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眼看到了疏勒城,左鹿蠡王的心不由得哆嗦一下。几乎与山崖结为一体的石堡,让它不再像是一座城,而是完全变成了一座山。
具有明显汉朝建筑的角楼和新砌的城墙,在告诉他,它确实是刚刚修建起来的。汉军来到车师后国,还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建成一个军事要塞,看来他们已经做好了要长期驻扎的准备。
这个借用山势建起的城堡,让左鹿蠡王想起了汉人的一句话,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不得不佩服这个叫耿恭的将军,虽然与他有一箭之仇,可必须得承认他从金蒲城移师疏勒城是一个英明之举。
不过,就算是万夫莫开,左鹿蠡王也一样不会就此罢休的。天下之战,再坚固的城也没有攻不下的,只是时间的长短、付出的代价多少而已。
召集了各路先锋研究对策,大家都同意马上发起强攻。反正匈奴人多,不怕再死个千儿八百的。
接受了上一次攻城的教训,这次士兵们全从马上下来了,组成了一个个方队,一手持弯刀,一手持盾牌,朝城堡跟前移动。
有了由盾牌组成的防护墙,汉军的弓箭就难以发挥作用了,看到了这种情况,耿恭让士兵们不要射箭。
借着盾牌的掩护,匈奴人并没有太费力气就到了城墙下。可面对直立的城墙,他们只能采用搭人梯的方式,一个人踩着另一个人的肩膀,踩到第四个人时,一只手是扒到了墙头。可这个时候盾牌用不上了,正可以让汉军的刀箭发挥作用。人梯变成了送给汉军的祭品,还有用带铁勾子的绳索,投到城墙上,固定住了后,抓住绳索往上爬。只是有的刚爬了一半,被汉军砍断了绳索,摔碎在了地面上,就算是爬到了城墙上,一个或几个也形成不了威胁,只能是白白送死。
这样的攻城人再多也用不上,结果简直就是自取其辱。左鹿蠡王下达了收兵的命令,让还活着的人拖着上百个死人回到了不会被弓箭威胁的安全地带里。
这样的攻城,虽然匈奴人死伤惨重,但汉军要想做到一点损失没有,也很难。他们的人难以上到城墙上来,可射出的箭飞得上来。匈奴人也有一支弓箭队,紧随攻城队之后,朝着防守的汉军士兵发射。
匈奴士兵强大的臂力弥补了弓箭的缺陷。虽然没有能攻到城头上,但还是有十来个汉军士兵倒在了射来的冷箭下。
看来硬攻这个方法是不行的。左鹿蠡王就在疏勒城的南面和西面的土坡开阔处扎下了营地,与疏勒城形成了一个对峙的局面。
这样一个局面对左鹿蠡王来说并不坏。作为游牧民族,有草有水的地方,就是家。按说离家几百米远就有敌人活动,有些不方便。可这股敌人的数量(除了阵亡的,实际上已经不足五百人),实在对这个很大的家(有两万多人)构不成威胁,他倒是希望城里的敌人能跑出来捣乱。可以说如果没有这座城堡的庇护,匈奴会分分钟把这股汉军灭掉。
三百个汉军的全体阵亡足以让耿恭和左鹿蠡王都明白了,各自的劣势和优势是什么。
这就注定了这将不会是一场很快就会结束的战斗。
既然不可能很快结束战斗,左鹿蠡王也就没有那么着急了。猎物已经堵到了山洞里,着急往山洞里钻,必会被猎物所伤。等着猎物出来再收拾它,是个最好的办法。他已经认真地察看了四周的地形,汉军守的这座城是一座孤城,确实很难进攻,但同时,汉军也断绝了自己的退路。也就是说,他不用担心汉军会从他眼皮子底子下溜走了(这个担心是多余的,汉军压根儿就没有要溜的意思,坚守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左鹿蠡王这次率兵反扑,目标绝不只是一个车师后国,不只是耿恭的屯垦部队。他要洗刷去年失败的耻辱,把汉军开辟的根据地全部摧毁,才是他的整个行动计划。
