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画是个麻烦活。
程见袖在院子里坐了两个时辰，天色渐晚，又有起风的趋势，傅祁暝怕她受凉，就让她回屋去了，萧言诚这才反应过来，忙道：“程姑娘回去便是，我这已经勾好了底，其他的事，我回去做完便成。”
程见袖见此，自然不会拒绝。
只是萧言诚这画，今儿个可出不来了，尤其是，他想想自己承诺下来的，一张难画，何况是三张？他大抵已经做好了今夜一夜不眠不休的准备了。
萧言诚那边如何，程见袖与傅祁暝都不大关心，至少目前是没什么心思去关心画不画的事。
夜色降临，他们都在等待着今晚大戏的开场。
正如程见袖所说，今日，便是江淮安选择的进行最后一步的日子。
前半夜依旧是安稳无话，杀人的勾当，自然不会是前半夜的时候，程见袖用完晚膳之后，索性早早就睡了一觉，等到子时时分，外头有了动静时，便就跟着一道起身了。
她自然是没有注意到的，而是特意交代了吟青，外头锦衣卫的人来给傅祁暝报信的时候，吟青瞧见了，就赶紧将程见袖喊了起来。
大晚上的，程见袖也不去整那些麻烦的，换了身衣裳，将头发随意一扎，便就开门出去了。
傅祁暝这前脚才出了屋呢，后脚程见袖这屋里门就开了。
听到声响，傅祁暝自然望了过来，见了程见袖，下意识地就蹙了眉：“你怎么也起来了？快回去休息，这事你凑什么热闹。”
程见袖可不搭理，径直上前：“今日这出戏就要落幕了，怎么着也得让我瞧瞧结局吧？”
傅祁暝：“……”
“明日我与你说就是了。”傅祁暝无奈。
程见袖笑了笑：“这听你说，哪有自己亲眼瞧着来的精彩。反正，我也不做什么，我就跟在你身边瞧一瞧，要是你觉得这妨碍你们公务，那我就不去了。”
傅祁暝气乐了：“以退为进？”
“真心话。”程见袖可不承认。
傅祁暝无奈地瞪了程见袖一眼：“来就来吧，真是拿你没法子，这事结了，我们就得赶路，今日没睡好，后头可有你受的。”
“那不是有你嘛。”程见袖笑道。
傅祁暝哪里是她的对手，前头都让了那么多次了，这一次，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外。不止程见袖，吟青也一道跟着了，一来是她对此事的确好奇，好奇江淮安到底是怎么做的这一切，其次，傅祁暝也怕程见袖身边没人照顾，吟青会点拳脚功夫，若是出了意外，能够尽量保全程见袖。
至于阮朱，对这些事可没兴趣，有吟青跟着，她便留了下来。
傅祁暝带着一行人出了院子，阮朱就站在门口，一直目送着众人离去，等瞧不见身影了，这才转身准备回屋。
还没走几步，就瞧见妄生的屋子也开了门。
“妄生师傅？吵到你了？”阮朱有些不大好意思。
妄生笑了笑：“贫僧浅眠罢了。傅施主他们这会出去，可是淮家班那边有了动静？”
“应当是吧，二爷也没说，不过我家小姐说是淮家班那边，那必然就是了。妄生师傅，天色不早了，你也赶紧休息吧，他们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说完，阮朱同妄生打了打招呼，便就先自个回屋了。
妄生没动，而是望着院子口，似是自言自语：“又要走了吗？看来，还不够啊。”
傅祁暝一行人快马赶往了淮家班。
傅祁暝收到消息时，淮家班还没闹起来，只是盯着许立的人发现他有动作，等确认他是要动手之后，就赶紧让人去通知了傅祁暝，而傅祁暝赶来的路上时，许立这边也就开始了他的计划。
他哪里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早就在旁人的眼皮子底下。
许立这回动手匆忙，没有什么完美的计划，用的也是最简单的法子，买了迷香，先是往茹姬和青环、绛红三人的屋子里吹了迷香，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故意在外头弄出了一些动静，躲在暗处观察，许久都无人出来，确定这院子里的三个人都被迷晕之后，这才往茹姬的屋子里去。
茹姬的屋里头是上了门栓的，许立也有准备，拿了一把匕首，从门缝中进去，一点点地移开门栓。
这个过程花了不少功夫，锦衣卫就一直躲在暗中，直到许立进了屋，拿着匕首要往床上的人扎去时，锦衣卫这才出手，直接当场就将人拿下了。
