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祁暝见过冯正奇后,便就回了客栈。
等他回到客栈的时候,先前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也回来了,他们带回来了一些新的线索。
“卑职已经查到了陈家两具尸首的下落。”底下的人回。
傅祁暝刚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闻言,面色平静,抿了口茶后才开口:“去处?”
“陈家姑娘同陈家小孙子的尸首是在他们下葬后几日被迁移,重新下葬,目前葬在临安镇郊外一座寺庙山下。卑职去查探过,墓碑附近清理干净,并无杂草横生的模样,这几年应当有人时常前去拜祭。”
“查到和红饶之间的关系了吗?”傅祁暝问。
回话的人摇了摇头:“卑职查到了当年搬移尸首的那群人,据为首的人说,当时找到他们的的确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但是对方一直用面纱蒙着脸,加上过去了十年之久,他们已经无法认出对方。不过,他们交代,当时那个小女孩给了他们三两银子的酬金去办此事,除了搬移尸首之外,还让他们帮忙去寻了两口棺材,相比周山村,算是厚葬了。”
傅祁暝敛眸。
从调查的情况来看,当年搬移尸首的应该就是红饶了,只是她这么做的目的何在?而且,她搬移尸首之后,竟是给两人重新找了棺材厚葬,瞧眼下的这模样,估摸着还时常去拜祭,这也不像是仇人的模样。可若是心有愧疚,也不应当,毕竟是杀了人,难道红饶心里就不怕对方变成厉鬼来找她报仇?
虽说傅祁暝是不信这些的,但是这事,在大多百姓眼中还是十分忌讳的。
或者说,是红饶故意做的一个局?毕竟,此事一旦证明,那么红饶就可以更加证明自己是感恩陈家丫头,否则为什么要再给人重新下葬,还时时拜祭呢?
不过,尽管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傅祁暝依旧觉得这是一条可以继续往下查的线索。
“你继续去查,最好找到一些证人,能够证明红饶这些年去拜祭过。还有,再仔细查查红饶脱身之后,到跟随王假母这一段时间内,她在何处,做了什么。”傅祁暝交代。
回话的人很快就应了,见傅祁暝没有旁的事,便就离开了。
等人走后,傅祁暝又静下心来思索了一番,这一想,还真让他发现了之前没有发现的一点来。
红饶早在案发后没多久就转移了陈家两个小的尸首,如果真如她所说,是因为感念陈家丫头的恩情所以前往周山村拜祭,那就不对了。她已经知晓陈家丫头真正的葬身之处,何必再来周山村?她去周山村,只能说明一件事,真正让她在意的,是仍旧葬在那里的人。
不是陈亭,还能有谁?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
红饶当年是遇到了山贼,被救的时候已经是身无分文,那么她是如何拿出钱来让人转移尸首?说到这银子的问题嘛,傅祁暝又想起了一件他已经忽视许久的事。
周山村的人翻遍了陈家也没翻出来多少钱。
是陈家真的没钱,还是因为这钱已经被人带走了?傅祁暝本就是赞同后面一种观点,而现在,这钱到底是落入了何人之手,结果应该算是很明白了。
不论后续是否还能找到证人,这件案子,都该有个了结了。
许伍恰好回来,刚碰上傅祁暝,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就见自家千户朝着他招了招手。
“千户。”许伍赶紧迎了上来。
“明日你去一趟烟花巷,将红饶拿下带到客栈来吧,再往冯正奇那边通知一声,明日若是事情办完,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让他赶紧将后续尾巴收完。”傅祁暝吩咐。
许伍有些震惊:“冯正奇他真的不留下来?”
