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祁暝只在程见袖这边小坐了一会。
等把事说的差不多了,还没说上几句私事,季安冥那边就派了人过来,传傅祁暝过去问话。
昨儿个秦淮河边闹了这么大一出,到这会都还没有解禁,事情可大可小。
别看封的只是些烟柳巷的地盘,可这些假母多多少少有些人脉,说不准也有官员打交道的,秦淮河一封,那些心里有鬼的,急得很,虽说对外说是郑家的那件凶案,可锦衣卫查案,挂羊头卖狗肉的事,干的太多了,这些人哪里能安心。
他们不敢同锦衣卫直接叫板,就在早朝的时候,向皇上进言,说这事如何不合适。
季安冥能让外头的人欺负他们锦衣卫?在朝堂上,他是寸步不让,秣陵帝又偏心他,这事,自然还是如了季安冥的愿,可秣陵帝也不能抹了那些臣子的面子。
是而,虽然赞成锦衣卫继续如此行事,但作为主事人的傅祁暝,要梳理一份卷宗,也要写个奏折,好好反省一下。
听季安冥说完,傅祁暝扯了扯嘴皮子:“行,我记下了,晚点得空了我就写一份,明日就送过去。”
季安冥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心里有数就行。昨日闹了那么大动静,情况如何,何时能结案?”
“不好说,我们眼下只是抓到了一个傀儡罢了,郑三小姐的凶案能破,可要说破连环凶杀案,还有些距离。”傅祁暝提起此事的时候,面色下意识地要沉上几分。
季安冥并不意外,点了点头:“你先将郑家的这个案子查清,单独列一个卷宗,先交上去,也好堵住众人的嘴,至于连环案,毕竟分布时日过长,又在各地,慢一点,咱们也有理由堵旁人的嘴。”
“行,明日同奏折一道送过来。”傅祁暝很快应下。
季安冥没多留他,知晓他还有很多事要忙,将要交代的交代完了,就让人离开了。
傅祁暝正愁程见袖没事做,怕她胡思乱想,谁想季安冥这头就给他找了事。他哪有什么心思去管这些事,喊来许伍,将他往日里写的奏折,还有锦衣卫平日里上奏的一些关于案情的卷宗,搜罗了一些,送到程见袖那边去,让程见袖看着照他的笔迹写一份奏折同一份关于郑家凶案的卷宗。
许伍听后,沉默了好久。
“千户,你没在说笑吧?”许伍觉得自从程家姑娘来了应天府之后,他对自家傅千户的感观正在逐渐崩塌。这种事居然也都能代劳?
傅祁暝给了许伍一个眼神,让他自行领会。
许伍:“……”
虽然觉得自家千户越发离谱,可到底还是矜矜业业地照着吩咐去做了,等程见袖看见许伍送来的一堆卷宗资料时,也愣住了。听完许伍的转述之后,更是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复杂表情。
“那个……姑娘,关于郑家凶案的情况都已经在这里,你先看着写吧,薛倪的证词还没出来,你先跳过这一部分,之后再补就是了。至于奏折,其实也就是走个过程的事,姑娘不用太放在心上。”许伍忍了一肚子吐槽,尽可能地将这些事说得平常些。
程见袖没拒绝,只是看向许伍的时候,目露同情:“这些日子许百户跟在他身边,辛苦百户了。”
可不辛苦吗?许伍心里苦,但不能说。
等许伍走后,程见袖敛了心思,招呼阮朱过来,将这些卷宗都先分门别类。在下笔之前,她得先看看平日里他们都是怎么写的,也得瞧瞧傅祁暝这些年的字迹有什么变化。
早些年,两人一块读书识字,傅祁暝年长程见袖几岁,除了启蒙夫子外,一开始教程见袖写字的还有傅祁暝,后来程见袖又刻意练过,倒能与他写的有个八九分像。
这也是傅祁暝敢让程见袖写这些的原因,同时,大抵也是找了个借口,让她能够翻阅这些卷宗,从而将郑家这个案子,了解得更清楚些。
不过,若说此事最惊喜的,并非程见袖,而是吟青。
甭管看不看得懂,反正她瞧得挺认真,而程见袖也重新梳理了一遍郑三小姐之死的始末。
本年三月十一,郑翰林庶出三女,闺名闻香,于闺房外,收到凶手寄来夺命信,因误以为姐妹恩怨,又有郑家夫人其中干预,导致此事隐而不报,时至四月初九,凶手再次潜入郑家,将郑闻香杀害在闺房内。
案发次日,死者郑闻香身边的贴身丫鬟暮雪最先发现死者尸首,遂报案,由应天府府尹府接手,应天府在追查后,发现此案为连环凶杀案,情况特殊,转交锦衣卫,由锦衣卫千户傅祁暝接手,锦衣卫封锁应天府城门。
