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饶，认识吗？”傅祁暝直截了当。
林白芷猛地抬起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震惊，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忙低下头去：“官……官老爷说的是谁，我……我不认识。”
“是吗？可是有人瞧见你经常出入烟花巷，你不是去寻红饶，难道还有其他的目的？”傅祁暝好笑地问。
林白芷又是一惊，抬起头，冲着傅祁暝直摇头。
“行了，你别吓她了。”程见袖出声，故意微恼地拍了一下傅祁暝。
傅祁暝似乎有些无奈，但乖乖地噤了声。
“周林氏。”程见袖开口，语气温和：“你去烟花巷，是去寻红饶的吗？虽然我相信你是个好姑娘，但那些地方，的确不是什么好姑娘的去处，女子处事多艰难，你得为自己多想想。”
林白芷红了眼眶，似乎对程见袖的话有些动容。
傅祁暝瞧着只想扶额，程见袖说的话，和他说的有什么区别吗？可偏偏在很多人看来，他说这些就是恶言恶语，是争锋相对，但程见袖说，那就是通情达理，真不知该说这些人太好骗，还是他和程见袖的语言表达能力相差太大，或者，两者皆有。
不过，林白芷虽动容，但还是没开口。
程见袖见此，伸手轻轻地撩了撩林白芷的头发：“没有那么人会在乎你的本意是什么，很多人只会在乎表面他们所看到的。周林氏，你真的不要自己的清白名声了吗？抛弃自己的一切，不管周家会因为你被如何指责，也不在乎林家会在此事中受到什么牵扯。”
林白芷微微颤栗了一下。
明明程见袖的语气很轻柔，可林白芷却心生出一种恐慌来。
傅祁暝冷眼瞧着，林白芷撑不了多久，先前虽然知道她有事隐瞒，但因为掌握的消息不够，他没有选择擅动，而现在，尽管他还是不大清楚林白芷在这事中到底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但是，她出入烟花巷这一点，就已经成为了最好的突破。
虽说这样做可能有些不厚道，但是林白芷这么不配合，也不能怪他们直往人心窝子上戳了。
林白芷也不知是被程见袖吓的，还是被自个吓的，眼眶都红了，可依旧是死抿着嘴唇，不肯言语。
“陈家一案，下毒的不是陈家丫头，你一直误导我们下毒的人是陈家丫头，是想做什么？想要……”程见袖又轻飘飘地抛下一个惊雷，可话还没说完呢，眼前的白芷却猛地抬起头，面色苍白，满脸不置信：“凶手不是陈姐姐？”
傅祁暝同程见袖都被林白芷的这个反应弄得一愣。
什么意思？难道林白芷真以为下毒的是陈家丫头？
程见袖心中惊诧，面上却露出个似笑非笑的模样来：“下毒的自然不是陈家丫头。”
“不可能，不可能的，不是陈姐姐，那会是谁？难道……她骗我？”林白芷陷入了自我怀疑中，这样的情况，倒是程见袖同傅祁暝都没有想到的，但因为林白芷的表现脱离了他们的掌控，这里头有些事或许不如他们知晓的那般，所以，程见袖没有再开口。
不能给出错误的信息，否则容易被林白芷反转。
两人都没有说话，就那么似笑非笑高深地坐在那。
“程姑娘。”林白芷抬头，伸手握住程见袖的衣角：“程姑娘，下毒的真的不是陈姐姐吗？”
程见袖似乎对此颇为好笑：“你为什么会觉得下毒的会是她？是谁告诉你的？陈家毒杀一案的凶手，另有其人，周林氏，你似乎被人骗了。”
林白芷面色越发苍白了。
见林白芷这模样，看来真的是认定陈家丫头是凶手，而且她与陈家丫头的关系似乎非同一般，这样的话……程见袖眯了眯眼，继续道：“你以为你在做什么？你不过是在帮别人极力掩盖真相，让陈家丫头的冤屈一直都无法重见天日罢了。周林氏，是谁告诉你，下毒的人是陈家丫头。”
“是……是红饶。”林白芷有些痛苦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先前她其实已经有些被说动，突然冒出来的真相，让她更加无法接受，几乎是一边哭一边说：“是红饶告诉我，陈姐姐恨陈家人，又觉得自己不干净了，想要和陈家同归于尽。所以她捡了毒蘑菇，毒蘑菇的事，是她告诉我的，她说，她当年和父母经过周山时遇到山贼，她侥幸逃脱，遇上了陈姐姐，是陈姐姐帮了她一把，她才活下来的，她说……她当时看到陈姐姐捡了毒蘑菇。”
傅祁暝挑了挑眉。
“你和她什么时候联系上的？”傅祁暝问。
林白芷依旧在哭：“是在六年前，是陈姐姐的忌日，我去拜祭陈姐姐的时候遇上她的。”林白芷回想了一下当日的情况。
