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祁暝心中做何想,程见袖不清楚。
尽管她了解傅祁暝,可在这回事上,她还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见傅祁暝夸了她,她冲着人笑了笑,似乎这事便就揭过去了。
傅祁暝陪着程见袖一道用了午膳,午膳过后,萧言诚就搬着画具过来了,那是片刻都不敢浪费。
萧言诚本就是个爱美之人,乍一见盛装后的程见袖,那是满脸惊艳,一肚子夸赞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了,硬生生在视线瞥到一旁的傅祁暝时,给咽了回去。
“傅千户,程姑娘。”萧言诚压下心中的千言万语,尽可能地露出一个平和的表情来。
程见袖朝人行了女子礼:“今日便要麻烦萧画师了。”
“程姑娘哪里的话,能为程姑娘这的美人作画,是我三生有幸。”萧言诚立刻笑呵呵地说,说完便面色一顿,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傅祁暝的脸色。
程见袖不好盯着一个外男瞧,自然也就错过了萧言诚这般忐忑的模样。
“那个,时辰不早,我们现在便开始?”萧言诚主动开口,倒不是他不想与程见袖多说些话,而是他总觉得今儿个的傅祁暝,气势特别强,他总觉得,自己若是多说几句,说不准这画,就画不成了。
还是作画要紧,作画要紧。
程见袖自然不会拒绝。
“不知萧画师,要如何作画?可否需要我做些什么?”程见袖问。
萧言诚闻言,便道:“我想画姑娘最自在的时候,程姑娘不必拘泥,不如这样,程姑娘就与傅千户坐下来,一道喝喝茶水,说说话,姑娘自在些便可。”
“便听萧画师所言。”程见袖笑道。
傅祁暝一直没吭声,到了这会,也只是凉飕飕地瞥了萧言诚一眼,虽然不乐意萧言诚画这样的程见袖,但他也不会真的傻乎乎的提出让程见袖爽了这次的约。
反正也只是画个画而已!
傅祁暝尽量安慰自己。
阮朱是个手脚勤快的,既然程见袖同萧言诚商量妥了,她便招呼了起来,取了茶水,还有一些果点,一一放在外头院子的石桌上,程见袖同傅祁暝相邻而坐,等他们坐下了,阮朱去屋里头搬了个绣墩,拿了个绣花篮子,在外头做女红。
吟青没什么事,瞧了眼,跟着搬了个绣墩,坐在阮朱附近,看她绣花,偶尔抬头瞧瞧程见袖与傅祁暝,时不时地也会往萧言诚那边撇几眼。
作画需要不短的功夫。
程见袖只静坐了一会,原还是端着的,可一久,她就有些坐不住了。倒不是她爱闹腾,静不下来,而是身边多了个傅祁暝。
“这画要画好久,我们随便聊聊?”程见袖主动出击。
傅祁暝愣了一下,问:“你想聊什么?”
程见袖想了想,这会是在外头,阮朱吟青倒是无所谓,可还有萧言诚这个陌生人在,有些话就不好聊了,可他们之间能够在陌生人面前随意聊的,好像也不是特别多。
“不如,猜猜淮家班那边,何时会有动静?”程见袖提议。
“应该不会太久。”傅祁暝说。
程见袖却摇了摇头:“那可不见得,江淮安即便诱导了许立去做,但是,原先没有的计划,突然实施起来,难道不应该好好谋划吗?谋划,寻找时机,安排作案,这一折腾,也能整出好些日子。”
傅祁暝闻言,笑了:“这话,你自个信吗?”
程见袖:“……”
“万事皆有可能。”程见袖回。
一旁的吟青好奇,瞧了眼那头的画师,见萧言诚也没见阻止他们说话的意思,想了想,便耐不住好奇开口:“姑娘,为什么啊?为什么他们会很快动手?”
若是阮朱问,程见袖必然让她问傅祁暝去,可吟青,与傅祁暝的关系一般,是而,她听后便主动解释:“很简单,江淮安利用茹姬,故意让许立注意到茹姬,茹姬活得越久,传露风声的可能就越大,许立自然要尽快动手。而且,就算许立能稳住,江淮安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罢休。这件事,真正急的,是江淮安才对。否则,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推出茹姬,他这个法子,骗骗许立还可,在我们面前就不够瞧了,江淮安应该不至于以为这样就能够安枕无忧地骗过锦衣卫的人。也就是说,他甘愿冒着被锦衣卫发现,也要将许立置于死地,可见他的心急。”
吟青依旧不解:“可他那么久都等了,为什么这个时候却急了起来,还暴露自己?”
