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宫。
卫渝泽负手站在仙台之上，身后五大长老分立。
台下是熙熙攘攘的宗内弟子，从外门弟子到亲传弟子几乎全都聚集在了这里。
“我凌霄宗身为五大仙宗之首，数千年来维持世间正道，邪魔外道尔尔若是敢犯，必有来无回……”
卫渝泽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清晰地从仙台之上传到每一个的弟子的耳朵中。
包括了站在众弟子中的宋念云。
她视线在周围聚集的人群扫了一圈，大部分是些面生的弟子，偶尔才有几张算得上眼熟的面孔，比如秋霓，卫白芷……
宋念云皱了皱眉，眼中出现懊恼。
那什么魔君是怎么回事，书里有这么一号人吗，早知道会穿她当初就把那本书看完了！
也不知道那魔君实力怎么样，这些人打不打的过。
要是实在不行，她就靠系统跑路算了。
宋念云一边听着，一边在心里盘算着。
轰隆的雷响平地炸起，天边的雷光森白。
眨眼之间，一头漆黑的魔龙出现在空中，虎视眈眈地盯着下方的人群。
魔龙庞大的身躯下，是来自魔域的如鬼面罗刹似的魔修。
众人顿时惊呼起来。
黑色巨龙眯着黄金竖瞳，笑道：“别来无恙啊，卫掌门。”
卫渝泽看着盘踞空中黑龙，神色莫明。
抬手间，一条威风凛凛的水龙猛地向着黑龙攻去。
黑龙长尾一摆，拦住袭来的水龙，竖瞳闪烁着讽刺，“卫掌门未免也太过心急，这就想杀本尊灭口了？”
卫渝泽神色略微变化，手下招数渐密。
孟青然拔剑而起，怒着声：“师尊当年点化你修行，让你成为护宗神兽你这孽畜不知感恩，还自甘堕落犯下滔天罪孽！”
应陵黑龙同时抵挡着两人的攻击，冷冷一笑：“点化修行，护宗神兽？你们那好师尊以护宗神兽的身份诓我，拿我稳固魔界封印，让我在无间涯那种鬼地方受了上千年折磨……”
“拜他所赐，本尊修炼数千年的龙气化为乌有，本尊还真是应该对他感激不尽呢。”
应陵当年找回另外半颗内丹后，破损的记忆便开始恢复。
应龙，本该是仙道正统的功德之龙。
“信口雌黄！”
“你这孽畜到底想干什么？”孟青然握着手中的灵剑，寒声道。
应陵睨了他一眼，开口提醒：“就算你现在强行使用秘法，等不到杀我，你自己就因为力竭而死。”
孟青然闻言，脸上扯出一抹笑容，“只要能为她们报仇，我这条老命没了又如何”
“报仇？你的仇人把你耍得团团转，你都发现不了。”应陵嗤之以鼻，讥诮道：“你说是不是，卫掌门？”
“明明是你杀了你这师弟的妻女，推给本尊自己反倒是摘得一干二净，还让他心甘情愿地为你当牛做马，真是跟你那师尊一样，好本事啊。”
简直是震撼我妈一百年。
台下的弟子听到这惊天秘闻，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表情。
卫渝泽眼神一晦。
孟青然气得发抖：“胡说八道！”
“不信？”应陵挑了挑眉头，尾巴一点。
一道身影凭空出现。
正是紫妍，她似早已准备结起法印，金色的八卦铭文分列在空中。
紧接着空中出现一幅画面。
画面中卫渝泽的一举一动被映照得一清二楚。
清晰地画面外的人可以看着他是如何亲手杀了孟青然的妻子和女儿。
应陵满意地看着紫妍，还算有点用，不枉他费尽千辛万苦（不要脸）才留住她的神魂。
“这可是你们凌霄宗至宝九霄箓记载的记忆回溯之法，卫掌门应该不会认错吧？”应陵语气玩味。
卫渝泽阴沉得能滴出水，盯着身形几近透明的紫妍冷声道：“你一个魔修怎么可能会九霄箓中的术法？”
“看来卫掌门记忆还是不太好啊。”应陵说完，又瞥了一眼紫妍。
紫妍立刻会意，恢复成秦沐妍的模样，放出了自己盗取九霄箓的过程。
作为将秦沐妍收入门下，视若己出的秦璇是最不能接受的：“你怎么可能是妍儿！”
紫妍道：“妍儿在凌霄宗多年有劳天璇长老照顾了。”
秦璇张了张嘴，最终发现自己不知道说什么。
她的举止神态皆与秦璇记忆中的秦沐妍毫无二致。
骄傲如秦璇从未想过自己居然就是引狼入室的那个人。
秦沐妍不过就是魔域圣女紫妍在凌霄宗的一个伪装身份。
“堂堂仙宗魁首，放下身段去污蔑一个无辜弟子……”应陵轻啧一声，话锋陡转：“是因为卫掌门你当初察觉到了我的气息想要杀人灭口吧？”
一声轻响，卫渝泽手指的玉戒被瞬间捏碎。
