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卜把那次攻城的情况给左鹿蠡王都说了。左鹿蠡王没有批评他,只是说,攻城确实不是我匈奴人的长处。现在,都护府被我们铲除了,等于西域就是我们的了,小小的疏勒城已经不算什么了,我们应该用最小的代价把他们解决,也就是说,尽量少死人,还要达到目的。
须卜说,我只要早上起来,走出帐房,看到那个城头上还有汉军的旗子在飘,心里头的火气就憋不住,恨不得变一只老鹰飞过去,把那旗子拔下来,撕成碎片。
左鹿蠡王说,大家的心情都一样。可有些事急不得,也用不着急,一急就会犯错误。我们匈奴人,当年多强大、多威风,可老犯错误,地盘一再丢失。西域这块,是我们最后的家园,不能再丢了,再丢,我们这个民族就完了。
须卜说,还是大王站得高,看得远。匈奴的以后,就看你了,我愿意做你的马前卒,为你冲锋陷阵。
左鹿蠡王说,继续围困疏勒城,不准任何东西进入城内。我就不信,那么一个小城能有多少储备?几百人要吃要喝,还能维持几天。
须卜说,大王,我听村民们说,开战以前,汉军征收了不少粮食。
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左鹿蠡王问,喝水的问题,他们是怎么解决的?
须卜说,这个事还真不太清楚。
左鹿蠡王说,这个事得去落实一下。
左鹿蠡王带着一行人,直接去问了吴田夫。吴田夫没有料到会被问到这个事,没有多想,顺口就说了,说这个城里没有水井,用水是靠从山上流下的小河。
要求吴田夫带几个村民跟着他们一块走,去看看那条小河。吴田夫这才有点明白匈奴人想干什么了。
进屋子去拿挖掘用的镢头,趁这个空,在竹简上写了三个字,要断水。
写完以后,挂到了土狗脖子上,拍了拍它的头,让它快去找梅子。
土狗飞快地跑了出去。
找村民,吴田夫有意拖延时间。看吴田夫这么久了,才找了三四个人。左鹿蠡王有些急了,问吴田夫什么意思,是不是不想帮他们的忙。
吴田夫赶紧赔着笑说,好些人不在家,都去地里忙农活了。
左鹿蠡王说,那赶快带我们上山去找那条小河。
小河很好找。翻两个不高的土坡,到了疏勒城南边的石山跟前,进入一片林子,就找到了。
所谓的小河,准确地说,只是一条小溪,不深,不宽,只是借着山势,流的速度有些快。小溪绕了几个弯,一直流到了山脚处,流进了疏勒城。入城处,有一个洞,洞口长了许多草,把洞和小溪遮住了,不走到跟前,不注意看,看不出来。不用说,最早的建城者之所以在此建城,是因为看中了这条小溪。
这条小溪,让左鹿蠡王的眼睛发亮了。你的粮食,藏在了粮库里,没办法拿走,可这水,要从外边往里流,你就自己说了不算了。
把小溪堵住,断水。
左鹿蠡王马上下达了命令。
深不到二尺,宽不到三尺,这么一条小溪要堵起来,实在是太容易了。这边堵,那边再挖一个口子,让小溪改道,直接流到营地里去,也方便了匈奴人的用水。
这一堵一引,实在绝妙。左鹿蠡王为自己的决策,不由得在内心大声叫好。
耿恭,你不是很牛吗?我看你没有了水,还怎么牛?我要不用刀,不用弓箭,就把你们置于死地。
把对手渴死这个办法,也许比把对手杀死会更好。
土狗通过排水口进入了疏勒城,顺着熟悉的气味直奔到吴梅跟前。
吴梅看到了竹简上的字,马上找到了耿恭。
一看这三个字,耿恭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一分钟都没有敢耽误,立刻要求城中的每一个人拿上所有能盛水的东西,去南城墙下的小溪边。
桶、盆、碗加在一起,足有几百个,一齐拥到了小溪边。原本流得哗哗响的小溪,这会儿全成了桶盆碗的碰撞声。
只是这碰撞声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没有了。还有一半的桶盆碗还空着呢,小溪里的水却一点点地没有了。
士兵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纷纷打听,这小溪怎么流着流着就没有水了?