“你不知道?”傅祁暝也没想到冯正奇竟还没跟许伍说过此事。
许伍摇了摇头:“卑职同他说的时候,就看他一副深思的模样,卑职还没问呢,他就打发卑职走了,说是会和千户您亲自交代。”说完,许伍啧啧啧感慨了几声:“他不是很想要功劳吗?这多好一个机会。”
傅祁暝想到了冯正奇对他说的那番话,不免又带上了笑。
这个冯正奇拍马屁倒是能会找方向的,傅祁暝想。
“行了,赶紧去办事吧。”傅祁暝拍了拍许伍的肩。
许伍也没多想,赶紧就去将这些事办了。冯正奇能留下来最好,他们接下来的行程可还远着呢,冯正奇的作用还没发挥到最佳,何况,少了这么一个人,到时候再遇上事,可就他一个人忙了,是而,冯正奇同他们一道,许伍自然是高兴的。
心里已经有了八九分把握,加上傅祁暝也有些心急了,在临安镇逗留的日子已经超过了他的计划,如今也算是结果了,是而,第二日一早,就派了各方人马,将陈家一案有关的人员一一带到了客栈。
因临安镇并未设公堂,同样傅祁暝没有去知县衙门的打算,就在客栈这边算是私底下先过一遍,让红饶签供画押,一旦证词落实了,各项证据齐全,最后再由方知府那头去知县衙门再正儿八经地过一回堂就是了。
因去周山村同林家村远一些,是而,红饶被带回客栈的时候,周林两家人还未到来,不过在临安镇的证人已经悉数都到了客栈。
“十年前,周山村陈家一家七口毒杀案,红饶,你可有话说?”傅祁暝问。
客栈已经被锦衣卫清场,客栈的掌柜伙计都被暂时留在了后院,而程见袖同妄生等人,毕竟不是官府的人,这会也没有在场内出现,而是站在二楼处。
红饶听了,笑了声:“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周山村的陈家毒杀案,我能说什么话?陈家姑娘与我倒有些关系,早年我初来此地时,遇上山贼,双亲身亡,我倒是侥幸逃脱,遇上过陈家姑娘,那姑娘帮过我一些小忙,这也是他们陈家出事前一段时间的事了,之后我就到了这临安镇,与陈家就没什么关联了。大人这话问的好笑,怎么会问起我来,十年前的事啊,我那会也才十岁,都还不太懂事呢。”
“十年前不懂事,竟知道帮着转移尸首了?”傅祁暝嗤笑,摆了摆手,之前底下找到的那群转移尸首的人就被带了过来。
当年红饶还小,又是初来乍到的,哪有什么人脉,无非是花钱在当地找了一些地痞流氓。她这事做的虽然粗糙,但其实粗中有细,她应是料到了周山村同临安镇的消息不会互通,所以其实没有过多隐藏,这群人拿钱办事,嘴巴可一点都不紧,对邻里邻居都说过,但是那些人同周山村的人不认识,这话自然传不过去,加上当时的官府不作为,明明是漏洞百出的犯案,愣是搞成了一桩悬案。
“你花了三两银子,让他们帮你转移陈家姑娘同陈家孙子的尸首,这么重要的事,红饶姑娘不会忘了吧?说来,姑娘倒也是个感恩的,不止厚葬了此两人,后来还时不时地前去扫墓,这一年下来纸钱没少烧吧?那附近的村民,都瞧见过你好几回了。”傅祁暝打趣道,说话间,这些年曾经看见过红饶去扫墓的证人也被带了上来。
因为墓就在临安镇郊外,比周山村近一些,这人还是昨儿个找起来的,虽然时间赶,但也好解决,只是发出消息去,说是给银子,立刻就有不少人来报信了。当然其中有真有假,锦衣卫一一辨认之后,从中确认了三人。
他们分别在不同的时候看见过红饶在那附近出现过,有一个则是亲眼看到过红饶给陈家那两位上香。
红饶面露震惊,她大抵也没想到都那么久的事了,还真的被查了出来。在官府的人找到烟花巷的时候,她心里或许已经有所提防,否则一开始也不会将与陈家丫头的谎言说了出来,而不是矢口否认。而如今嘛……
“这事的确是真的。我听闻陈家全家被害,是村里人帮着下葬的,虽说村民还算心善,但毕竟不是自家人,办事难免疏忽,我去瞧过,实在看不过,这才重新找人厚葬了陈家姑娘。毕竟,她于我有恩,我这也算是报恩了。”红饶回的面不改色。
“是吗?”傅祁暝勾了勾唇:“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是单独立陈家姑娘的墓?偏偏带上了陈家小孙子的,既然带上了陈家小孙子的,又为何不带上陈家其他人的?”
红饶叹了口气,说:“当时我手头紧,只有这些银子了,思来想去也只够下葬两人,我听说陈家姑娘与陈家那个小孩子关系好,这才将他一并带上了。”
“那红饶姑娘的银子,是从何处来的?你当时遇上山贼,救下你的那户人家可说了,当时你身无长物,衣衫撕裂,竟还能拿得出来这么多银子?”傅祁暝再问。
傅祁暝一上来就没有抛出太多东西来,他给了红饶很大辩解的机会,可一旦红饶辩解了,就想要更多的谎来圆,这说着说着,谎,恐怕就圆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