原以为会很快收复车师后国的全部失地,没有想到遇到了这个叫耿恭的家伙,不但凶猛,还很狡猾。摆出的架势是明显要跟他打持久战,拖住他进军的后腿,以减轻天山南边驻守车师前国汉军的压力。
真正英明的指挥者是不会任敌人摆布的。左鹿蠡王不想让耿恭和他的疏勒城影响他的战略部署。用几万人对付几百人,实在是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意思,有劲使不上。
他决定留下五千人,围住疏勒城,自己带两万多名士兵去收拾车师前国,消灭柳中城的关宠和设置在焉耆的都护府及都护陈睦。
他把心腹大将须卜喊进了军帐,亲自给他下达了命令。须卜可以使用各种手段,对付疏勒城的汉军。若能攻下城池,须卜把汉军全部消灭,就是立了大功。如果须卜不能做到,只要不把汉军放走,也算完成任务。
左鹿蠡王知道须卜的本事,虽然缺少一点智谋,但很凶残。五千个人对付几百人,就算有一座城堡可以依靠,也是经不起长时间消耗的。到时候没有人了,城也就成了空城、死城。
他对须卜说,他希望在须卜返回时,看到疏勒城头上飘着的是匈奴人的军旗。
左鹿蠡王带着大军主力离开时,站在城头上的耿恭看见了,可他并没有因此感到轻松。因为他看到了,在城池的北面和西面,仍然是连成排连成片的营帐。
确实,对于被围困的疏勒城来说,几千人和几万人是没有什么区别的。也就是说,只要他和他的士兵离开城堡,那么等待的结果全都是一样的。
好在这会儿,耿恭一点儿也不想出去。早期的贮备是充足的,可以没有一点困难地让他和所有士兵生活两个月以上,要是节俭点,四个月也是可以的。
重要的是士兵的战斗力不能下降,勇敢的精神不能失去。
每天早上,除了在城墙上巡逻的士兵外,所有的人都要参加演练。全是实战性很强的厮杀格斗和弓箭射击。
演练前多了一个仪式。所有的人都要站在军旗下,迎着东方的太阳,向朝廷宣誓,愿为国家流血,不惜献出生命。
一齐朝着军旗致礼,并大声地喊着,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耿恭让士兵放开嗓子喊,是想让城外的匈奴人听到。他要用这种方式告诉匈奴,我们现在虽然人少,不能杀出城外,但我们的使命,一刻都没有忘记过。
伟大的使命,需要人来履行。士兵的生命,在这个时候,尤其珍贵。不可能不牺牲,但尽量少牺牲。不是怕死,而是要守住城堡,得有一定数量的士兵才可以做到。
这也是耿恭紧闭城门,没有打算让士兵冲出去杀敌的重要原因。
这会儿,只要守住城堡,让军旗飘扬,就是胜利。
耿恭一个人住了一间房子,比一般的房子大,中间扯了一道布帐。帐子后边有一张床,可以用来睡觉。帐子前边,有桌子和椅子,可以容纳十个人以上。耿恭在这里办公开会和读书写字(耿恭总是随身带着《孙子兵法》和《史记》,还有笔墨)。
不开会时,耿恭房子里的人不会多,除了范羌和吴梅,别的人不能随便出入。有什么事要报告,先要给吴梅说,吴梅允许了才可以进去。不是耿恭摆什么官架子,完全是将军职责的需要。他需要一个人思考,做出决定,他不能让他的想法不周全,更不能出差错,那样带来的后果就会很严重。
可有时候他并不想一个人待着,他会让吴梅把范羌喊来,三个人一块喝茶。喝茶前说好了,不谈国事和打仗的事,可说着说着,就会说到国家和打仗的事。男子汉大丈夫,实在没有兴趣说那些婆婆妈妈的事。
三个男人喝茶时,吴梅在一旁倒茶。她不是用人,可她似乎很愿意担任这样一个角色。她把耿恭的房子收拾得干净整洁,如果没有城外狼群一样的匈奴军队,走进这个房子,感受到的只会是生活的温情。
耿恭说,你们说,朝廷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西域现在的情况?
