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姬的确给傅祁暝带来了一个不小的发现。
只是……
傅祁暝抬头,望向茹姬:“这些话你本可以在淮家班时便说,此时追出来,是因为怕许立察觉后有所提防,还是——另有他因?”
茹姬闻言,苦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很脆弱。我与许立的关系本就一般,所以我意识到有这种可能时,更想要的是找出真相,来不及怨恨或是责怪失望什么,可淮安哥与我不同。他与许立的关系,远比我要好,若是这个时候知道这些,一来,我怕他接受不了,其次,我也无法断定这就是事实。倘若这一切只是我多想了,那么淮安哥因为我的话,而怀疑许立,这无疑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出现裂缝,一旦有了裂缝,是永远都无法弥补的。我不能因为一件还不能确定的事,就去伤害淮安哥和任何一个人之间的关系。”
傅祁暝听着茹姬的这番话,心中有些动容。
因为在乎,所以才会处处关心江淮安的处境,竟是连这些都考虑到了。的确,如果江淮安知晓许立和孙娇有这么一段情感纠葛,那么当时又是许立发现的江明姝遇害,他心中即便一开始不会多想,可只要有人起了那么一个风声头,他真的不会多想吗?
一旦起了念头,若是事实如此,倒也罢了,可一旦是误会,江淮安对许立的信任便就已经彻底崩塌,即便日后再修复,也不能再恢复如初。
“淮安哥前面这半辈子过的已经够苦了,如今也就只有我们这些人陪在他身边,许立算是他还能说得上话的人,我不想因为我的妄加猜测就破坏了这段关系。但同样的,我也担心淮安哥的安危。倘若真如我猜测的那样,许立对淮安哥来说,就是一个危险的存在,我不能置之不顾,而且我也不能白白看着明姝姐姐枉死,多年冤屈不见大白。”茹姬的一番话说的真心诚意。
傅祁暝心中已经信了大半。
“此事我已知晓,不论是此次凶案,还是四年前的江明姝一死,只要有冤,我必定会查下去,务必还受害者们一个公道。”傅祁暝道。
茹姬闻言,原本有些沉重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随后只见她退后几步,直接往地上一跪,给傅祁暝行了一个大礼,格外实诚地磕了三个响头。
傅祁暝有些诧异,但又觉得像是茹姬会做的事。
茹姬拜后起身,冲着傅祁暝大大方方地笑道:“小女子莽撞,耽搁了千户大人的行程,就此为大人让路。”说完,她便退到了一旁。
她这副落落大方的模样,倒是让人格外欣赏。
傅祁暝冲着一旁的许伍点了点头,随后便就放下了帘子,而一行人也得以继续往前走。
一行人直接回了知府衙门。
这次的凶案,凶手都选择了子时下手,第一桩凶案,月歌死在了梨亭戏楼,而梨亭戏楼处于集市附近,附近并没有什么普通百姓人家,而是一个铺子居多,如此一来,在子时那个时候,梨亭戏楼附近并没有什么百姓,除了原本就在梨亭戏楼的人,官府也没有过多可以追查的方向。
即便如此,官府还是去附近的几个铺子里询问了近日是否有异常,但皆无发现。
而后,便是前日晚刚刚发生的孙娇之死了。
孙娇是在知府衙门遇害,不得不说凶手胆大包天,先不说孙娇的死因古怪,单是凶手这神出鬼没,居然能够不知不觉就出入知府衙门,杀害孙娇,就已经令人震惊了。
当然,以傅祁暝的能力,想要不惊动衙门的人,而在衙门内杀害一个人,这样的事,他还是办得到的,那么,凶手是如同他一样有武艺傍身,还是有旁的原因?