士兵们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耿恭。
耿恭看着大伙儿,说,兄弟们,匈奴贼把水给我们断了。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能再洗脸洗澡,刚才抢下来的水,全部集中起来,统一安排使用。我们从现在开始,要对付的敌人,就是干渴,匈奴人想用干渴打垮我们,我们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这会儿,大家都感到了太阳火一般的晒烤。如何对付干渴,他们没有这样的经验,也没有经过这方面训练。这个敌人有多么强大,他们心里没有底,他们有的只是对耿恭的信任。这个将军总能带着他们历经千难万险,总会打败一个个对手,不管这个对手是谁。
为了减少出汗,保存身上的水分,耿恭要求停止军事演练。除了城头上巡逻的士兵,一般情况下,大家都要待在城中阴凉的房子里。水的使用,由军需官和卫生官负责,实在渴得不行了,可提出申请,酌情给予一点供给。仅存的这点水,主要用于伙房做饭,做饭离不开水,做饭时禁止放盐巴,免得给士兵们带来更多干渴。
耿恭坐在桌子前,紧锁着眉头。吴梅走过来,拿起茶壶,打算给他泡一杯茶,却被耿恭用手按住了。
耿恭说,不能再喝茶了。现在的水,比金子还要贵重啊。
吴梅说,真的有那么严重吗?
耿恭说,梅子呀,你知道吗?我犯了一个错误。这些天,我应该想到,匈奴人会使用这一招。要是早想到了,早早挖一个大池子,把水贮存起来,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耿恭有些气恼地用拳头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似乎在骂自己实在太笨了,没能早早有所准备。
人的生命,人的身体,能量的维持,水是主要的。没有了水及时供应,顶多三天,就会虚脱,就会枯干。那些死在荒漠中的人,大部分都是渴死的。还有,要是没有了水,米和面就没法做成饭,饥饿就随之而至。干渴和饥饿一块来袭,死亡也就降临了。
难道说,我们真的要难逃这一劫了吗?不,不能这样,犯过的错误,不能再犯了。亡羊补牢,虽然有点晚,可不能等,要主动想办法改变。只要有一分可能,就要用一百分的努力去争取。
耿恭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大叫了一声,打井。
疏勒城内中间的空地上,立起一个木制的轱辘支架。一条绳索吊着一个木筐,不停地起起落落。落下去时,是一个空筐,升起来时,筐里装满了碎石。
最强壮的士兵,被挑选了出来,他们排着队,等在井边,每个人下去,必须用最快速度挖掘。
不缺劳力,可人多用不上。井筒直径已经够大,直径足有五尺。可一次顶多只能容纳五个人。
五个人一班,轮流着挖,白天黑夜不停地挖。夜里看不见,就点上油灯,燃起篝火,谁都明白这口井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里。耿恭每天里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守在井口,亲自指挥着士兵们的挖掘。
已经是第三天了,最后的一桶水倒进了锅里,煮了一大锅米饭。军需官来向耿恭报告,没有水了,一滴水都没有了。
幸亏吴田夫及时把消息送进来,让耿恭他们还来得及存了一些水。不然的话,这个时候,疏勒城可能已经撑不住了,吴田夫至少给他们争取了三天时间。
井挖下去了三丈深,可吊上来全是石块和土,没有一点湿意。还要再挖多深才会有水,没有人知道。
又三天过去了,又挖了三丈深,土石有了一点湿意,可还是一点水也没有。
有人在一旁悄悄说,疏勒城位于山坡上,水往低处流,会不会挖不出水呀?