程见袖乐了:“很简单啊,其一,他和许立的嫌疑是平等的,许立想要嫁祸于他,他若不快点出手,万一,许立比他先动手呢?那他岂不是功亏一篑。即便他手中握有足够的证据拉许立下水,但到了那个时候,所有一切都暴露于人前,他又能好过到哪里去?孙知府会放过他?其二,原本他的计划中没有锦衣卫这一环,可如今多了锦衣卫之后,他必然会想要在锦衣卫还在襄阳城的时候就将此事解决。他不知道锦衣卫何时会走,也不清楚,锦衣卫究竟是特意为了查这个案子而来,还是恰好经过,以防万一,他不能等。一旦锦衣卫离开,主事的成了孙知府,这对他来说,情况十分不利。还是前头那句话,孙知府能放过这个设计害死自己女儿的人?”
锦衣卫的出现,让江淮安的计划能够更加完美,但同样也给他带来了一些麻烦。这个改变,是江淮安根本就无法控制的,所以他只能改变自己的计划,顺着眼下的情景走。而且江淮安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还有一个底气,即便他会被锦衣卫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关系,毕竟,从头到尾,他并没有任何一点触犯律法的行为。
诱导许立杀人?不不不,所有决定都是许立自个做的,江淮安甚至没有直接与许立说过一句,至于什么引导许立调查当年救他的人是江明姝这件事,更没什么可说的,自个的未婚妻被这么忘恩负义的东西杀了,他将这些真相摆在许立面前,去膈应他,有何不可,这事,有谁能说他不对吗?包括这一回利用茹姬,茹姬十有八九是自愿的,他们的确是为了逼许立动手,可他难道不是给了官府捉贼拿赃的机会吗?
对江淮安来说,锦衣卫知道这些事并不打紧,对他会有影响的,是孙知府知道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若是锦衣卫一开始就没有掺和进来,或许江淮安还能将自己摘清楚,但是事到如今,就算锦衣卫这个时候退出,单是他们查出来的线索,江淮安就已经无法做到全身而退。一旦锦衣卫退出,孙知府接手了所有的线索,以眼下的情况,没有了锦衣卫,孙知府主事,到了最后,真的会一点都无所察觉?既然如此,江淮安为何不赌这一回?赌锦衣卫不会多管闲事。
总归结果最差也是如此了。
别说,江淮安还真赌对了一回。
不过不是因为傅祁暝不想多管闲事,而是恰恰出于对江淮安的同情,若他是大奸大恶之人,傅祁暝不会放过他,可他的所作所为都情有可原,傅祁暝自然也就乐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吟青听程见袖说完后,明白了,点了点头。
这话都说了,程见袖也就不装模做样了,便问:“不会太久,是多久?”
“三日之内。”傅祁暝回,胸有成竹。
程见袖挑了挑眉。
“若是快些,今日晚上便见动静,慢些,后日晚上必有消息。若是他今日不动,明日我便放出锦衣卫要离开襄阳城的消息,他不动也不行。”傅祁暝回,随后想了想,又解释了一句:“襄阳城我们也待了不少日子了,之后的路,还长着呢。”
程见袖笑了:“我赌今日。”
傅祁暝诧异:“你这么确定?”
“茹姬闹的这一出,很大程度上表明了江淮安的心急,他这个计划,根本经不起深思,许立身在局中,未必会知晓,可我们这些局外人,太容易看清了。江淮安在准备这个计划时,不可能没有考虑过会被锦衣卫发现的可能,既然他考虑了,就必然不会夜长梦多。虽说你愿意照着他的路子走下去,可若是你不愿意呢?江淮安不可能将此事寄托在旁人的是与否上,所以,他今日必会动手,以免夜长梦多,再扯出旁的事,那可并非他所愿。只有许立的罪名落实,他才能彻底安心。”
“那便今日一晚,便见分晓。”傅祁暝笑道。
江淮安这样布置安排了一切的人,不可能会将事情的成败系于旁人的意愿上,以免锦衣卫出现捣乱,夜长梦多,自然是要尽快走完最后一步。其实,让程见袖说,昨儿个就应该动手了,不过,这又得考虑到许立的问题,茹姬刚和他闹过矛盾,晚上就出事,指向性太明显,就算江淮安再怎么推动,许立并非傀儡,有自个的想法,所以,今日,是最有可能的。
当然,也有可能猜错。
但是错了又有什么关系呢?今日不动手,那便是明日,她又不是正儿八经锦衣卫查案的。程见袖说的毫无心理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