红饶比她到的要早些，当时就站在陈家人的那堆墓碑前。
“你是谁？”林白芷主动出声问她。
红饶愣了一下，随后道：“我当年路过周山遇上山贼，是这家人救了我一次，知晓他们出事，便来拜祭一二。”
林白芷当时听了，并未怀疑，自己不也是因为得了陈家丫头的相助，所以才私下来拜祭吗？
而这一拜祭，就是好几年。
“之后每年忌日，我都能在陈家的墓碑前看到红饶，久而久之，我们便开始搭上了话，知晓了彼此与陈家的纠缠。红饶告诉我，陈姐姐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可惜她没有拦住陈姐姐。”林白芷哭的已经是个泪人儿了。
据红饶当时对林白芷所说，她当时被陈家丫头收留了几日，就是那几日里，她发现陈家丫头已经存了死志，而且十分痛恨陈家人，可惜当时她忙着离开，并没有过多关心，直到后来知道陈家一家全被毒死了，已经为时已晚。
“我听到她说是陈姐姐下的毒，我当时就哭的不行，她问我发生了什么，我……我当时和她已经算是熟悉，加上情绪悲恸，便将陈姐姐的事都告诉了她。”林白芷蛮横地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因为陈姐姐的关系，我们两人的关系熟悉了不少，后来，我会悄悄去烟花巷寻她，因为藏了秘密，平日里想要有个说话的人，直到前些日子，你们来到周山村。”
当时那个假道士的事，是与陈家闹鬼有关，所以林白芷担心会牵扯出陈家的案子来，她其实当时心里很矛盾，不知道该装作不知道这一切，让所有一切都隐瞒，还是将这些事都摆出来，还陈家丫头一个清白。
她怕查到陈家丫头是下毒的那个人，但又不甘心陈亭的所作所为一直都不为人知，更不想让陈家丫头一直都葬在陈家姓的墓中，她不知如何抉择，便就去寻了红饶。
“红饶告诉我，就算知道下毒的人是陈姐姐，她人都已经死了，官府也不会再做什么，反倒是陈亭，应该将陈亭的所作所为都公之于众。陈姐姐原本就是受害者，我们既然受过她的恩惠，就应该替她讨个公道。”林白芷说到这里，心里也有恨。
她很相信红饶，这些年来，红饶在她心目中显然已经成为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人。
红饶的推动，让林白芷下定了决心，这里头也有红饶帮着一道出主意，所以，林白芷先是怂恿了周大嫂，让周大嫂说出了关于陈家的事，之后又借周大娘的口，说出了毒蘑菇的事，毕竟，在林白芷看来，凶手就是陈家丫头，她也不希望官府浪费太多心思在这些事上，而且她也怕官府查的多了，查到她们的头上来。虽然她并没有做什么坏事，可是此事毕竟是她推动出来的，若真是说到明面上来，她在周山村的日子会不好过。
可她考虑了那么多，万万没有想到，红饶居然骗了她！
林白芷说到这里，程见袖同傅祁暝心里都已经有了完整的猜测。
“程姑娘，官老爷，不是陈姐姐下的毒，那究竟是谁，是谁害了陈姐姐！”林白芷几乎是痛哭着问，可惜，眼下还没有定论的结果，他们又怎么会告诉她。
程见袖伸手拍了拍林白芷：“你放心，我们会替你陈姐姐讨回公道。你什么都不要说，回周山村去，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若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是我们让你当陈家一案的证人，再多的，你便说不知便可。”
林白芷愣愣的：“姑娘知道凶手了吗？”
“回去好好睡一觉，会过去的。”程见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如果她知道事实，那恐怕又是一大打击。
红饶为什么好好地要骗林白芷？这答案已经十分明显了，她这么做，无非是要保护真正的凶手，这个人不是与她相识，就是她自己，而加上她当年的经历，他们不得不怀疑，红饶才是那个下毒的凶手。
因为她遭受到了陈亭的侵犯，心生恨意，寻到机会后，在给陈家人的吃食中下了毒。她不是陈家丫头，所以她恨陈家所有人，根本不会在意其他人的生死，她将所有人都毒死了。
而她为什么会遇上林白芷，林白芷是为了拜祭，而红饶，怕是故意去膈应陈亭的吧。而林白芷的出现，也成了红饶伪装自己的法子，有这样一个人在，周山村若是出现什么意外，她也能够及时掌控，好比眼下这些事情的发生，红饶恐怕就是想要将凶手推到陈家丫头身上，彻底洗清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