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若楠回到警署的时候,她的头发甚至依旧还乱糟糟的,而她也没来得及休息,便得知了温煜明已经回到警署,她没有等待,立刻就赶到办公室去见了他。
原本温家两兄弟是和她一起进去的,然而温煜明最后只留下了她一个人。
温怀信和温怀远离开后,温煜明抬眼看着她,看了许久之后,才开口道:“没受伤吧?怪我,回来晚了一步,否则我应该能直接带队去的。”
周若楠摇了摇头:“没关系的……署长您呢……?他们应该没有为难您吧……”
温煜明像是舒了口气,笑了笑:“他们怎么可能为难我?真的只是过去开个会罢了,虽然确实没有什么大事,无非就是提醒我,不要轻举妄动而已,但既然这个案子圆满收官,我想上头的人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就是了。”
周若楠听完这话,放下了心来,点点头,没有再开口。而另一边,温煜明之后也进入了沉默的状态,静静地看着桌上的资料。
这沉默持续了太久,以致于周若楠站在办公室中等了许久后,还是有些犹豫地开口:“署长,您留我一个人,是有什么话要问吗……?”
听到这话,温煜明愣了愣,而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应该已经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了吧?”
周若楠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她原本还留着一线希望,希望赖恒旭和张越是在欺骗自己,然而温煜明此话一出,她便知道,张越的话,应当便是事实了。最后,周若楠只能点了点头。
“所以我还以为,你会有话要问我。”
周若楠微讶。她原本确实该有很多问题要问,温煜明为什么一直不告诉她她究竟是谁,为什么在知道她误以为自己是温怀兮后也不解释,又是什么时候认出的她。
但周若楠不敢问。她在警舰上才开始细细回味这件事,然而不过这么一会儿,她就已经觉得,自己根本就配不上温家人对她的好。事到如今,她又怎么可能还问得出口什么呢?
“五年前的那天晚上,我原本是想出来制止怀信和怀远的,那时候我看见你站在怀远的屋子门口,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们的声音并不是很小,加上怀信也失了理智,没有关好房门。”温煜明见周若楠一直不说话,便自己开口说道,只是说话的时候他没有看向周若楠,依然盯着自己桌上的资料,“但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想你暂时或许还不该知道,毕竟这样的身世,对于你来说,应该是个不小的打击。”
“您……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呢?”想了想,周若楠还是略带犹豫地开口问道。至少温煜明,应该是想告知她详情的。
“从你第一次来到警署的时候开始。”
“第一次……”周若楠回忆了片刻,有些惊讶,“是我在顾倾城的房间被发现,然后当做凶手暂时关在警署的那天?”
“是的。那天我就在你的身上,看到了你母亲的影子,你的眼睛和她很像。而之后,我见到了你娘,或者说是你的奶娘,霍婉。”
霍婉,正是张越告诉周若楠,秦婉娘在霍家的名字。
“你真正的娘亲姓柳,叫柳林菀,她和我的夫人裴以冬自幼一起长大,是极要好的朋友,因为这层关系,在我成婚后,我也与你的生父霍承旭相识,并成为了朋友。巧的是,你与我的幼女是同一天出生,于是你的母亲和我的妻子就做了主张,为你们取的名字里,共有一个‘兮‘’字。温霍两家交好,自然常常往来,霍婉是你的奶娘,所以我也见过几面。时隔十余年,她再见到我的时候,很紧张。”
周若楠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所以当我看到她疯了一般地将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些许猜测,我当时本想将你们二人都安顿在警署,但是她不愿意,她执意要我放你回家,而且不敢看我的眼睛。所以我直接问了她,问她怀兮是不是才是被杀掉的那一个。
“她没有回答我,但当我提到,那个被藏在了灌木丛里的孩子是谁的时候,她突然很激动,她问我,那个孩子去了哪里,我告诉她她在温家,被取名为温怀雪,安然长大的时候,她突然哭了,而后,她就告诉了我当年的实情,而我也就确认了一点,你是云兮,而不是怀兮。”
“所以当年当我提出,要找到自己的身世的时候,您就已经做好了决定,并不打算告诉我。可是……可是我分明……”
“你当年不过是个三个月大的婴孩,这种事情,自然怪不得你。”温煜明叹了口气,“至于我为什么收留你……一来你确实天赋异禀,二来我也实在是不忍看到妻子的友人之后流落街头,三来……你与怀兮同年同日生,或许于我而言,也算是一种慰藉。
“只是当年怀信虽然已经记事,但依然年纪尚小,记忆多有模糊之处,加上他并不常去霍家,霍家出事前你也才出生不久,连话都不会说,因而他自然也不记得除了怀兮以外,还有个娃娃叫云兮,所以你说出自己生日和名字的时候,他难免就产生了误会。
“当时他不过十六岁,我想或许可以等等再告诉他真相,只是没想到他却又给我搞了个乌龙出来,无奈之下,我只能将这件事告诉了怀信和怀远。当时没告诉你,确实是因为我考虑着,如果你认为自己是怀兮的话,就不会再去细究霍家的事情,至少能安然成长。这件事,说到底或许还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我向你道歉。”
周若楠一直低着头,心情复杂地听着温煜明诉说这一切,在听到最后的时候,她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看向温煜明。
那双有些沧桑的眼睛里,除了悲伤,竟然还真的有几分自责。
可是自己,怎么可能受得起他的这份道歉呢?该谢罪道歉的,分明该是自己。
泪水莫名地涌上了眼眶,周若楠深吸一口气,再次低下了头。她摇摇头,略带哽咽地说道:“不,该道歉的不是您,而是我……”
“我说过了,你那时候不过是个婴孩,这一切,其实都与你无关,也希望你不要太过自责。还记得吗,我同你说过,五年前你以为的事情,在外人面前,需要将它当做真相。”
周若楠知道,这是温煜明在安慰她。此事事关重大,赖恒旭也已经被捕,根本不可能再将这件事捅出来了,谁还会去纠结,她到底是谁呢?
但周若楠没有说话,她点了点头,深深鞠了一躬,泪水掉落在了她脚下的地面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