“为什么？”孟青然眼底布满血丝，目不转晴地盯着卫渝泽。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最敬重的师兄，他最信任的人居然就是杀害了他最挚爱的人的凶手。
小时候无论他犯了什么过错从来都是师兄主动替他担下责罚，就连出宗历练，师兄也是先保护着他。
曾经他那么熟悉的一张脸，如今却陌生得可怕。
卫渝泽忽地笑了起来，撕下来平日那副温文尔雅的伪装，笑得冷漠又残忍：“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我才是最先拜入师尊门下，明明我最勤奋用功，可为什么师尊却总是视而不见，为什么他从小到大总是偏心于你！”
“我的好师弟，你知道吗？就连掌门之位他原本都是要传给你！”
原来……竟是为了掌门之位么。
孟青然得到答案，缓缓阖上眼，只觉得可笑至极。
下一刻，站在那里的哪里还是个什么垂暮老者，分明是个眉眼疏朗清俊的青年。
青年一字一顿，宛如泣血：“孟青然请师兄赐教。
凌霄宗的弟子和长老一时也不知该如何。
弟子们嘘声不敢抬头。
一旁的应陵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仿佛看戏般颇为地有闲情逸致。
孟青然的剑招毫无保留，招招皆是取人性命的杀招。
卫渝泽捂住左手，鲜血从手臂蜿蜒而下，眼神阴晦。
孟青然提剑向他走去，面如寒霜。
天弈长老手按在孟青然的肩上，看向黑龙和魔修，沉声道：“青然，眼下大敌当前，我们需以大局为重。”
“卫掌门……不，卫渝泽，届时我们必以宗门律法处置。”
其他两位长老颌首赞同。
天弈长老看着对面的漆黑长龙，凝声道：“没想到无间涯后，你居然成了魔君。”
“魔君？”应陵眯着金瞳，语带玩味：“我可不是魔君。”
众人闻言皆一愣。
这领着众多魔修来势汹汹的黑龙，不是魔君，而是另有其人？
天弈长老皱了皱眉。
他原以为黑龙销声匿迹之后，是躲在魔域中调养生息，等到如今恢复，才夺取魔君之位，攻上凌霄宗。
宋念云在黑龙出现的一刻，就认出这是当初无间涯的那一条，顿时感觉有些不妙。
她可没忘了自己干了什么，要是这条龙赢了，想替他主人报仇，她绝对是第一个被开刀的。
更别说还有一个不知底细的魔君。
趁现在局势混乱，她还是赶紧溜之大吉为上。
下定决心的宋念云不着痕迹地从人群中往外退。
伸手正要兑换个传送符。
一片冰菱状的雪花忽地落入她手心。
宋念云愕然。
下雪了？
她仰起头。
更多细白的雪花从天上飘落下来。
不止宋念云注意到了，此时聚在长明宫下的所有人都已经发现异常，纷纷仰头向天空望去。
众人呼吸皆是一停。
漫天的雪飞飞扬扬又清寒至极。
男人执着一柄骨玉墨伞凌空踏来，墨靴踩在虚空之上如临实地。
执着伞柄的指节，修长冷白，似品质极佳的羊脂玉雕刻而成。
伞檐遮住他上半张脸，看不真切，只露出凌厉分明的下颌，唇线略薄，透着刻入骨子里的冷戾和漠然。
“你们不是找魔君吗？”黑龙看向他，黄金赤瞳微闪，似笑非笑，“他来了。”
与此同时，戒律堂。
“他来了！”小八出声提醒。
盘坐在圆蒲之上陆清芜睫毛轻轻一颤。
……
仙台下那些普通弟子屏气凝神，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
距离那人最近的秋霓皱起眉，抬头想要看清墨伞下的人。
忽然她表情如同见了鬼，声音更是满含着不可置信：“……你、你是谢池渊！”
“你怎么可能还活着！你为什么没死？你不是早就应该死了嘛！”
猛然提高的音量尖锐而刺耳，台下的其他弟子都听得一清二楚。
谢池渊垂眸看过去，漆黑的眸子冷生生的，“聒噪。”
声线微凉，似挟了这漫天风雪的清寒。
下一瞬，人飞了出去。
卫白芷捂嘴，瞳孔震了震，这有点熟悉的操作是怎么回事？
人凌乱在风中的秋霓：……
宋念云身体僵硬，寒意仿佛顺着手心融化的雪花一路蔓延至脊骨。
额头流出的冷汗黏腻。
她知道男主应该没那么简单就挂了，毕竟男主如果死了，系统应该会通知她才对，但她没想到男主就是凶残恣睢的魔君。
谢池渊墨靴踏在地上，看向黑龙，口吻冷淡：“你的事处理得太慢。”
应陵金瞳中杂着几许兴致盎然，笑道：“这不就等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