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傅祁暝。
程见袖还有孙知府夫妇同样联想到了此事,毕竟,这一串关系链实在是太明确了。虽说当年江明姝的死被定义为意外,但也不排除另有内情,不过也不一定就是他杀,但嗓子受损同意外落水身亡,这里头必然有一件是和孙娇与月歌有关,月歌的目的是为了自己在淮家班出头,而孙娇嘛,她的目的也简单,江淮安。
当年做的事,让孙娇被月歌拿捏住了把柄,因此只能一直被月歌牵制,而凶手杀人的目的是为了江明姝,那么,杀月歌,杀孙娇,都有了合适的解释。
只是……
傅祁暝伸手抵着下巴,如果凶手是为了替江明姝报仇,那么最有可能做这些事的就是江淮安。作为江明姝的未婚夫,有深厚的感情基础在,在江明姝死后又一直心存愧疚,而且他与月歌熟悉,又是孙娇喜欢的人,想要接近她们随后下手,可能性很大。
但是,从他之前去淮家班,与江淮安接触下来,又觉得没那么简单。如果他是凶手,又是出于什么,把当年的事说的那么清楚,如果不是他提出的江明姝,这件凶案一时半会也压根不会扯到四年前的一个意外落水死亡的江明姝身上,再则,为了表明自己没有嫌疑,大可表示自己已经放下,为何还要表露出一副情深愧疚,而越发让他们怀疑的模样来。
不是江淮安,这事没有那么简单,而且,凶案似乎并没有就此结束。
傅祁暝想到了孙娇手中的木偶,戏曲木偶是不是也意味着下一个要遇害的人?木雕脑袋预告了孙娇,那么戏曲木偶预告的会是谁?小生模样,隽娘那出戏,岂不是江淮安?
可江淮安,这个选择又让人费解。是凶手真的目标是江淮安,还是一出戏?
若是他们没有猜出这个戏曲木偶的意思,那么江淮安是凶手的话,该如何收手?
这案子中还有一点,孙娇大多的零花钱都花在了看戏上,她没有其他的收入,那么那些给月歌买东西的钱财是从何处而来?他刚才瞧过孙娇的妆匣,首饰不少,那么抵当首饰这些值钱东西的可能也被排除了,她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这些钱?
并且,还有一种可能。
凶手只是想杀的人恰好和江明姝的事重合了,所以才借着江明姝的名号,以此嫁祸旁人。甚至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除了自己要杀的人,再杀一个与江明姝有关的,彻底排除自己的嫌疑也并非没有可能。
“奇怪。”程见袖忽然出声。
傅祁暝收回了思绪,转头望向程见袖:“怎么?”
“昨日孙娇与我发生冲突时,解释前因是因为她原本的相看对象看上了其他人,我算是被无辜牵连,可如果孙娇一直喜欢江淮安的话,相看的事情黄了她不应该更开心吗?”程见袖说。
傅祁暝愣了一下,随后道:“也有可能单纯是觉得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抢了,或者,说是喜欢江淮安,但其实在她眼里不过是玩物罢了,并没有想过要嫁给江淮安。”
程见袖点了点头:“有可能。”说完,她忽然偏头似笑非笑地望着傅祁暝:“你很懂哦。”
傅祁暝:“……”
虽然听着这话好像没什么奇怪的,但是傅祁暝的求生欲却忽然上线,回:“我哪里知道这些,都是季安冥在我旁边嘀咕多了。”
“那你们的指挥使,挺懂啊。”程见袖笑道,颇有些意味深长。
傅祁暝回以干笑。
站在一旁的许伍与冯正奇对视了一眼,指挥使知道傅千户在背后这么说他吗?没想到他们的千户是这样的傅千户。
傅祁暝又问了一些问题。
奶娘虽然跟在孙娇身边久,但是当初因为江淮安一事,奶娘不赞同孙娇与一个戏子纠缠,多劝了几句,因而引起了孙娇的厌恶。好在孙夫人持家有道,虽说奶娘遭了孙娇的厌恶,倒也不至于在知府衙门过不下去,不止如此,在孙娇的院子里,她还是有些份量的。只是关于孙娇的私事,她知晓的就有限了。
而浣纱则恰恰相反,原本因多了个奶娘,她在孙娇的心里头自然是落一层的,奶娘被孙娇厌恶之后,浣纱便就成了孙娇的心腹,后面几年的事,浣纱就知晓的格外清楚了,如今将两人的口供结合在一块,就能还原孙娇这几年的生活了。
傅祁暝听着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还原了过去的事后,想要尽可能地获取一些信息,而孙知府同孙夫人是越听越气,听到后头,就连孙知府,那股愤怒都压过了那丝伤感。
