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张钧点头答道,“傅先生一直有容易心悸的病症,伴随着乏力和气促的毛病。”
“我们听说,他是很早之前就有这个病了?先天的?”
“据他所说,应该是的。”张钧想了想,回忆了片刻,而后道,“傅先生第一次到百草铺来,大概是在六年前,那个时候他自己就已经带了药方子,听说是因为工作变动的原因,想到近一些的药铺来抓药,我那时候尚未管事,是师父亲自接待的他,师父觉得他的方子还不够完善,就问了问他的情况,当时我在旁边学习,听他说过,他是自小就有这个毛病,倒是算不上严重,就是要长期调理。”
“我们能不能看看他的药方?”周若楠问道。
本以为张钧或许会犹豫,没想到他立刻点了点头:“可以的。还请各位稍等。”
说完之后他也没有离开,而是从桌子靠墙的地方取了毛笔、墨汁和纸张,在几个人的目光中,直接默写了起来。
很快,那张纸上便写满了中药的名称,张钧一边递过来,一边说道:“这就是傅先生一直以来的用药药方,各位可以看看,确实是治疗心悸的药物。”
周若楠并不完全了解这些药的作用,向温怀信投去了目光,温怀信接过那药单,浏览了一遍之后,微微皱了皱眉,指着上面一味药说道:“这个药,应该是有毒性的吧?”
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那地方写着三个字——夹竹桃叶。
“是的。”张钧点点头,“夹竹桃性毒,微苦,傅先生是调理用药,每日能用的量也不能超过三厘,换算成西洋的计重,大概便是十分之一克,一点点而已。加上傅先生一副药是要吃两日的,我们虽然并不提倡这种做法,但各家有各家的难处,师父也不会多说什么,所以这个剂量肯定是不会造成什么影响的。”
“两日一副,一个礼拜来一次,每次大概带回四副药?”周若楠算了算,问道。
“对。”张钧点点头,“不过四五个月前,大概到上个月为止,他来得比较勤,一个礼拜会来两回,似乎是每天一副药,并且也增加了用药的次数。”
“每天一副药?”周若楠挑了挑眉毛,“他那时候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吗?”
“据他所说,是心悸的毛病那阵子经常犯,犯病过后师父会给他看诊,发现他休息得确实不太好,偶尔也会给他增加药量,最多的一次,夹竹桃的量大概在一副药一分二厘左右,但这样的药只能吃一天,每天递减,最后至三厘。”张钧似乎是明白周若楠和温怀信对药中的夹竹桃有些在意,多解释了几句。
“为什么那阵子突然犯病厉害,你们有过问过吗?”
“问过的。”张钧微微点头,“这种需要调理的病症,自然是要问问患者的生活情况,提醒他不可乱来,免得白吃了这药。傅先生当时是表示,他那阵子心情不太好,睡眠有些问题,偶尔还会饮酒。喝药饮酒是忌讳,对他的病情也确实不好,当时我和师父都劝了劝。”
“他为什么饮酒,这你知道吗?”
“这种事情我们通常便不会过问了。”张钧这次没有看周若楠,而是移开了目光,“不过……”
“不过?”
犹豫了片刻,张钧再次看向了周若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我师弟,就是外头那个,多嘴问过他,他说是因为情场失意,喜欢的女人心里头有别的男人,拒绝他的示好,所以才借酒浇愁的。不过后头他倒是听了我们的劝,酒不饮了,药的用量也勉强算是恢复了正常,只是心情仍然不太好。他连着一天一副药吃了这么几个月,大概从几天前开始,才终于恢复了以前的用量。”
看着张钧一字一句地说完,周若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
又问了张钧几个问题后,周若楠便迅速回到了海城区联合警署,让人查毒源和夹竹桃的匹配程度。
“结果出来了!”俞成拿着报告单子,火急火燎地冲进了海城区联合警署为周若楠准备的临时办公室,“毒源就是夹竹桃。去了探戈旧物的人也已经把岳秋桂扔掉的东西拿回来了,是一个烤肉串的小烤炉和一些模具,岳秋桂应该清洗过这些东西,上面没有检测到什么物质残留,但我们比对过,模具就是方糖的形状和大小,也能塞进烤炉里!”
周若楠一听有了结果,心下便已经了然了——她猜得没错,果真是傅春华与岳秋桂联合作案,他们利用了傅春华中药里的夹竹桃,通过傅春华频繁前往购买药物,攒齐了足够量的夹竹桃叶,然后又利用傅春华的职业特性,手作了方糖,并将带毒的方糖放在了糖罐的最上方,当死者在咖啡中添加方糖后,微苦的方糖融化在了微苦的咖啡中,无需任何人在场,就这样毒死了赫尔曼·泰勒。
“不愧是周探长!竟然把这样一桩精心策划的案子给破了。”俞成见周若楠没有说话,继续拍着马屁,“我问过,夹竹桃这玩意儿在咱们这越不了冬,种植得不多,如果不是傅春华久病成医,我们都想不到这里头能有这门道!现在好了,这案子基本已经是破了!”
“不……”周若楠皱着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俞探长,你有没有意识到一点,这只是我们的推理。傅春华是按正常流程抓药喝药,岳秋桂也不过是有一些模具和一个烤肉串的烤炉而已,死者本来就一直在洋风西饼屋购买方糖,我们没有证据证明糖罐中的糖有问题,也没有证据证明糖罐是傅春华或岳秋桂单独给出去的。”
“啊……”被周若楠这么一提醒,俞成才反应过来,而后挠了挠头,“可以……屈打成招?”
听到这里,周若楠白了俞成一眼。
“可人我已经抓了啊。”俞成挠了挠脑袋,“总不能又放了吧?”
“抓是肯定要抓的。”周若楠皱着眉头想了想,而后突然灵机一动,“俞探长,这两个人可以让我们来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