范羌说,匈奴人这么大的军事行动,朝廷不可能不知道。
耿恭说,我以为,顶多两个月,我们汉朝的大军就会赶到。
张青说,士兵们也都相信支援大军很快就会赶到。
耿恭说,不过,就算是只有两个月,我们也要做最坏的打算。听说指挥围城的那个叫须卜的家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范羌说,将军放心,我军防守森严,就算他再恶,也会无计可施。
范羌和张青喝了一阵子茶以后,都有军事任务要去完成,先后向耿恭告退。
吴梅收拾喝过茶的茶具。看着吴梅,耿恭想起了什么。
耿恭问吴梅,我就不明白,范羌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你为什么会不同意呢?要不,你就答应了吧。我们不如就在这座城里给你们把喜事办了。
吴梅笑着说,将军是不是记性不好?我不是给你说过,我已经爱上了别的男人?
耿恭说,梅子,你是个不会说谎的女人,怎么也撒起了谎?你说,你爱上了别的男人,可我问过你父亲,他说,你从来就没有和别的男人来往过。
吴梅说,父亲再了解女儿,也不一定会知道女儿的心事。
耿恭说,你说你爱上了别的男人,这差不多半年多了,我怎么从来没有看到你身边出现过别的男人呢?
吴梅说,瞧你说的,这些日子,我身边出现的人几乎都是男人呀。你看,这会儿,我身边不就有一个男人吗?
耿恭说,我怎么能算呢?
吴梅说,你怎么能不算?难道说你不是一个男人吗?
耿恭说,好了,你就别卖关子了,你就告诉我,你心里喜欢的男人到底是哪一位。我倒要看看,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会得到你这么一个姑娘的心。
吴梅说,你真的非要让我说?
耿恭说,当然,今天你一定要说。
吴梅说,那我就说了,是你让我说的。我说了你可不能骂我呀。
耿恭说,女大当婚,喜欢一个男人再正常不过了,我怎么会骂你?
吴梅说,将军,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我喜欢的男人就是你呀。
说完这个话,吴梅不等耿恭再说了,端起了要洗刷的茶具走出了门。
耿恭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吴梅走出了门。
洗完茶具的吴梅又走了进来,把茶具放回到木茶台上时,看到耿恭还在发呆。
吴梅说,将军,我不想说的,是你非让我说的。我说了,心里也畅快了,有些话憋着太难受了。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了,仅仅因为你救了我。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让我怎么也忘不掉。前年你离开时,我就想,如果有机会再看到你,我这一辈子就属于你了。
耿恭说,可你知道的,我已经有了家室,还有了孩子。
吴梅说,我当然知道。正是怕你为难,我才一直没有说。要不,我早就说了。不过,虽然说了,但是你不要为难。如果,你不喜欢我,觉得我不配爱你,不愿意接受我的爱,你可以不理我,你想怎么做都行,我是不会生气的。只要继续让我在你身边,做我该做的事就行了,就像现在一样。
耿恭说,这怎么能行?你不能不嫁人,不能没有丈夫,不能没有孩子。
吴梅说,我看,一个女人最不能的,就是不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
耿恭说,梅子,你还年轻,有些事,你不明白,你还是听我的,嫁给范羌吧,他一定会让你过得很幸福。
吴梅说,现在我就很幸福。这件事,就这样了,你再也不用说别的了。
耿恭说,你不是说过我说什么,你都听吗?