何况,即便凶手是有武艺傍身,但想要杀孙娇,那也得先摸清了知府衙门的情况,什么样的人会有这个机会?从明面上来看,淮家班的人都没有这个机会,但是多了孙娇和淮家班的关系,说不准私下偷偷的,倒也未不可知。
傅祁暝脑海里一直回想着各类案情,可偏偏却犹如一团乱麻绕着,一时半会还不知道哪里才是头呢。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倒是先回到了知府衙门。
傅祁暝准备回厢房,不过倒是交代了许伍与冯正奇一些事情,是关于一些对凶案的安排,等交代完了,自个就往厢房去了,孙知府一瞧,心中焦急,可偏又不好说什么,站在后头,目送着傅祁暝离去,欲言又止了好几回,等人越走越远,只能叹了口气,也回去处理自己的公务了。
程见袖有些无聊。
阮朱又拖上秦厘去集市上买菜去了。因她做的那些食物,不好久存,几乎是每到一个地方,她都要重新更新一遍他们的库存,这不,初来乍到那会,阮朱还不大放心,没有动静,稍稍熟悉了一些了,就把吟青留在自家小姐身边,自个去集市了。
怕程见袖拒绝,还主动带上了秦厘。
厢房这边便就只剩下了程见袖同吟青。
吟青这人虽好,但是有时候程见袖也觉得自己与她说不上话,喜好不同,认知也不一样,感情自然也没有同阮朱来得深,说上几句话还好,一久,她便觉得乏味了。
原本或许还能嗑瓜子,可不知道是不是昨日嗑太多,有些上火,程见袖也只能暂时搁下这个嗑瓜子大业了。
程见袖叹了口气,她就干坐在院子里,盯着墙外的一片树叶瞧。
“在看什么,这么认真?”傅祁暝一进来,就见程见袖手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一处。
乍然听到傅祁暝的声音,程见袖脸上下意识地就带上了笑,大抵是无趣久了,见他出现,语气都带上了喜意:“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傅祁暝失笑:“今日就是去淮家班走一趟,也没什么行程安排,便就先回来了,后续的跑腿活,都已经交代给许伍他们去办了。”一边说着,傅祁暝在程见袖的对面坐了下来。
原本院子里被文二砍断的石桌已经又重新摆放了一张好的,正是程见袖如今坐的。
“今日如何?”程见袖忽然凑了上去,颇为好奇。
傅祁暝有些诧异:“你今日似乎突然上了心?”
程见袖悠悠地叹了口气:“说实话,有些无聊,刚好听你说说案情,解解闷。”
傅祁暝有些无奈:“这都是杀人犯法的大事,你就当个解闷的乐子听?”虽是这么说,但他还是做了回答:“不过,今日的确有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发展。”
“什么?”程见袖追问。
“我们之前不是猜测孙娇有一个内应在淮家班吗?”傅祁暝笑道。
程见袖点头:“难道找到这个人了?”
“不能确定,但是这个人与孙娇的关系,要更引人深思些。”傅祁暝回,随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许立,他喜欢孙娇。”
程见袖愣了下,问:“许立是谁?”
傅祁暝:“……”
程见袖只记得江淮安,月歌,包括江明姝,或许还记得那个月季与郑舫,可许立,包括茹姬,这两个人,她还真不知晓,她没看过卷宗,傅祁暝又没特意提起过这两人,她自然不知晓。
傅祁暝便又向她解释了一番这许立的来历,还有茹姬的,说完两人的来历后,才道:“许立喜欢孙娇这件事,是茹姬所说。”
“许立喜欢孙娇。”程见袖沉吟了一番,又问:“茹姬这个话可信吗?照你的意思,茹姬应当也是在你的怀疑之列。”
“不错。”傅祁暝点头,继续往下说:“在今日淮家班一行时,茹姬的确是在我的怀疑之列,可今日一行之后,我倒觉得,此事应该与她无关,她……”傅祁暝仔细回想了一下与茹姬的接触,说道:“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姑娘,而且为人聪慧,也善于观察周边,是个胆大细心的人。行事落落大方,也爱憎分明,有几分胆量、果决。”
原本还兴致勃勃的程见袖,忽然撇了撇嘴:“你夸我都没这么用心过。”
“什么?”傅祁暝不解。
程见袖扯了抹笑:“没事,你继续往下说。”
“虽说不能完全排除她的怀疑,但是我倒觉得她的话是可信的。而且,许立,的确有些古怪。”说着,傅祁暝便把今日发生在淮家班的事一一告知了程见袖,关于许立的异样,自然更是详细地描述了一遍。“茹姬的话,只是推动了我怀疑许立,可我之所以会相信她的话,许立本身就占了很大的一个成分。而且,这样也更加合理。”
一个能够接近江淮安的人,与他关系必然好,里头的交情自然不浅,孙娇虽说是知府千金,可一个庶出女,能够带来的利益,还是有限,她又没什么钱,没钱没权,若是关系与江淮安一般的, 或许背叛也就背叛了,一些蝇头小利便足以,可若是有些感情的,那可就要有些大诱惑了。
若是许立喜欢孙娇,这个理由就合理了。
因为许立喜欢孙娇,所以被孙娇利用,只是这么一来,这个许立,也有些一言难尽,说直白些,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