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故事的刑警们虽然惊骇于在国外会有这么恐怖的惩罚手段,但唐横的故事却还没有完。
“到了现代,随着科学的发展,现代文明逐渐取代古代文化,很多带有浓郁宗教色彩的戒条被现代社会的法律所代替。可不幸的是,还是会有一些不发达地区,保留了这些浓厚宗教色彩的旧俗。而这些旧俗,又被一些居心叵测的犯罪团伙利用,成为控制内部成员的方式。一但有人被视为背叛者,立刻遭到严惩。”
“另外……”唐横又补充道:“近些年勐东器官黑色产业做大,犯罪团伙除了加害真正的受害人,在处理内部犯错人员时,表面执行三尸戒,但暗地里,却把他们的器官摘走贩卖了。”
听到这里,别人还好,秦琪猛地打个冷战:“太可怕了,连自己人都不放过。那些犯罪分子简直不是人,他们就是恶魔。”
唐横一声嗯,表示赞同。
“千万不能低估犯罪分子的残忍程度,一旦他们觉得这个人可疑,会毫不留情处理掉。他们信奉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信条。哪怕是和自己同床共枕的女人,前一秒如胶似漆,后一秒就可以把人拖到手术台上。在他们眼里,只有金钱,没有亲情法理。”
三尸戒的来历讲完了,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唐横走到远处一株大榕树下,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仿佛在压制某种不安的情绪。
芦孟霖留意到他的变化,也跟了过来:“情绪不太对,你没事吧?”
“我没事。”
唐横冷漠道,芦孟霖也没有在意他冷下来的语气,说道:“看你刚才有些抵触,不放心,过来看看。说心里话,你的情绪真的是很稳定的了,如果你都这样子,可见那些所谓的背叛者的下场有多惨。”
芦孟霖并没有多想,他本意是缓和一下气氛,毕竟谁听到这种骇人听闻的刑罚,肾上腺素都要飙升,胆子小点的,吓哭都有可能。不信你看那边秦琪,小脸白的,回去不知道是不是更吃不下饭。已经够瘦了,再少吃两顿,芦队真担心照此下去,这姑娘怕是二级风一吹都能倒。
但他没料到,唐横不想和他继续这个话题。
“芦队,我想一个人待会。”
芦孟霖皱皱眉,关心道:“你真没事吗?”
唐横摇摇头,这回连一个字都懒得说了。
芦孟霖就陪着他站了一小会,俩人谁也没说话,连空气都跟着闷闷的。
察觉唐横是真不愿说点什么,自知留下也没意思,芦孟霖只得借口说去看看郑咸安师徒到了没有,如果有事再叫他,然后就先走了。
“如果不舒服,一定记得叫我,千万不要抹不开面子。关心支援同志的身心健康,也是我的职责。”
芦队的社牛属性,化作老妈子的絮絮叨叨,但并不讨厌。
目送芦孟霖背影走远,唐横长长的、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这口气仿佛在心口压了很久,直到这一刻,才真正呼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失态了,但这不能怪芦孟霖。
他不是不想理芦孟霖,只是想为心中那道被再次无情撕开的伤口,稍作修补。
如果不是今天目睹玛夏的尸体,他或许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忘记某些血淋淋的画面。
他以为自己不会拥有正常人的情感,可他发现,当一个个鲜活的面孔在眼前失去,扪心自问,他根本做不到无动于衷。
玛夏是犯罪分子,可她的死,只是一个引子。引出的,却是唐横努力想淡去的血腥。
那些血腥画面,就像一帧一帧的动图,在他脑海里像回放慢镜头一样,把他带回当年的勐东,带回了那个让他记忆深刻的地方。
在联合执法前,勐东遍地罪恶,堪比人间地狱。
而那个特殊时期,犯罪分子或许多少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变得异常疯狂。
“说,你们的同伙在哪?”
木架上,吊着一个个血肉模糊的身躯,在一声声鞭挞之下,血肉应声飞溅,露出一节节白森森的骨头。
如果不是那颗坚强不屈的心脏仍在怦怦跳动,他们完全就是死人了。
尽管他们遭受严厉酷刑,但他们唯一肯说的,只是“我是华国人民警察”,其他一概不答。
这是华国与勐炟联合执法前,由于勐炟线人暴露,在被刘氏犯罪集团折磨了三天三夜后,交出了华国警方卧底的名单。
那些卧底无一例外遭受了严酷的刑罚,但他们用坚强的意志,维护了华国警察的尊严。
唐横依旧记得,当犯罪分子割开其中一个卧底胸膛的皮肤,大笑着说“这么年轻的心脏,肯定会卖一个好价钱”时,一旁雷动此起彼伏的欢呼:“背叛者,背叛者……”
那种无力施救的负罪感,让他至今都无法释怀。
那是他的同袍,亲如手足。
为了坚持的信念,一个个倒在他的面前。
千百年来,经历过多次相同的画面,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麻木,可以坦然面对这一切。
为了取得最终的胜利,难免会有所牺牲。
当然他并不怕死,可这些血淋淋的画面,一次次在不同时空相重叠,就像无法摆脱的命运,让他一次又一次重复曾经经历的痛苦。
他想,这或许就是属于唐横的宿命。
“对不起。”
“唐警官,你……”
随着秦琪的呼唤,唐横人从遥远的记忆里被拉回现实。
“怎么了?”
秦琪答非所问:“唐警官,看你脸色不大好,是不舒服吗?”
“啊?”
唐横没有想太多,下意识摸了摸额头,好在一切正常。
他向秦琪摆摆手,问她找自己什么事,秦琪指了指身后:“郑老师发现一个奇怪的东西,请您过去看一看。”
郑咸安发现的东西,其实就是一块布,被塞在玛夏已经塌下去的腹腔。
那块布基本被染红了,布面上不知用什么颜料,密密麻麻,写满了符咒一样的文字,显然不是华文。
“是勐炟语。”
唐横只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当场翻译:“神将降罪于你,你无法获得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