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少年肩并肩站着，垂着头，像被老师罚站的学生。
“你们是怎么回事？”陆清芜疑惑道。
江星野立刻抬头，生气告状道：“你知不知道他方才在你殿中……”
他说着说着自己就顿住了，眼前少女双眸清灵明朗，近如尘世仙，远如云端月。
这般无耻下流的事，是个人在她面前根本都说不出口。
“在我殿中？”陆清芜抬眸，等着他的下文。
“反正他心思不纯，你以后离他远点！”
江星野支吾半天，最后才含糊其辞地说了一句。
谢池渊凤眸微敛，冷声道：“我看圣子大人的心思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才没有你那般腌臜的思想！”江星野头顶红色的狐耳气得发抖。
他咬牙，向外一指，怒道：“你敢不敢现在出去和我比一比，分出个上下来！”
谢池渊勾唇冷笑：“奉陪到底。”
话音一落，两人不管不顾地化为如虹白芒冲出殿门。
徒留陆清芜一个人干瞪眼。
她没听错吧，上下？
上次族内大比谢池渊和江星野两人比斗的时候都有所顾及，故而都没有动真格，但此时两人之间的火药味极浓，显然不准备留手。
只见圣宫的半空雷声轰鸣，火光耀目。
圣宫内的侍从听到突然冒出的巨大动静时，浑身一震，差点以为是有人在进攻圣宫，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仰头看去。
一时间整个圣宫忽冷忽热，上一刻还是炙热熔炉，下一刻就成了飞雪寒霜。
而此时圣宫的主人——狐主娘娘则悠悠哉哉地斜倚在玉椅上，桌案前摆满了瓜果茶点。
她边磕瓜子，边在场外指挥道：“往那打，往那打，哎哟，偏了！”
慕容婉一脸紧张地看着半空中缠打的两人，连手中的瓜子都忘了磕。
“别傻愣在那里，躲开呀，躲开呀！”
风情万千的狐主娘娘此刻激动到拍大腿，恨不得跑上去替人打。
陆清芜在殿中纠结了半天她要不要掺和这种事情，结果最后还是没忍住跟了过来。
绝对不是因为她也有点好奇！
慕容婉拍了拍一旁的座位，热情似火道：“小姑娘，过来坐，过来坐。”
“果然还是看着他们这些少年郎争风吃醋有意思。”
“想当初本宫也是个倾城倾国的绝世美人，拜倒在本宫裙底的青年才俊从有苏城排到雍朝都不止，只可惜而下朱颜辞镜，美人迟暮……”
慕容婉抚了抚她千娇百媚的脸颊，叹息连连。
陆清芜对此只想说一句。
眼睛不要可以捐了。
慕容婉玉指在她眼前轻摇，红唇微启，“你这个小家伙年纪轻轻，魅力倒是不小，现在就引得人家为你大打出手，以后可不知要害多少翩翩少年郎患相思之疾……”
陆清芜无辜眨眼，是他们要分上下的，雨我无瓜。
“狐主娘娘，重明城有使者求见。”
狐官忽地上前禀报。
重明城是除有苏城外，妖庭的其他四主城之一，鸟族的栖息之地。
不过妖庭中，并非每个族群都像狐族，鸟族这般强大团结，能够独占一城，大部分城中还是混杂居住着各类妖族。
慕容婉理了理方才因动作幅度过大而有些凌乱的鬓发，又恢复成那副姿态慵懒优雅的模样，“宣上来。”
陆清芜见状主动起身离开。
“无需如此，左不过是一些芝麻大点的小事。”慕容婉抬手止住她。
不过半晌，一个穿着雪白长袍，衣袖上还镶饰着羽毛的人进了殿，尖嘴吊眼的，一看便是只鸟妖，只是不清楚具体品种。
陆清芜觉得他可能是只大白鹅，或者小白鸽。
“这是？”
那鸟妖一进殿，就瞅见半空的动静，满脸惊奇。
慕容婉睨了他一眼，懒懒道：“不该知道的，别问。”
“是是是。”鸟妖低下头，连声道。
“说吧，那老乌鸦找本宫做什么？”她随意开口。
鸟妖听到只觉得敢怒不敢言，他们尊者明明身怀尊贵的金乌血脉，在狐主娘娘嘴中却成一只老乌鸦！
他低下头回复：“尊者想请狐主娘娘前去淆城一叙。”
“哦？”慕容婉懒洋洋地支着下巴，道：“为何？”
“前些时日雍朝派了使者说是要与妖庭会见，除了您以外其他妖王也在邀请之列，届时所有妖王都会到场。”鸟妖恭恭敬敬道。
陆清芜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思量，这个时间段与凛州城之事如此相近，难免会让她有所联想。
慕容婉细指勾了勾秀发，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本宫知道了。”
“尊者还说……”鸟妖神色微微迟疑，顿了顿接着道：“兹事体大，还望狐主娘娘莫要耍脾性，务必前去。”
慕容婉停住在发间打转的指尖，神情稍稍变得有些玩味，“那老乌鸦竟敢教本宫做事？”
鸟妖擦了擦脸上冒的汗，不敢多言。
“行了，你退下吧。”她像是不耐烦了，挥挥玉手。
鸟妖如蒙大赦，立刻告退。
远处的比试似乎也要分出胜负来。
“哎呀，小星星好像要输了呢。”慕容婉好整以暇地望向天空上打得如火如荼的身影。