耿恭听到了,说,给我挖,即使把山坡挖透,也要挖出水。
只要一直挖下去,肯定可以把山坡挖透,也肯定可以挖到水。只是时间不等人啊,已经三天了,所有疏勒城的人都没有再喝到一滴水了。
每个人的嘴皮上都起了皮,生了泡。身体缺失水分的后果,开始用不同的形式呈现了出来。
一群士兵站到了马屁股后边,看到马拉出的新粪便,马上用手抓起来,在手上捏成团。他们仰起了头,把从新鲜马粪里挤榨出来的一点汁液,滴落在口中。
没有水煮饭了,可不能不吃东西,只能继续杀马。刀子捅进了马的脖子,拔出来,有鲜血像泉水一样涌出来。
一群实在干渴难忍的士兵扑了下来,吸着、舔着落在石头上的马血。
马肉一块块地串在了木棍上,放在火上烤着。没有水,不能煮着吃,只能是烤着吃了,可太渴了,烤出的马肉,实在没法咽到肚子里。
就算是咽到了肚子里,马肉的火气和咸味会让人变得更干渴。
士兵跑来找耿恭,要求出城,顺着干涸的小溪找到堵处,把土坝扒开,让水再流进城里来。
耿恭明知这个计划是不可能实现的。匈奴人既然使用断水这一招,就不会让你轻易地破解。
但看着士兵冒出了火苗的眼睛,好像听到他们在说,与其这样渴死,不如去拼一下,也许还会有一条生路。
耿恭只得同意了。如果他不同意,又不能解决士兵们干渴问题,那么他们是真的会恨他的。生死关头,有人要赌,不能不让赌。
有五个士兵顺着小溪的入水口爬了出去。
城墙上,大群的士兵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心里一遍遍地祈求上天能让他们成功。
能看到那个堵住了小溪的土坝了,也看到了五个士兵利用草木的掩护,已经接近了土坝。再往前走上十几步,他们就可以扒开那个土坝了。
可就在这时,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发生了,藏在大树后面和岩石后面的匈奴兵冲了出来。箭飞刀舞,只是一眨眼工夫,五个人就由活人变成了死人。
城墙上的士兵们全都无语了,也没有人再提出要去扒开土坝了。
可城墙外边,匈奴人却大声地喊叫了起来,喊叫的时候,他们的手里还端着一碗水,边喝着水,边喊叫着。
汉军兄弟们,你们是不是很渴?活一次不容易,总不能让自己活活渴死吧!我们匈奴人向来慈悲,十分可怜你们的处境,愿意开恩帮助你们,只要你们走出城来,举着一块白布,我们就给你们水喝。
张青和几个弓箭手拉开了弓箭,朝着喊话的匈奴人射过去。只是干渴的缘故,射出的箭,并没有能击中他们,只是无力地落在他们前面的草地上。
匈奴人大笑起来,继续喊着,看看你们,已经渴得没有力气了,还硬撑什么呀,还是认输吧。快出城来投降吧,凡投降者,保证不会被杀,还会有吃有喝。
没有人理会匈奴人的叫喊,大家似乎连说话的精神都没有了。是啊,说话也是要费唾沫的,那也是水啊。
太阳当空,天空中一丝云朵都没有。晴朗的天气是多么好啊,可耿恭和他的士兵却是一遍遍地在诅咒着。这个时候对他们来说,是多么盼望太阳消失乌云压顶啊。
可似乎老天爷在这个时候也站到了匈奴人一边,连着半个月了,也不肯降下来一滴雨。
烈日下,汉军士兵在井旁继续挖掘。装满的土筐一次次被吊上来,井旁的土堆越堆越高。
一个光着膀子的士兵,半躺着在树荫下休息,嘴唇干裂。另一个士兵在照顾他,用手探他的额头,他发烧了。
