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池渊。”
陆清芜忍不住唤了他一声。
可谢池渊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小小的身子依旧缩在雪地上。
陆清芜想,多疼啊……
漫天飞雪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地上,寒风乍起,像是能冷到骨缝里。
地上是白茫茫的厚雪。
突然,一只雪团在谢池渊眼前拱了拱,粉嫩的鼻尖在他脸上嗅了嗅,圆溜溜如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满是困惑。
陆清芜看着谢池渊死寂的黑眸忽地迸现出几分鲜活的神彩,他小心翼翼地,极为艰难地抬起指尖,像蜻蜓点水般地碰了碰雪团。
“小兔子,你迷路了吗?”他的嗓音稚嫩,又带着一点点沙哑。
雪团歪歪脑袋,显然是没听懂他的话。
“外面太冷了,你快回家吧。”谢池渊轻轻道。
雪团慢慢吞吞地朝他靠近了点,没有离开。
然后陆清芜就看着谢池渊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用自己身上唯一还算干净的衣角,将雪团捧在手心上。
一人一兔在飞扬的细雪中渐渐消失。
突然白光闪烁,陆清芜的意识模糊起来。
一座偏僻杂乱的小院子内。
两个仆从打扮的人死死锢着谢池渊。
其中一管事模样的人趾高气扬地站在他面前,手里拎着那只小雪团的后颈。
谢池渊的声音有些嘶哑,血丝布满眼里,“别伤害它……”
管事摇头叹气,故意掐着语调道:“小公子,您可别怪我们,谁叫这畜牲咬伤了小少爷,夫人说了,留不得除非……”
他顿了顿,戏谑一笑:“若是小公子您跪下来求求我,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放了这小畜牲。”
谢池渊闻言长睫颤了颤,低着头一点点在他面前跪了下去,哑着嗓子:“……我求你。”
“欸,使不得使不得,小公子身份尊贵,怎么能给我们这种下人下跪呢。”管事嘴角掩不住笑意。
“只是可惜了——我可没说一定会放过这畜牲!”
话音一落,在谢池渊快要凝固的眼神下,管事手掌用力,头骨碎裂的声音极响,像一柄匕首直直插在谢池渊的心口上。
紧接着他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将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甩了出去。
谢池渊凤眸里的暴虐阴鸷像是要将一切撕碎,杀意在心里不断叫嚣。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这样阴暗肮脏的世界,根本没有存在的价值!”
“所有人都应该死!”
陆清芜视线再次清楚时,面前的场景让她愣在原地。
眼前是沉郁的血红。
谢池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恢复成少年人的模样,眉心一道火焰似的莲状红痕,正单手扼断了一人的脖子,周身的嗜血戾气浓到让人头皮发麻。
身后的血泊中横七竖八地堆着数不尽的尸体。
谢池渊朝她看了过来,黑眸亮得可怕。
少女出现地突兀,一身清冽,冰姿玉骨,如雪又如月,与四周的尸山血海格格不入,让人忍不住觉得这就是个合该在九重天之上不染纤尘,高高在上的谪仙。
谢池渊缓步向她走了过去,脑海中的声音还在叫嚣着。
“像你这种不堪卑劣的人,你以为她真的会把你放在心上,她只不过是可怜你罢了。”
“现在她看到你这副满手血腥,阴戾残忍的肮脏模样,你觉得她会怎么对你?”
“她会厌弃你,她会恨不得你死!”
耳边传来一句又一句近乎穿魂刺魄的低语。
陆清芜看着定定站在她面前,沉默不语的少年,她想问他怎么了,但张了张口什么也问不出。
忽然,谢池渊倾下身抱住她,脑袋在她脖颈窝处轻轻蹭了一下。
陆清芜被他一抱,身体猛地僵住,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什么情况,这是!
少年抱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炙热的吐息,酥酥麻麻地刺透皮肤,陆清芜听到他贴在她的耳廓,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
他说:“……别不要我。”
陆清芜闻言心头像是被什么刮过,钝钝的疼,沉默了良久后,她双手捧起少年的脸,闭眸对着他的额头轻轻贴上去。
天地寂静,时空停滞,喧嚣的风吹过,撩动起两人的墨发,几缕青丝悄悄地勾缠在一起。
渐渐地周围的血色淡了下去,融成星星碎碎的光点随风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