“小姑娘你自己惹出来的火，自己灭。”
说完她拍了拍手掌，似是收工般，迈着悠闲的步伐离开。
半空中。
“圣子大人还要继续吗？”紫色的雷电在谢池渊修长骨感的五指间闪烁，通亮的紫光映得他那张脸愈发俊美妖冶。
红衣少年此刻灰头土脸，狐尾焦黑，却还倔强地道，“当然继续，我还没输！”
他话刚说完，手中便要强行结印施术。
一段莹莹的雪绸飞出，裹在红衣少年的腰间。
然后江星野猝不及防地就这么从空中被人扯了下来。
谢池渊看着在空中飞扬而过的雪绫，凤眸沉了下去。
“你把我拉下来干什么！”江星野看着把自己扯下来的少女，下意识就认为她是要护着她师弟，愤怒道。
陆清芜偏过头看着炸了毛的小狐狸，语气带了点惋惜：“这么漂亮的狐尾要是毁了多可惜。”
少年身后赤红顺亮的狐尾此刻全都是一块一块黑色的焦毛，还磕磕碜碜地长短不一。
“你的狐尾这么好看，要是脏了多可惜。”
小姑娘似玉雕雪琢的娃娃，眼眸清亮，语气是说不出的认真。
江星野一愣，想起她那时候也是这么说。
顿时折下狐耳，只恨耳朵太小不能将他的脸全部挡住。
他看着身后的跟狗啃了似的尾巴，忽然有点后悔自己的鲁莽，扭头闷闷道：“丑死了哪里好看！”
“你闭上眼睛。”陆清芜淡淡道。
“闭上眼睛做什么！“江星野嘴上嘟嘟囔囔，却真的合上那双平日骄横张扬的眸子。
“尾巴过来些。”她又道。
狐尾慢慢吞吞凑了过来，似是在表现狐尾主人极为不情愿的心情。
陆清芜将白纱覆在手上，心中默念。
他不是人，他不是人……
他就是只毛茸茸而已。
“好了没有？”少年声音有些不耐，火红的狐也跟着扫来扫去。
陆清芜眼一闭，心一横，把手按了下去。
然而下一瞬，她的手就被一只手牢牢握住。
这只手好看至极，骨相清晰，五指匀停修长，手背的白皙皮肤在阳光下透出青色的血管。
看着清瘦苍白，却要比她的手大上好几号，轻轻一拢，就能将她的手完全握在掌心。
陆清芜隔着白纱都能感觉手背传来的炙热。
她侧眸看去。
谢池渊只紧紧握着她的手一同渡灵力，唇角冷硬，一言不发。
没一会儿，少年焦黑的狐尾就变得又光亮又蓬松，颜色赤红好似一团鲜艳夺目的火焰。
谢池渊这时才握着她的手离开，垂眸看她。
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看得她心中莫名有些发紧。
陆清芜下意识抽回了手。
“好了没有？”江星野再一次出声，狐耳动了动，语气带上点百无聊赖。
她平复心绪，回道：“可以了。”
江星野闻言立刻睁眼，看着自己恢复如初的火红狐尾，眼眸不由自主地盛满欢喜。
陆清芜见他那副喜出望外的小模样，心中也觉得高兴，只不过更多地是为少年心境的转变。
他没有以前那般厌弃和排斥自己身上的妖族血脉了。
江星野也意识到自己过于兴奋，掩饰性地咳嗽了几声。
“现在还要继续吗？”陆清芜微微弯眸。
“看在你的面子，我今日就暂且放过他……”江星野眼神飘忽，有些心虚。
谢池渊眼帘微掀，漠然地看着他。
江星野察觉到他的视线，怒目而视：“我明日再找你算账！”
说完就抱起三条蓬松狐尾逃离现场。
陆清芜见他甚至紧张到慌不择路的程度，眼眸弯得越发明显，变成两道弯弯的小月牙。
“师姐若是喜欢那种毛茸茸的玩意，我可以在体内融一些狐族血脉。”
少年静静地看着她，墨黑的眸子平静无波，却又较真至极，好像只要她一点头，他就真的会这么做。
还将融入妖族血脉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微不足道。
陆清芜只觉得他的小脑瓜装得都是些什么奇怪危险的想法。
“不用。”她摇摇头。
虽然她确实有点这方面爱好，但她还不至于为了满足自己的喜好，而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谢池渊凤眸敛着暗沉的光，语调无端阴冷了几分：“……那师姐为何如此喜欢江星野的狐尾？”
陆清芜陷入深思。
江星野的狐尾漂亮，她很喜欢，但她好像只有那种单纯觉得好看的欣赏，并没有上手揉的冲动……
谢池渊见她半天没有回应，眸底越发晦暗不明。
“不一样。”眼前的少女忽地开口，神情似得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结论，令她自己也有些奇怪。
“哪里不一样？”谢池渊沉声追问。
“如果毛茸茸是你，我会想摸。”
陆清芜眨眨眼，仿佛要语不惊人死不休。
谢池渊一怔，随即低下头，呼吸洒在少女白嫩小巧的耳廓，嗓音暗哑低迷，语调微微上扬，带着蛊惑人心的小钩子，“那我给师姐摸不好吗？”
陆清芜：……救命，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不是纯情小可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