吴梅说,前提是除了这件事。
耿恭和吴梅说话时,他们没有想到,被范羌全听见了。
范羌正好有一个事(有士兵反映缺少了肉食,影响了体力),喝茶的时候忘记说了,想着过来给耿恭请示一下。刚走到门口,听到了吴梅在说话。
本来是打算直接敲门的。他和耿恭的关系,不用通过吴梅也可以直接进。但听到了吴梅话语的内容后,他就没有敲门,而是一直听完了他们的对话。
听完了以后,他走开了。他回到自己住的房子里,一个人在床上躺了一会。再站起来时,他的脸上有了微微的笑意。
一直想不通吴梅为什么看不上自己,还多次猜过吴梅心里的男人有多优秀,比他还强?现在他坦然了,不再有自尊心受了伤害的感觉了。
不知为什么,听到吴梅说她爱耿恭,反而有一些高兴。为吴梅高兴,也为耿恭高兴。别说耿恭有了老婆孩子,再去爱有些不合适,真正的爱,才不会管那么多。
自古美人爱英雄。一个大英雄总是能赢得很多姑娘的心。
须卜是一个有野心的匈奴男人。一直渴望着有机会荣立战功,成为匈奴民族中的英雄。在匈奴人中,一个男人只要成为大家公认的英雄,那他的人生就会完全改变。他就会得到大批牛羊、领地,还可以随时抱得美人归(没办法,这是共同的人性),从此过上花天酒地的生活。
那么多将领,都把围困疏勒城的任务交给了他,可见左鹿蠡王对他的信任。前不久他把一颗从当地人手中抢来的阿尔泰山的海蓝宝石献给了左鹿蠡王,这在某种程度起到了作用。
虽说是不要求他很快把疏勒城攻下来,把里边的汉军消灭掉,但他知道左鹿蠡王更希望看到的结果是什么。
他要把这件事做到什么程度上,才可称得上是立了大功,才会被所有人公认为民族的大英雄,他内心是清楚的。
明白了该去做什么,当然要去做了。送走了左鹿蠡王的大军后,他马上就开始琢磨该如何收拾疏勒城里的汉军了。
直接攻城的事,已经干过了,证明了不行,须卜不会干了。他再凶猛,可不缺心眼,拿着鸡蛋去碰石头这样的傻事,他当然不会做了。
汉军在城里,进不去,就杀不了汉军。只有等着汉军走出城外,才会有杀他们的机会。
在城外设立了狙击的阵地,派了士兵不分白天黑夜地蹲守,命令只要有汉军走出,一律用箭射死或用刀砍死。凡杀一名汉军者,奖白银五两。
白银五两让士兵们士气高涨,都抢着往阵地里跑。可几天下来,别说去杀汉军了,连汉军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汉军似乎猜到了须卜的心思,就是不出城,不给他诡计得逞的机会。
看来汉军在城里什么都不缺,日子过得很安逸,压根儿没有要出城的打算(至少现在看是这样的)。
不愿意老是这么等着,须卜又想出了另外一招。
找了十几个会汉话的士兵,拿着铁皮喇叭,朝着疏勒城喊话。
喊话里有两个内容,一是威胁汉军,劝汉军放下刀箭,不要再抵抗了。就那么几个人,抵抗是没有用的,早晚我们是会打进去的,到时候一个个都会死得很惨。二是辱骂汉军,说汉军一个个是孬种,是胆小鬼,是乌龟王八,缩到了壳子里不敢露出头来(这个比喻倒是有点贴切),算是什么男人,连女人都不如。
想用这种方法把汉军激怒。汉军的自尊心受不了了,忍不住就会杀出来。须卜早就安排好了,只要汉军有人杀出来,马上抄断后路,重兵包抄,力争全歼,绝不再让一个活着回去。
想法是好,也确实起到了一点效果。有一些汉军实在听不下去了(语言的侮辱往往更让人生气和愤怒),找到了张青和范羌,要求杀出城去,用大刀豁开他们的烂嘴。
听到了张青和范羌的请示,耿恭大笑了起来。骂人是女流用的手段,他们都使上了,说明他们真的急眼了,却又拿不出别的办法了。我们不但不要生气,反而要高兴。
为了让大家高兴,耿恭还让大家在城中的空地上组织联欢会,士兵中带了笛子、唢呐和排箫的,全都吹起来,会唱歌的放开嗓门唱起来。
乐器和歌声响起来后,耿恭带头站了起来,领着士兵们跳起了家乡庆祝播种收割时跳的民间舞蹈。
动作不那么优美,也显得笨手笨脚,可情绪是热烈的、痛快的。
吴梅也加入了进来,她的腰肢柔软,扭动起来真的有点像蛇一样。她的眉目清秀,眼睛忽闪忽闪的,似乎在说着醉人的情话。
本来,耿恭是中心,大家都围着他跳。吴梅一跳起来,情况变了,她就成了中心,全都围着她了。原本没有跳的士兵,也站了起来,晃动着手脚,往她跟前凑。
耿恭趁机退出了人群,站到了一边,拿出手巾擦着脸上冒出的汗。
舞蹈中的吴梅,看上去越发好看了。看着士兵们围着她,一个个兴奋的样子,耿恭一点儿也不生气。像吴梅这样的女人,男人看见了以后,还能心如止水,那么这个男人大概很有可能就不是个男人了。
身上出了许多汗,打算回到房子里冲一个凉水澡。
刚走了几步,耿恭看到范羌挎着刀走过来,问范羌怎么不来联欢,范羌说他在城墙上值班不能离开。这会儿,范羌刚刚换了班,也想来凑个热闹。
耿恭说大伙儿正玩得高兴,让他快一点去。
范羌没有马上离开,看着正在人群里跳舞的吴梅,范羌说,我都看到了,你和吴梅都跳得太好了。
耿恭说,我跳的不是舞,是胡乱蹦跳,全当是锻炼身体了。吴梅那跳的,才真正是舞蹈。
范羌说,吴梅这么优秀的女人,世上不多啊。
耿恭有些不太自在了,对范羌说,是啊,我给吴梅说了,你也是男人中最优秀的。
范羌说,不,不,这个女人不属于我的。
耿恭说,你为什么这么说?