许立十分小心，一路过来，都是仔细查探，可他前面磨蹭了那么久，最后被人拿下，却不过是眨眼的事。
许立被拿下后，锦衣卫也没动，就将人绑了，扔在院子里头，茹姬几个还中了迷香，这会还没清醒过来。锦衣卫也没去通知淮家班的人，就待在茹姬的院子里，等着傅祁暝带人过来。
不过，抓人毕竟是闹出了动静，远的不知道消息，住的近的还是听到了些风声。
淮家班这些日子接连出事，众人心里也慌，一个人不敢来，过了好一会，才有几个人结伴过来瞧情况，等见到许立被绑着，而身边守了锦衣卫的时候，全都懵了。
“这是怎……怎么了？”有人问。
锦衣卫瞧了他一眼，回：“等我家千户过来，你们便知道了。”
深更半夜的，傅千户还要过来？
大伙都是一惊，这事可不小，谁也没法安心回去睡了，不止没法睡，还去将江淮安等人全部给喊了起来。
淮家班可要出大事了！
等傅祁暝赶到淮家班的时候，淮家班已经是灯火通明，江淮安已经做主将人转移到了花厅这头，至于茹姬这边，有锦衣卫守着，出不了什么事，江淮安以防万一，还去探查了茹姬的情况，见茹姬无事，也松了一口气。
“千户，当场拿下。”为首的是文二，在见到傅祁暝过来时，立刻迎上去，答了话。
傅祁暝点了点头。
“傅千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开口的是江淮安，这个时候，他自然还得继续装模做样。
“江班主先别急，待我审问过许立之后，你们自然就会明白了。”傅祁暝算是配合了江淮安，说完后，他被迎上主位入座。
许立被抓后就一声不吭，这会被绑着跪坐在地上，整个人都是无精打采的，大抵也知道自己是大限将至。
“许立，月歌、孙娇两人，可是你所杀？”傅祁暝上来就问了关键。
这一问，许立还没答呢，淮家班的人全都震惊了，纷纷是不敢置信的模样，可许立这个时辰被抓，又有些无法解释。
见许立不吭声，傅祁暝也不恼，接着继续说：“四年前，你因孙娇，杀害江明姝，四年后，你因多种缘由，将月歌、孙娇先后灭口，此事你可有辩驳？”
许立依旧不语。
淮家班更是议论纷纷，江明姝的死，居然还有内情，这是众人完全都没有想到的，而在场的淮家班众人，唯一平静的大概就是江淮安了。
郑舫同样震惊，震惊之余他下意识地就去瞧江淮安的脸色，见他面色平静之后，又是一愣，随后露出一个苦笑来。
傅祁暝没注意这些，程见袖却瞧见了。
郑舫身为淮家班的老人，大抵对江淮安也是了解的，以往不知，如今所有一切揭开，江淮安这个表现，他多多少少也已经明白了些什么。
“沉默，在我这可没什么用。”傅祁暝说。
压根不必他出手，一旁的文二就心领神会，提着刀往前一走，甩了个手，那刀就直直地插在了许立面前，就在他的脚前。
“我家千户问你话呢，聋了？”文二直接大着嗓子吼。
别说许立了，其他人都被吓了一跳，何况是就在跟前的许立。
也不知道许立先前是怎么想的，一直不吭声，可这会被吓了之后，便就有了动静，尤其是那刀还在他脚前，他的视线落在那刀上，整个人就开始发起颤来。
“许立，江明姝、月歌、孙娇，这三人，可都是你所杀？”傅祁暝再问。
站在许立身边的文二，又从地上将刀拔了起来，就拿在手上，时不时地晃过许立跟前，许立哪里还稳得住，颤颤巍巍地回：“是……是……我。”
对许立的开口，傅祁暝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而许立这开了口之后，先前的沉默也就没了用处，后头的话，也就好开口了。傅祁暝几乎是问什么，他答什么，不过，其实傅祁暝从他口中能够得知的东西也不多了，大多的事情，整个来龙去脉，他都已经有了基本的了解，许立，也无非是将事情再详细些说一遍罢了。
对于傅祁暝、程见袖来说，这些事，他们并不惊讶，可对于淮家班的人，却是满场震惊。
杀月歌，除孙娇，若是这些也就罢了，可等听到许立是如何杀掉江明姝时，淮家班的人怎么都坐不住了。
淮家班的这些人，老的是看着江明姝长大，小的自小就是受过江明姝恩惠的，对于月歌的感情，他们或许还尚且一般，但是对江明姝来说，尤其是已经逝去的人，众人越发难以接受。
江明姝是活活被许立压着在河水里头淹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