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应当是白天。
但眼前街道灯火通明,各家的门头高挂迎客的灯笼。
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徐琇莹却只觉得浑身冰冷,头皮发麻。
低头再看。
布满裂口的双手上早无熟悉的老茧。
她摩挲衣摆,身上轻便的运动服已变成粗布长裳。
“徐琇莹!你个死丫头还不过来干活!”
循声看去。
只见一间烧饼小铺的门口,站着位膀大腰粗的妇女。
头发缠着布带盘在头顶,双手叉腰,一脸横肉。
“我告诉你!要不是你娘死前给了我点钱,我才不会养你这个拖油瓶!”
“有娘生没爹养的野种,长得这般丑,卖都卖不出去!”
徐琇莹忽觉脑中抽痛,一段记忆翻江倒海涌来。
陌生的片段不断闪现。
瘦弱病死床榻的女人、蛮横无理的婶娘、自从大小的野种骂声……
画面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徐琇莹,你个贱人敢多管闲事,我儿子杀了他老婆有什么罪,那个贱女人他想杀就杀!”
“去死吧!”
徐琇莹看着扑头砸来的石块,想动身闪开,却动弹不得。
眼睁睁的看着那块石头砸了过来。
!
徐琇莹惊坐起,看到脏乱的屋子后,方才镇定。
待一回神,才知后背衣裳被冷汗浸湿。
喘了几口粗气后,苦笑。
也是。
她当时应当被大妈扔过来的石头,砸到了脑袋,现在变成了现在的小姑娘。
徐琇莹面露沉思,思考如今处境。
小姑娘亦名为徐琇莹,娘亲于三年前病重死亡。
生前,赠与婶娘陈大花五两白银,求她把小姑娘送给国都的徐姓将军,徐显明。
陈大花想先骗钱,得知有认亲的信物,当即应下。
转头就哄骗小姑娘交出半截玉佩,送了自己女儿进了国都。
自此后,小姑娘变成了陈大花店里的杂役,受尽辱骂鞭打,吃不饱穿不暖。
当日死去,只因饿狠了,吃了块墙角的半块烧饼,噎死了。
“唉!”
徐琇莹惋惜。
耳朵一动,笨重的脚步急促靠近。
咯吱!
抬头一看。
陈大花直接踹开门,指着自己鼻子大骂。
“死丫头!赶在店里生意最好的时候晕倒,都说我虐待你!怎么就没跌死你!”
“老娘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还得把你抬进来!”
徐琇莹闻言冷笑,黑沉的眼眸似乎洞察人心。
她勾起嘴角,嘲讽。
“怎么?怕我没死告诉别人,说你虐待我,抢了我的身份给你女儿!”
陈大花被看得有些心虚,高声喝骂。
“我呸,你就是个乞丐,是我看你可怜,让你进店做事求点饭吃!”
徐琇莹不急不慌。
“我娘给你的钱和我身上的玉佩,都去过县里府衙做过收录!”
陈大花不屑一笑,伸手一拽。
拎着后衣领把人高高举起。
“放你娘的屁!死丫头,老娘不是被吓大的。从今儿起,你给我滚到厨房里睡。”
徐琇莹被像一只小狗拎了起来,晃晃荡荡。
摆摆自己瘦弱的胳膊,明智的忍下了。
厨房里,灶台上布着厚厚油垢,四处张着蜘蛛网,蟑螂四处乱爬。
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泔水味道。
“把这里打扫干净,不然老娘扒了你的皮!”
陈大花扔下徐琇莹,扭着硕大的屁股走了。
徐琇莹站起,拍拍身上灰尘。
事情已过三年,当年也只有她和陈大花知道。
只凭她这可怜的身体,想用寻常手段求得公道属实困难。
她眸色一暗,走向后院的小门。
拔掉门栓离开。
根据脑海中的记忆,前往本地的县衙。
只是刚到县衙,她就皱起了眉头。
这个朝代衙门的门口竟没有鸣冤鼓。
走到衙门跟前,还未开口,就叫两个门子拦住了。
“站住!府衙重地,不得擅闯!”
两人又见徐琇莹身形瘦弱,面色苍白,生了恻隐之心。
“小姑娘,这里是县衙,你是不是走错了?”
徐琇莹摇摇头,屈膝行礼。
“两位大人,我来鸣冤!”
门子见此面色严肃,沉声喝道。
“你可有父母带领?”
“无。”
“你可有诉状?”
“无。”
“那你所为何冤?”
徐琇莹掷地有声。
“为我过去三年受的苦难鸣冤!”
门子见状,对视后,由一人进县衙去报。
另一门子刚要开口说话,面色一变。
伸手把徐琇莹往旁边一拽,挡在她身前,躬下身子。
门子的身材虽不魁梧,却也把徐琇莹遮的严严实实。
徐琇莹侧身看去。
就见两个衙役抬着个木板急匆匆走进县衙,一滴滴水从板上落下。
木板上盖着长长的黑布,黑布下露出一只手来。
手已被泡得发白,隐约可见上面还有皮肤脱落。
他们身后远远跟着面带好奇和恐惧的路人。
衙役从她面前掠过,板上黑布微动。
一股远胜于臭鸡蛋的沤臭味道扑面而来。
徐琇莹看门子捂鼻撇开头,眸光微动。
她下意识的按以前的经验分析。
现在是夏天,尸体味道厚重,手上皮肤易脱落。
按照正常河水的水温,这个尸体应当泡了有两天。
徐琇莹还在演算间,先前跑进衙门的门子出来了。
像是看到了什么被吓到了,强忍着恶心和呕吐的欲望,面目扭曲。
“小姑娘,要不你先回吧!衙门查到命案,且得等着呢!”
徐琇莹不想回去,温声道。
“两位大人心善,我想在这里等会儿。毕竟回去之说,我已然不敢了!”
她又露出可怜惊惧的表情,如惊弓之鸟瑟缩。
取得两个门子的同情后。
徐琇莹站在门口墙角,等待时机。
约莫十分钟后。
就见一个气质儒雅、面有老态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出来。
他喊过一个门子,递去一张令牌。
“快,到邻县衙门请一个仵作回来!”
门子惊呼。
“陈师爷,仵作不是王叔坐镇吗?何须再跑远路?”
陈师爷有些尴尬,叹了一口气。
“那尸体耽搁太久,王叔刚动手,便被味道熏晕过去,正在里面抢救呢!尸体已有切口,万不能再耽误了!”
门子应下,做事就要小跑。
“等一下!”
徐琇莹踏出,拦住门子,面向陈师爷,屈膝行礼。
“这位师爷,可允我上手一试?”
陈师爷眉头紧皱,怒喝。
“哪来的小丫头?口出狂言!若耽误了破案,你岂能担当!”
徐琇莹站直,不急不缓。
“陈师爷,您听我一言,依味道可见,尸体手足皮肤容易脱落,并关节软化极易拨动,应当在水中浸泡至少两天。”
话音落下,就见陈师爷面露惊讶。
“你是何人?!”怎么知道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