在调查过程中,先后发现带有纯檀香味的夺命信,临水茶楼的古怪,引出假和尚诫明,茶楼里头的竹筏,从而推测出凶手是从此以竹筏为外物,渡河潜入郑家,也因此牵扯车茶楼的前东家沈非,查出其为假身份。
之后便是追查沈非,傅祁暝为了引凶手出手,多次设计。当日在调查内河附近时,两人意外遇见了在附近逗留的乞丐,乞丐虽时常在此逗留,但在傅祁暝追问过后,并未有什么线索发现,不过,傅祁暝并未放过这次机会,而是故意将乞丐带回锦衣卫,做了一场戏。
可惜的是,第一次,凶手并未中计。
不过,因她进入锦衣卫,显然凶手无法再接近她,而开始筹谋。为了对她出手,抛出刘二郎,不过因妄生出现而计划失败,而后,傅祁暝请君入瓮,故意向百姓以金钱求线索,给了对方将孙二嫂混入锦衣卫的机会。他们抓出了这个机会,可惜功败垂成,被对方率先察觉而后离开。
虽说如此,但他们依旧沿着孙二嫂的这条线,找到了秦厘,而后又因妄生相助,将薛倪等人拿下。
薛倪应该就是郑三小姐这桩凶案的主事人,先假借商人身份,租下郑家后门河对面的铺子,以此监视郑三小姐,送完夺命信后假意离开,其实化明为暗,以烟花巷藏身,直到四月初九,再次通过茶楼,潜入郑家完成凶杀案。
在杀完人后,大概是因为锦衣卫动作太快,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撤离,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突然来了应天府,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他们留下来有部分可能是为了针对她。不论何种原因,薛倪等人没有立刻离开,那么这就是他们计划失败的开端了。
程见袖将这些快速地理了一遍之后,开口:“幕后元凶应该就在应天府。”
吟青正在看卷宗,听到这有些诧异:“姑娘从何判断?”
“薛倪等人在杀了郑三小姐后,未曾离开,而后再向我出手,当时应天府已经被锦衣卫看守起来,不止人员不好进出,消息传递也是个麻烦,若他们只是单独负责郑三小姐一案,那他们应该不会对我出手。既然是对我出手,理应是收到了他们再上层的消息,那么,在这应天府,至少有统掌能力的人在,即便不是幕后元凶,也应该是元凶身边能够拿主意,先斩后奏的人。即便是后者,拿下这个人,对我们找到幕后元凶,也是个极大的机会。”
“方才傅千户说,妄生大师提过幕后元凶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会不会就是那个沈非的假儿子?”直到目前,他们还不知道阿无的名字。
程见袖颔首:“有这个可能,这一点,就只能等锦衣卫那边审问后才能有结果了。”说完,程见袖转头望向阮朱,笑了声:“替我磨墨吧。”
阮朱脆脆地应了一声,就开始忙活起来。
傅祁暝见过季安冥之后,就带着部分弟兄跑了一趟沈家坊。
宛娘虽死,但并不代表沈家坊就完全没有一个知情人,还要再去瞧瞧那些自杀的周遭附近,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薛倪想的好,以为杀掉了知情的宛娘就可以万无一失,可对宛娘来说,祸藏杀人疑犯,真的能够管得住嘴?
沈家坊绝大部分人当真不知情,等锦衣卫把人找出来她们才吓了一大跳,没想到自己竟同锦衣卫的犯人一道住了那么多日,如今宛娘一死,大伙心也散了,若非锦衣卫看守着,这些姑娘早就要去另寻出路了。
但也因这一点,让锦衣卫在问话时顺利很多。没有人会愿意替一个老东家隐瞒这些违法乱纪之事,尽管大伙不知情,可总能知晓一些蛛丝马迹。
例如这厨房的饭菜突然做得多了。
傅祁暝见过厨房的人。
“大概就是在三月中旬前后,这做饭的量就比平时多了。”厨子翻着记录的账册回。
厨房买菜都是需要记账,日子记得分明,因为多了那么多张嘴,进的菜自然多了,这在账册上有了十分明显的体现。
照这个日子,也就是说,当时薛倪根本就没有离开应天府,前脚装作身份出了应天府,后脚就又回到应天府,住进了宛娘的沈家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