耿恭走过来,看见一个士兵手捧一堆新鲜的马粪,用两片竹篾夹住,用力挤轧。黄绿色的马粪汁一滴滴从竹篾的缝隙里渗出来,滴到一只碗里,碗中黄绿色的液体渐渐有小半碗了。士兵端起这珍贵的液体,送到病员嘴边,给他喝。
看到耿恭走过来,士兵对耿恭说,将军,你要是太渴了,就喝一口吧,会有一点作用的。
耿恭摆摆手,让士兵喂给伤员喝。
一直牵挂着疏勒城的吴田夫,不可能知道里边的情况是什么样。可凭着经验,他可以断定,到了这会儿,就算存了一点水,也早就没有了。没有了水,人能不能活下来,都难说了,别说是守城打仗了。
怎么样才能帮到耿恭还有他的女儿呢?目光再次落到了家里那只土狗身上,它可以把竹简送进去,是不是也可以送一点水进去呢。
一点水对于干渴的人来说,就是救命的水啊。吴田夫找了一个牛皮的水壶,把水灌了进去。不可能灌得太多,太多了,狗驮不动不说,还可能引起匈奴人的注意。
担心会被匈奴哨兵发现,吴田夫把偷运水的时间安排到了晚上。
只是土狗身上挂了一个牛皮水壶,就算是在晚上(不幸的是,这个晚上的月亮又大又圆),还是一下子让人看出了它的不同寻常。匈奴人的巡逻队,看到了它。
土狗狂奔起来,想逃出匈奴人的视线,可匈奴人的弓射出的箭比它跑得更快,同时射出的十支箭,有五支射到了它的身上。
土狗被匈奴人拖了回来,并摆到了左鹿蠡王的跟前。匈奴人向左鹿蠡王报告,曾经好几次看到这只狗跑进跑出过疏勒城,当时看它只是一只狗,没有在意它。
怪不得过去了六七天,疏勒城里的人还没有崩溃,原来是这只狗搞的鬼呀。
左鹿蠡王让须卜赶紧查出来,狗的主人是谁,并要求加强对疏勒城的封锁,再不能发生类似事情了。
一只狗送进去的水,不可能解了疏勒城的渴。左鹿蠡王坚信他的干渴法,会让汉军不战自败。
实在坚持不住了,耿恭回到了他的石头房子,他已经被干渴折磨得头晕眼花,神志开始有些不清了。
他躺到了床上,打算歇息一会,再去指挥继续打井。
吴梅走了过来,看到耿恭这个样子,心疼地抱住了他。
耿恭说,梅子,让你跟着我受苦了。要不,你还是想办法逃出去吧,我不能让你在这活活渴死。
吴梅说,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不管是生是死,我都会和你在一起的。你不用为我担心,我是女人,女人是水做的,身体里水分多,不会渴死的。你看,我的嘴巴没有干裂,也没有起泡。
耿恭一看,果然是这样。
吴梅俯下了身子,轻轻地咬住了耿恭的嘴唇说,把嘴张开。
耿恭刚把嘴唇张开,吴梅的舌头就伸了进来,同时,一股清香的津液进入了他的口中。耿恭这才明白了吴梅要干什么。
比起马粪挤出的汁液,吴梅的唾沫就是琼浆甘露啊。
一番吞吐过后,耿恭顿时精神起来。他看着吴梅,心里在想,莫非这是上天派来的天使,让她在我最危难的时候,来助我渡过险关?
耿恭站了起来,说,梅子,你救了我,刚才,我想着自己可能会躺倒后再也起不来了。
吴梅说,不会的,你是疏勒城顶天的柱子,不能倒。
耿恭说,听前辈们说,有一位大将军同样遇到无水之困难,挥剑凿石壁而得清泉。今我汉朝昌明,难道上苍不保佑我汉军士兵,让胡虏奸计得逞吗?
耿恭走出了石头的房子,大踏步来到了石井旁边。
石井已经深入地层十二丈,还是没有水。
树下面传来喊声,说有人死了,是那个受伤的士兵被干渴折磨得实在熬不过去了,闭上了眼睛。
耿恭仰面朝天,大喊了一声,老天啊,请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我们吧!