孙娇这些年做的混账事,是真不少。
若只是单纯地迷恋一个戏子倒也罢了,江淮安能够作为淮家班的台柱子,襄阳城里喜欢他的姑娘可不少,可问题是,这些姑娘最多是迷恋,私底下或许多提几句,有些幻想,而孙娇呢?她开始给江淮安送礼,逼着江淮安收,还非冲到人后台去见真人,被戏班子或是戏楼的人拦了,就拿出自己知府千金的身份,以势压人。
孙知府作为一方父母官,可能在京官眼里,没那么厉害,但在一方百姓眼里,那就是个土皇帝,谁敢真的去得罪孙娇?孙娇就在外顶着孙知府的名声,狐假虎威,淮家班的后台,她是如入无人之地,更甚至,她还会强制拿了江淮安的东西,当成是江淮安送予她的。
而奶娘为何会如此反感孙娇去接触江淮安呢?除了这些事之外,当初孙娇还与江明姝在淮家班的地盘上发生过冲突。
那会,淮家班还没有名满襄阳城,江明姝的嗓子也还好着,孙娇不知道是从哪发现的江淮安,就非得缠着人家,当初的淮家班哪有人脉,是真的一点都不敢得罪孙娇,那孙娇就活像是要长在江淮安身上似得,江淮安避之不及,可孙娇却一个劲往人身上贴,还是江明姝瞧不过去了,站出来阻拦了,又将孙娇身边的丫鬟嬷嬷请了过来。
那日,孙娇同江明姝闹的十分难看,但当时孙娇还小,最后被奶娘压了过去。而这之后,孙娇一直没有悔改,还是一如既往地缠着江淮安,奶娘劝了几次都不见用,反而引来了孙娇的厌弃。大概在大半年之后,孙娇身边就起用了浣纱,而也是在这前后的样子,江明姝出了事,之后江淮安的名声因为隽娘这出戏也起来了。
以往江淮安没有出名的时候,还没多少人知晓孙娇与江淮安的关系,可江淮安一出名,孙娇还是一如既往,外头百姓或许不大清楚,可是江淮安他们这一行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一开始大伙还羡慕江淮安,这可是知府千金,有了这个后台,在襄阳城可不得横着走?可是到了现在,谁提到江淮安不是可怜他?
这个孙娇就是个疯子,根本不会顾及他人意愿,她的存在有没有给江淮安带来好处,无人知晓,但是带来的麻烦,可是一点儿都不少。
这些事,从奶娘和浣纱的口中一点点还原,孙知府这人素来看重自己的名声,知晓孙娇的这番行为,是彻底踩了雷了。
这头将事情说的差不多了,王仵作在里头的验尸也初步有了结果。
他与捕快从屋内出来。
“孙知府,尸检有个大概结果了,根据尸僵尸冷的情况来看,已经死了有个四五个时辰了,按时间推算,和之前那起戏楼的案子一样,都是在子时左右,至于致死原因,”王仵作微微一顿:“初步怀疑是被吓死的。”
“吓死的?”傅祁暝震惊,随后问:“可她身下的那堆血迹又是怎么回事?”
“死者身上并无伤口,那些血,恐怕并不是死者所有,而且,我看着,像是狗血。不过,关于致死原因,目前也只是一个猜测,初步检查下来,没有明显的致死伤口,而死者双眼惊恐,面目恐慌,很有可能是因为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导致了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去了,具体结果要晚些等卑职将尸首抬回去,解剖做了复检之后才能确定。”王仵作说。
孙知府闻言,点了点头:“这个事,你是内行,听你的。”
“王仵作会解剖?”傅祁暝倒是越来越震惊了。
王仵作闻言,露出些许羞涩的笑意:“这是小人这些年自个钻研的,有些自己的小技巧,不过傅千户请放心,这些小人都是考察多时,并不会有问题,孙知府能为小人作证。”
孙知府帮替人做了担保:“是啊,傅千户,王仵作之前就用解剖尸体帮我们查出了很多平时无法发现的东西,他的本事,还是信得过的。”
“倒不是我怀疑,只是有些许震惊罢了。王仵作解剖时,我可能在一旁观摩?”傅祁暝问。
王仵作忙道:“解剖血腥,若是傅千户不在意,倒也无妨。”
“不知王仵作何时解剖?”傅祁暝又问。
王仵作看了眼时辰,答:“小人还需要做些准备,大概一两个时辰后吧,待小人准备妥当后,便让人通知千户大人。”
“那便如此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