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楠的话让原本视线还停留在审讯室门口的岳秋桂转回了头。
她没有停顿太久，看着岳秋桂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审讯室内后，她笑了笑：“岳小姐，我再次和你确认一下，事到如今你还是坚持表示赫尔曼的死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吗？”
“当然。”岳秋桂回答得很快，但话音落下时，她不着痕迹地看了温怀信一眼。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这位警官你之前也见过，他刚刚在我们对面的屋子里审讯傅春华。”周若楠刻意将语速放慢了一些，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岳秋桂的反应，“傅春华指认，是你计划了谋杀，他说是你通过美色勾引、人财相许、威逼胁迫等方式撺掇他帮助你进行谋杀。”
岳秋桂闻言没有说话，而是一直盯着周若楠，周若楠便与她对视着。
不知过了多久，岳秋桂突然冷笑了一声，举起两根手指，抬到了嘴边：“给我来根烟。”
“这里是警署，不能吸烟。”温怀信立刻拒绝道。
“没意思，你们这些男人真没意思。”此刻的岳秋桂和方才大不相同，她的状态更像是曾经海乐门舞女的模样，她嗔睨了温怀信一眼，而后看向周若楠，自嘲地一笑，“男人啊，都一个样，以前甜甜蜜蜜的时候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最后真的遇到事儿了，他们丢你丢得比什么都快。没有男人靠得住。”
周若楠从岳秋桂这里听到了另一个版本的谋杀计划。
与傅春华所言截然相反，岳秋桂的供词中，主谋是傅春华，被骗、被利用、被胁迫的则是岳秋桂自己。
长期追求她却求而不得的傅春华自从知道了她的住址之后，就经常私下来找她，不断地诋毁赫尔曼，有时候大半夜的喝多了酒还会蹲守在她家附近。某天晚上岳秋桂实在看不过眼，出门警告他，想让他离开，然而傅春华借着酒劲耍起了酒疯，为了不被邻里风言风语，岳秋桂只能让他进了家门。
进了家门的傅春华本性毕露，开始对她动手动脚，她反抗不过，就被傅春华用了强，尝到甜头的傅春华用此事威胁她，又对她继续疯狂追求，加上赫尔曼那段时间事忙，寂寞的岳秋桂最终还是动摇了，但她并不敢离开赫尔曼，傅春华为了彻底得到她，便利用自己的药制定了谋杀计划，同时用名分利诱、用两人关系威胁，强迫岳秋桂参与，还购买了制作方糖的材料、模具和工具，最后让岳秋桂将做好的方糖交给赫尔曼。
“他甚至不愿意自己在家做那糖，非要到我那去。而除了给他提供场地之外，我就只是应他的要求把方糖送给了赫尔曼而已，其他的我什么都没做。”岳秋桂再次强调，而后讥讽一笑，深深叹了口气，“傅春华之前还说事情结束之后就娶我，呵，没想到这些承诺都只是为了让我替他顶罪罢了，我真是年纪到了，居然信了他的鬼话。”
至此，杀害赫尔曼·泰勒的两个凶手均对谋杀一事供认不讳。
***
“所有的材料都在这里了，但目前到底谁是主谋谁是从犯依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两个人都咬死了对方才是主谋，或许我们还应该再深入调查一下，将责任关系查清楚，他们其中肯定有一个人在撒谎。”周若楠将手中整理好的厚厚一叠资料交给俞成，想了想，将自己的想法阐述了出来。
尽管抓住了凶手，赫尔曼的被害过程也基本已经水落石出，但责任关系不明确这类在警署大部分人看来不算是问题的问题在周若楠心里依旧是瑕疵，她始终觉得这个案子还是有些不对劲，不能算结案。
“嗐，没关系没关系，你说的那个不算是问题，凶手都已经落网了，贝克先生也对这个结果明确表示满意，所以，这个案子就到此为止了，足够了周探长。”俞成脸上的表情终于从之前的愁虑变换成了轻松，周若楠刚刚还听见他哼着不成调子的小曲，满足地翻看着那一大厚叠的资料。
“可我认为，除了责任关系以外，岳秋桂的动机也依然存疑。岳秋桂这个人很不简单，俞探长你也是清楚的，一个这么聪明、世故的女人，会为了傅春华那样的男人去杀人，实在是有些奇怪……”
俞成闻言，放下了手中的资料，叹了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周探长，你说的只是些小瑕疵罢了，这个案子已经结束了。你很优秀，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破了这个案子，我非常佩服，我也代表海城区联合警署感谢你们这段时间以来的付出，”
周若楠看着俞成，她知道当审讯结果一出来的时候，海城区联合警署就第一时间将案件情况汇报给了科尔·贝克，在电话中他已经表达了对周若楠的赞赏。而俞成此时的赞誉是感谢，同时也是一次委婉的提醒。最终，她只能选择不再开口，笑着点了点头。
“这次我们警署向近海区警署提出了对你的嘉奖建议，贝克先生也表示会在公董局的会议上表扬你，好好干，前途无量。”俞成笑了笑，这次的话更加真心诚意。
“谢谢，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大家共同的努力。”
“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和你一起共事。”俞成伸出了一只手。
周若楠低头看了一眼，也笑着伸出手。
走出海城区联合警署的时候，周若楠回头看了看，在满心失望的周若楠眼里，此刻四周更加冷清了几分。
她叹了口气，虽说结束了案件，还能够得着赞誉回近海，是一件好事，但她知道，她心中始终会牵挂着这个案子。她其实一直怀疑着，审讯最后，岳秋桂的模样，真的是脱下伪装后的样子吗？
正在她陷入思考之时，突然一辆车停在了她的面前，周若楠下意识地退让，但面前的汽车却按起了喇叭，周若楠侧头一看，竟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笑容。
“麦伦先生？”
“好巧啊，我正想找你，就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遇到你了。”麦伦的笑容依旧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