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汪精卫被刺消息同时到来的另一个消息是张学良将军从国外回来,现在已去往“西北剿匪总司令部”任副司令去了,他眼下在那里整顿自己的军队。
王凤起等异常关心东北军的动向,何况是这样的消息。这天,他们几个人又坐在操场树荫下商量对此事的看法。
刘清信息灵,他讲:“张学良在国外大半时间都在意大利,据说受法西斯主义影响挺深呢,这次回来是要支持蒋介石的‘先安内后攘外’的政策的。不信,你们就瞧着。”
“那他妈的咱不白指望了吗?”林春一听傻眼了,着急地说,“咱跟着他算倒血霉了,整的家也没了,我可不跟着他去剿什么匪,打回老家去,打回老家去,光喊着玩啊!这个没良心忘祖宗的,要这样……”
刘清一听烦了,抢着说:
“你有完没完,叨叨个屁,要这样你赶紧卷起行李往家跑算了,你着什么急?可是张副司令认为在国民党军队内部也有主张抗日的,就是黄埔系军人,从这点看他没忘了抗日。这回他特意向南京点名要了120名黄埔毕业生。可蒋介石不放心,只答应给60名。对了,张副司令已经派孙铭九前来招收咱们了。”
“孙铭九,何许人也?”
“他是张学良的卫队营营长,少壮派代表。7月14号晚上6点钟要在中央大饭店请咱们东北籍的毕业学员吃饭呢!”
“噢?我看小个子倒是一个当特务的材料。”郑重冲着刘清破天荒开了这么一句玩笑。
林春接着说:“说不定还是个什么叛徒、间谍呢!”
“去你们的!”刘清装作气恼地回击道。
南京中央大饭店灯火辉煌,霓虹灯闪现出不少令人目眩的商品广告。饭店的招待彬彬有礼地把被招毕业学员引进一间大餐厅,共10桌餐具、冷盘都已摆好。
待到大家落座后,卫队营营长孙铭九陪同几位学校区队长坐在首席上。
免不了一阵掌声,接着上菜、上酒。
“首先让我代表张副司令请你们回东北军任职,你们可以说是军人的骄傲,部队的精华,好,大家把杯举起来,干杯!”
周区队长代表校方对回东北军的毕业生提出希望。
酒过三巡,孙铭九略带醉意、半开玩笑地说:“你们如果认为我是张副司令最受信任的人而讨好我,那是卑鄙的;如果因为我的人格的伟大而尊重我,那是高尚的。”
王凤起一惊:东北军的中坚难道就是这样的人吗?这时他联想到自己在“学生队”时所接触的那些教官。嘿,这种不伦不类的辞令,正是东北军中一些军官不学无术,狂妄自大,没有政治头脑的生动写照啊!
在这杯盏交错,烟雾弥漫,阿谀奉承声中,王凤起的心底里已经确定:欲在功名利禄的角逐场上有所成就,必须直接在张副司令身边谋取高位,以自己的思想影响东北军的领导路线和策略……
“王老弟,不要呆坐着,喝呀,喝呀。”孙铭九拉起王凤起,把酒杯斟满硬塞到王凤起手上。“你老弟今后飞黄腾达包在我身上,来,来,干杯!”
军校发下路费,王凤起一行60人即登程去西安。
列车上,王凤起依然思索着。东北军的前途就是自己的前途,看来东北军集团在未来中国政权角逐场上必须压倒群雄以执牛耳,不然处境就危急了。
火车到达西安,车站显得很混乱,中央军横冲直撞,耀武扬威,孙铭九带队出了车站,就撞上了中央军刘团部的许志远副团长,许副团长阴阳怪气地喊道:“怎么,孙营长,到哪去招兵买马,整来这帮娃娃呀?”孙铭九气愤地说:“你少来这一套,老子不吃你这个!”
“喂,你别出口不逊哪,你这保镖东游西逛乱走,当心少帅的车哪天也被小日本鬼子安上炸药。”
孙铭九强压怒火:“你——”
“我怎么啦,你小子有能耐来呀,我不怕你。”许副团长挑衅道。
孙铭九转身对身旁的刘清说:“小个子,你就能忍住这窝囊气呀,你就不会寒碜寒碜他。”
刘清巴不得这句话,一下子蹿到许副团长面前,用手拍拍许的肩膀说:“唉呀,多日不见,你又高升了吧?”
“你是?——”
“哎呀,你老是贵人多忘事啊,怎么连我都不认得了?我们还是亲戚呢,我和你爸是那个,啊——”
许副团长当然不记得这是哪门子亲戚,但又怕有所得罪,便打起哑巴禅:“啊、啊、啊。”
刘清眼睛盯着许副团长像逗小孩学话似地也“啊、啊、啊”起来。
许副团长这才反过神来,知道是这小子拿自己开心取笑,便恼羞成怒嚷道:“你们东北军都是些乌龟王八蛋!”
“谁是乌龟王八蛋?”
“就是你们东北军!”许副团长指挥着七八个士兵上来抓刘清。
孙铭九上前用枪抵住许副团长的腰眼喊:“不许动!”然后手一挥命令道:“给我打这些狗娘养的,上啊——”学员们早就憋不住了,便一涌而上,把中央军团团围住。你推我搡,就在火车站前厮打起来。刘清被人拉出来,一看是王凤起,便没好气地说:“你拉我干啥!”王凤起狠狠地说:“你少凑这个热闹!”孙铭九站在人群里不住声地喊:“打呀,干哪!”
站前警察见此混乱局面不敢照面,忙打电话向东北军的司令部报告情况。
时间不大,一辆吉普车和一辆空卡车、一辆满载荷枪实弹士兵的卡车开来了,到近前,车刚刹住,就从吉普车里跳出一个40多岁的军官,看着这情景,便向空中鸣了一枪。
双方停止殴斗。
许副团长恶人先告状,挣脱众人向军官跑去:“王军长,你可来了,看看你的军队,蛮不讲理,军纪败坏,刚下火车就把我们中央军围打了一顿。”
这王军长不是别人,正是王以哲。王以哲把孙铭九拉到一边埋怨道:“张副司令是怎么嘱托你的,你看你是怎么搞的嘛!”
孙铭九也不说明原委,只是赌气说:“我知道你就会埋怨我,好,队伍我带回来了,任务已经完成,人交给你,我不管了。”说着就上了来接他的一辆摩托车,扬长而去了。
王以哲当面没有发作,只好转身对许副团长道歉:“许副团长,新到学员有所冒犯,不懂规矩,请多原谅!”
刘清辩白道:“确实是他们中央军先挑起来的!”
“他们太熊人啦,还骂人。”
“骂还不算,还要抓人。”
“好了!这些回去再说,谁是谁非自有公断,用不着在这里瞎吵吵,赶紧上车!”
许副团长自知理亏,连忙说:“我们也是有所不对,好,我先走一步了。”说着他拉着那伙人匆忙地跑了。
这些黄埔毕业学员,不服气地排着队向汽车走去。王军长来到队伍前照着王凤起捶了一拳道:
“好你个王凤起,怎么不制止,你也参战了吧?”
刘清马上抢过话头道:“王军长,这你可冤枉他了,孙营长的命令,他怎么制止得了哇!”
“就你多嘴,我看事情准坏在你身上。”王军长转身对王凤起道:“你们要先行训练,你作小队长吧,回头到我军部来!”
“是,教育长,不,王军长!”
上了卡车,郑重问王凤起:“你是怎么搞的,一会儿教育长,一会儿军长的,都把我弄糊涂了。”
“啊?你怎么忘了,他不是我们沈阳陆军学生队的教育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