范羌说,男人和女人的事,是要讲缘分的。这个缘分是老天爷安排的,是谁的就是谁的。吴梅这样的女人,只要喜欢上了谁,是可以把命舍出来的。
耿恭说,难道说,你真的要放弃吴梅?
范羌说,她就从来没有属于过我,谈不上放弃。我们都是男人,男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辜负了女人,伤了女人的心。
耿恭不知道范羌那天听到了吴梅的表白,只是觉得范羌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多了几分完美。要是世界上的男人都是范羌这个样子的,那一定是不会再有战争,一定会是天下太平。
当然,范羌也不会说出那天听到了耿恭和吴梅的对话。不但现在不会说,以后也不会说,永远都不会说。
不是说,范羌对谁都可以做到这样的。如果吴梅喜欢的这个人不是耿恭,范羌的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很难说。一个男人如果对另一个男人充满了敬佩后,便不会再对他产生嫉妒之心,反而会为他的得到而高兴。
说了一些话以后,两个人各自朝一个方向走。耿恭回到自己的屋子去冲凉,范羌去和大家联欢。
加入了跳舞的行列中后,他也跳到了吴梅的跟前。范羌对吴梅悄悄说,别忘了你该做的事。
这句话提醒了吴梅,她这才看到耿恭不在了。她朝范羌笑了笑,好像在谢谢他的提醒。她身子转了一下,从欢乐的人群中退了出来。
小城实在不大,一眼就能看个遍,没有看到耿恭,知道这会儿耿恭是回房子里了。刚才看到耿恭跳得也很起劲,可能是有些累了,有些渴了,回去歇着喝茶去了。
耿恭喝茶的事,可是由吴梅负责的。这么一想,吴梅的脚步加快了。
石头房子里,耿恭脱光了衣服,把一木盆水举起来,从头顶浇了下来。一阵凉爽顿时掠过身体,骨子里泛起了一阵舒畅。
他整个身躯晃了一下,抖搂的水珠子四处横飞,却还有许多,仍在他的结实的肌肤上滚动着。
转过身,想去拿毛巾擦去身上的水珠,却看到有一只手已经拿着毛巾了。
顺着这一只手看过去,看到了吴梅正朝着他笑。
耿恭说,你怎么进来了?
吴梅说,你不是说过,我可以随时进来?
耿恭说,快出去,这个样子,怎么能行?
吴梅没有听耿恭的,朝前走了两步,靠近了,用毛巾擦拭着耿恭身上的水珠子。
吴梅说,将军若不嫌弃,小女愿做将军西域一红颜知己,替我那在洛阳城的姐姐照顾将军的日常生活,也好让将军能集中精力,为国镇守边土。
耿恭嘴里说着,这样不好,这样不行。可伸出去的手,却没有力气把吴梅推开。
吴梅一点点擦去了耿恭身上所有的水珠后,把头靠在了耿恭的胸膛上,双手抱住了耿恭的腰。
这时的耿恭,倒是有点像个俘虏了。只是这个俘虏是多少人梦里都想做的俘虏,却总是没有机会可以做。
血气正旺的耿恭,能够抗拒匈奴的进攻,却没法抵挡这爱的波涛的冲击,他仰脸朝上大喊了一声,梅子呀,为什么会让我遇到你呀!
说完,他一下子把吴梅拥到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