说罢,耿恭唰地一下地抽出腰间的挂剑,将自己的手指割破,殷红的血滴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
石头早就被太阳烤得像火炭一样,血落在上面,发出了嗞嗞的声响,并冒出一股青烟。
他将佩剑插入石旁,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看到耿恭跪下了,所有的士兵都跪下了。
他们合起双掌,朝天祈求,声嘶力竭。再双掌抚地,额头触地,皮破血流。连续三次,祈拜天地之神,赐水予我众将士。
祈水仪式后,耿恭脱去战袍,亲自下到了井里。耿恭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一边用手中的精钢刀刺向土层。
几个人跟着他跳了下去,用力地挖掘着。
一筐筐土被运上来了。每一筐土运上来后,就被众多的士兵一把把抓在了手里。
他们亲着这些泥土,同时唱起了民间的祭天拜地的古老歌谣。他们边唱边脱去了衣服,一会儿,一群士兵全变成了光着身子的男人。他们相信,只有光着身子,一点遮掩都没有,鬼神才会接受你的祈求。
井底的耿恭,再次把钢刀插进了土里,插得很深,整个刀身都看不见了,只有刀柄还握在自己手里。
这一次钢刀抽出来时,耿恭感到有一颗泥点子飞到了脸上。他用手一摸,摸到了一点湿。
耿恭的心跳加快了。
又连插了几刀,似乎把地底下一个睡着的水神给捅醒了,一股泉水喷了出来。
耿恭大叫了起来,有水了,有水了。我们有水了,我们得救了。
(唐朝诗人王维的诗《老将行》中有这么一句,“誓令疏勒出飞泉”,说的就是耿恭拜井求水的事。由此可见,耿恭城中挖井的故事在民间早有流传。)
十五丈深的水井,不大一会就被冒出的泉水填满了。
一个水桶伸进了井里,提出了第一桶水,泼到了耿恭身上。耿恭紧握着双拳,大声地说,兄弟们,我们有了用不完的泉水,你们尽情地泼吧。
十几个水桶在井口上上下下,把井水提到了地面上。
士兵围过来,先是像牛一样,头伸进了桶里,咕咚咕咚地大口饮着。接着,会把桶举起来,把水从头顶倒下来。整整十天了,没有洗过脸,没有洗过澡,他们以为会被渴死了,可现在他们活过来了,他们怎么做,都是不为过的。
站在石头房子里的吴梅,透过窗子看到了井边的情况,看到那些士兵光着身子在水中狂欢,也激动得想跑过去加入他们的行列里。
可不等她跑过去,就看到了耿恭提了一大桶水,朝石头房子走了过来。看来他知道这个时候,还有一个人是多么需要水啊。
吴梅走到门口打开了门,耿恭走了进来,拎着水桶对吴梅说,脱。
吴梅迟疑了一下。耿恭说,脱,把衣服全脱掉。
吴梅明白了,笑着解开了衣服上所有的扣子。这个季节,衣衫单薄,手指轻轻一扯,就一丝不挂了。
耿恭把水桶举过了吴梅的头顶,不是一下子把水全倒了下来,而是慢慢地,让水缓缓地从吴梅的头上流了下来,流遍了吴梅肢体的每一部分。
吴梅明白耿恭的意思,她闭上了眼睛,仰起了头。双手随着水流,清洗着身体的每一个部分。所有的汗毛孔都绽开了,让泉水渗进了吴梅干渴了多日的肌肤。
桶里的水没有了。
耿恭说,梅子,你不知你有多美。
梅子说,有了水,才能美。
疏勒城外,匈奴营帐中。
左鹿蠡王说,疏勒城有何动静?断水这么些天了,神仙也撑不下去了吧!
须卜说,是的,大王,这大漠七月天,我匈奴士兵有水喝都酷热难耐,何况汉军士兵已经断水多日。
这时,一名匈奴军官进来报告,大王,汉军士兵唱歌跳舞,他们好像有水了。
左鹿蠡王说,这怎么可能?走,去看看。
左鹿蠡王一行骑马来到城墙下,只见汉军士兵用水和泥,修补城墙的裂缝。他们边干着活,边哼着家乡的小调,还有几个士兵什么都不干,就在那里跳着舞。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水盆,边跳边相互泼着水。一些水洒到了城墙外边,落到了干燥的土上,溅起了一朵朵烟尘。
这时,耿恭在一行人的簇拥下出现了。
他走到了城墙的垛口处,看着站在远处的左鹿蠡王一群人。
耿恭挥了下手,身边的张青把一桶水递给了他。
耿恭接过水桶,高高举起来,把整桶水从城墙上倒了下来。
一桶水像一股瀑布一样落下来,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耿恭说,匈奴贼,你们听着,我汉军此次远征,收复西域,屯垦护道,乃顺天意,得民心,必有神佑。劝你们快退去,还我西域太平,才是你们的正道。不然的话,你们的后果会很惨。
左鹿蠡王的脸色变得灰白,低声问身边的须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有水?
须卜说,难道是鬼神真的帮了他们的忙?
左鹿蠡王说,找出了那个土狗的主人没有?
须卜说,正在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