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海城区联合警署不要这么快结案，我也不至于来碰运气。”周若楠见温怀远不接她话，颇有些不高兴地转回了头，而后将话题引向了别处，“你带证件了？”
“带了。”温怀远回答。
“你一会儿别拿出来。”周若楠想了想，道，“有你这警服就够了。”
“行啊。”温怀远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一口应下，然而转头又觉得周若楠的这番行径越来越不可理喻，忍不住问道，“不对，之前你是打算一个人来，你来查案，不穿警服，也不带证件？”
“哦，我本来是打算装作自己是大学生。”周若楠提起自己的包，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笔记本和钢笔，“毕竟严格来说，我还不能算是真的过来查案，不太好意思用这特权。”
“大学生就能到人家家里去问东问西了？到时候吃闭门羹怎么办？”温怀远依然觉得不太理解，“哦，等等，我穿着警服就够了，合着我就能背这锅是吧？”
“不是你自己要我带上你的吗？”周若楠忍不住有些想笑，瞥见温怀远挑着眉毛看她，清了清嗓子，“咳，我本来呢是打算说，我在做一个关于女性犯罪者的研究，我有个哥哥是警察，刚好最近发生了这起岳秋桂参与杀人的案件，其身世背景坎坷，想过来了解一下情况。有个哥哥是警察，和我是警察，应该也没那么大区别。现在好了，这位哥哥也跟来了，万无一失。”
“哦，说来说去，我还是那个背锅的。”温怀远用略显僵硬的笑冲着她。
“嘘——”温怀远话音刚落，周若楠看到前头的巷口蹿出个人来，连忙示意他噤声，“刚好，快到了，前头右转再走一段，就是小兴巷了。”
如周若楠所说，在前头右转后，很快又有一个巷口，等再往左去，就是进入了小兴巷，巷子本来就窄，不少人家还放了许多东西在外头，更显得拥挤。
岳家院子很小，就连门都窄得可以，周若楠和温怀远走过去，差点就忽视了这户人家，只以为是某宅院的侧门。
周若楠数了数，确实是第三户。这院子估计是原先一个大院子的西边部分，后头约是好几家人分了宅子，才在中间起了墙，冲着巷子开了新的门出来。
温怀远站到门口准备敲门的时候，周若楠还能听见，里头传来了一个女人的说话声，声音不大，伴着些水声，又隔着院门，周若楠听不清晰，只能听见她嘴里说出过什么类似“读书”、“飞黄腾达”之类的词。
三下敲门声后，里头的水声猛地停了，而后传来了脚步声，门扉被打开之后，里头是一个面容消瘦、面色泛黄的中年女人，她眼睛有些微突，皱纹刻痕很深，看上去约莫有四五十岁，双手还微湿着。
“你们谁啊？”女人语气有些冲，但打量了一番二人后，眼神里立刻染上了惊恐，语气也带了恭敬，“警、警官，是有、有什么事儿吗？”
“哦，不是什么大事。”温怀远挑挑眉毛，“我们就是来找你了解了解岳秋桂的情况。”
“秋……秋桂……”女人立刻皱紧了眉头。
周若楠一看便知，她碰运气还真碰对了，立刻上前：“伯母您好，我是沽海大学二年级的学生，我叫秦兮，这是我哥哥秦远，我听他说起过关于岳秋桂的案子，知道她身世坎坷，遇人不淑，结果犯了大错，想来采访采访您。”
女人一听没什么大事，松了一口气，但似乎是因为关乎岳秋桂，觉得有些窘迫，还有些不情愿，她瞥了瞥温怀远的警服，最后吞了吞口水，有些犹豫地道：“那、那你们进来吧。不过别太久啊，我儿子还在读书学习呢。”
周若楠笑了笑，从随身的小包里掏了个大洋出来，塞到了女人手里：“麻烦伯母了。不知道伯母怎么称呼……？”
“噢，我叫雷芳。”雷芳一看有钱，立刻笑了起来，“家里有些乱，别介意啊。”
这院子确实拥挤，雷芳刚才应该是在洗衣服，院内的井边上有个木盆，里头都是衣物，还有个搓衣板子。晾衣服的架子、小菜地、简易的厨房、杂物堆等一堆东西挤在狭窄的空间里，只堪堪让出来一条通往主屋的路。
雷芳引着两人跨过重重障碍般地进了屋，屋内也拥挤不堪，各种物什堆在地上和柜子上，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让两人坐在餐桌边。
等二人坐下、雷芳去给他们倒水时，一个穿着浅色长衫的年轻男人突然撩开了挡住耳房房门的帘子，走了出来，看到温怀远的警服后他也没有很惊讶，只是冲着雷芳问道：“娘，这二位是……”
“哎呀没你什么事！你赶快进去读书去！”雷芳一看他出来，立刻将他往回赶，“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就上大学咧！你再瞧瞧你！明年可一定得给老娘考上咯！”
年轻男人被雷芳这么一吼，面上倒也没什么变化，他看了看周若楠和温怀远，似乎有什么话想说，然而碍于雷芳的唠叨，最后沉默着转了个头，撩开帘子又进了耳房。
看着雷芳端了水来坐下，周若楠想了想，开口问：“刚才那个就是您儿子……？”
“诶。”雷芳点点头，“他叫岳竹，他爹干出那些事儿也没影响他，他争气，读书呢，可惜家里给不了他好好读的条件，想考沽海大学也没能考上，就差一分，明年一定行咧。”
周若楠颔首表示明白了，随意在本子上划了几笔，而后又问：“岳秋桂她……是什么时候去当舞女的？怎么就跑去当舞女了？”
“哦，她啊，十二年前去的吧，那时候也就十七岁。”一听周若楠问到岳秋桂，雷芳的语气立刻就冷了下来，“真是不要脸，丢岳家的人，跑去干那种事。当时本来是在和我一起干绣活呢，后头实在缺钱得紧，我就说让她出去打工，多弄点钱，给她爹下葬，毕竟岳竹还小，没法干活。没想到她竟然跑去当妓女，一点羞耻心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