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同志,是申大娘淹死了吗?”
“警察叔叔,那里躺着的是申奶奶吗?”
秦琪被一个小孩拦住去路,顿时就炸了,这谁家的孩子,家长怎么可以这样心大,这是什么场面,能随便让孩子看吗?
其实不止孩子,就连普通群众也尽可能不要围观,一来避免恐慌,二来避免影响警察正常办案。
村委会早就来人,帮助派出所的同志一起维护秩序,但此时正值孩子放暑假,个别胆大的孩子,跑到相对人少的位置,趁着大人不留神,掀起警戒线跑进去看热闹。功夫不大,被民警和村干部揪出好几个。
“去去去,不许给警察叔叔捣乱,赶紧回家,不然告诉你爸,看他不揍你!”
秦琪彭新对着不同位置不同角度拍照,唐横则和芦孟霖一起和村主任了解情况。
本来他们刚刚和庄家乐一起查看尸体,芦孟霖担心唐横累着,走访时就不想让他再跟着。这会正热,芦队很担心他身体顶不住。唐横说没事,率先朝村主任走去,芦队没招,只好快走几步跟上。
“唐横,身体一旦不舒服,千万别强撑。”
“放心。”
村主任见警察找自己了解情况,就把人引到一处阴凉地,给他们介绍死者情况:“申大姐是本村村民,大名叫申桂花,男人死得早,她独自拉扯着一儿一女长大成人,如今也都成家立业,本该是享福的年纪,谁知发生这种事。她……”
这主任本来想说什么,但不知是不是考虑到死者为大,到嘴边的话忽然转了弯:“她家,哦就那边二排第一户就是。家属已经通知了,就在那边。”
唐横目光顺着村主任的视线看过去,见到几个中年人,有男有女,他们分别接受问询。其中一个女的哭得相当伤心,不停捶自己胸口,边上一个男的不时看她两眼,小声安慰两句,之后再转过去回答警察问题。
他看了一小会,发现一个有趣的问题。
此时围上来的村民越来越多,想必也都知道谁出了事,围观热闹指指点点也算正常,但唐横眼光如距,他发现那些村民交头接耳,所呈现的微表情并没有因为一个人死了而产生本能的敬畏,反而有种……他短暂思考,觉得那表情更像是幸灾乐祸。且从他们肢体动作,更是反应出一个触目惊心的事实,如果不是场合不允许,他们大概就要拍手称快。
为此他特意问了一个村民,村民呐呐的:“您说申大娘啊!”随即用一声长长的哎呦代表一言难尽,而他的话更耐人寻味:“怎么说呢,人都没了,说人家坏话吧,谁知会不会遭雷劈。可是您问我申大娘这人吧,我是真没好话对您说。”
没有好话形容一个过世的人,这个信息量非常大。
都说人活一世,是非功过最终归于一抔黄土,可到底还是要给死者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唐横见那人左顾右盼,知道他看家属就在不远处,说话多少可能有顾忌,于是就让他随便说说,说点什么都行。那人见他和颜悦色,轻言轻语,和一般警察不太一样,总有一个秀才兵的感觉,斯斯文文的,心里对他有好感,寻思警察要了解情况,那就说吧。
“警察同志,您听说过‘踹寡妇门,挖绝户坟,吃月子奶,打瞎骂哑’这句话不?这么说吧,除了吃月子奶,其他三样申大娘都干过。都说缺德事干多了要遭天谴,这不是就来了,倒水田里,能多深的水也能淹死,不就是老天看不过去收人嘛!”
啊这……
唐警官深深的、深深的吸口气,他还是第一次碰上行为如此被人诟病的死者。就这几句话,如果属实,足以给一个人的品德盖棺定论。正当他想再深入了解一下,那人被一个妇女喊回家吃饭,此刻早就过了午饭时间,估计是人家媳妇不想自家男人和警察有太多交集。
那人无奈,转头看了一眼申桂花家属,给唐横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之后,就朝着自家的方向走去,唐横目送他走远,开始思考他最后的眼神,在心里画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稻田的水的确不深,小孩子下去都未必漫过脚踝,可偏偏这么浅的水,真就能要了一个人的命。
他再次回到庄家乐这边,此刻表面观察已接近尾声,唐横问他怎么样,大乐乐小声道:“这尸体有古怪。”
唐横左右看看,别人都在问询中,没有注意到这边,这才小声问:“怎么个古怪法?”
庄家乐首先提到和刚才那村民产生了同样的疑问:“我测过水深,只有6厘米,这么浅的水,淹死人是几乎不可能的。当然,有一种情况除外,那就是死者有突发疾病,她面朝水面倒下时正巧发病无法改变体位,导致溺亡。而且死者面部,有因高坠导致的撞击伤,这与突然发病倒地形成的外伤相吻合。不过是否我说的这种情况,要问死者家属死者有无病史。可是你看,”他轻轻抬起死者的手,指了指手指:“手指成蜷曲状,说明死者有过抵抗行为。但是我检查了,尸体旁边没有留下任何挣扎痕迹。”
“你再看发现尸体的位置,没有死者脚印,那死者是怎么到这个地方的?不瞒你说唐警官,这让我想起了白苍敏的尸体,可是白苍敏的情况和今天又有明显不同,那是因为陈敦盛和白苍敏鞋码一致,地面的脚印是属于陈敦盛一个人的,他背着尸体就可以完成抛尸,且大雨破坏了地面留下的痕迹,为他做好了最好的罪证掩盖。但是你看,这里除了报案人留下的脚印外,并无第二个人的,这就很说明问题。”
小庄法医蹲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寻找有可能被自己遗漏的蛛丝马迹,很不幸他发现就算自己火眼金睛怕也找不出来了。
唐横拍拍他的肩,也帮他找,目光环顾水田,久久凝思。
就算死者真的是自己发生不幸,但她是怎么来的这个地方?
极目远眺,他发现稻田的斜向左不远,就是永溪村。村民如果直接往稻田这边来,必然要有一条由村子过来的捷径,不然要由村口绕道公路再过来,明显舍近求远。那条路,应该在……
忽然唐横就觉一道光从脑中闪过,他立刻拍庄家乐的肩:“我知道死者是从哪过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