体已经失去了原本的状态,想知道死因,只能剖尸!”
她没等陈师爷回复,就转头告诫,“接下来的场面,您可能不太能接受,还请在屋外等着。”
陈师爷曾有幸见过上一任离世仵作剖尸的场景,只觉胃里翻江倒海,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
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陈师爷?”
陈师爷刚刚坐下,却看到之前晕倒的王仵作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怒气冲冲的。
“陈师爷,我的工具箱呢?衙役说,您将它递给外人用了!”
王仵作虽然一直不喜欢当仵作,可要是别人碰了他的东西,更是不高兴。
连忙过来找陈师爷抗议。
却不想平日里对他还算客气的陈师爷竟然当做没听到,还冷冷的看了他,当即心中一紧。
再次开口试探询问时,口气已然弱了许多。
“陈师爷,您也知道工具箱是仵作的命根子,您拿我的命根子这不是要我的命嘛?”
陈师爷闻言,更是嗤笑,“命根子?如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是衙门出钱造的,要说命根子,也该是衙门的命根子,和你有何干系!”
王仵作闻言,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半是警告的开口,“可衙门里能用上工具箱的也只有我老王一个!陈师爷,不会忘了吧?!”
陈师爷闻言,猛地抬头盯着略有得意的王仵作,久久无声。
最后,在王仵作自信的目光下,冷笑开口,“哦,现在多了一个!”
“谁?!”
就在陈师爷准备开口的时候。
咔嚓!
验尸房的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