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原本的盘因着布朗先生突发疟疾,暂时便不作数了,现在要重新下注。”马雄章看场上所有的骑手已经准备就位,再有几分钟,就将冲出起跑线,在赛道上驰骋,便饶有兴味地看着留下来的几人,“既然都来了,温二少爷甚至还上了场,温家大少爷、大小姐、杨小姐,还有这位周小姐,要不要也和我们一起玩玩?”
温怀信同周若楠对视了一眼,而后露了个温和的笑:“既然马老板相邀,那我们自然是要参与一下。不过这些骑手我们也不相熟……这样,我便押怀远好了,也算是为大家助助兴?”
话音刚落,就有服务生抬了个托盘上来。
那盘子上的筹码,一个竟然高达一百个大洋,而那下注的池子里,最少的一注恐怕也得有百个筹码之多。她知道这帮人玩得大,却没想到这么大。
他们一群人出来,就算要包下马场,也不可能要用掉这么多钱,开什么玩笑?
可是既然都说了要助兴,只掏出来两张一两百的钞票,肯定也是不合适的,温怀信想了想,依然保持着他那笑容,一抬手,从手腕上取了个腕表下来,轻轻放在了托盘上:
“用这个作为筹码……不知道够是不够?”
那服务生一开始只是挑了挑眉毛,拿起那腕表瞧了瞧,之后点点头鞠了一躬:“温大少爷大气。那这几位……”
“我是温家长子,这几位女士一个是我亲妹妹,一个是我养妹,还有一个与我青梅竹马自小一同长大,我们又是一起来的,算作是一起,应当不过分吧?”温怀信笑着应对道。
“诶,我姓杨,又不是温家长大的,严格来说,倒也算不上是能一起的。”杨知晓一看那服务生似乎有什么话要说,站起身来,直接打断了他。她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翻找了一会儿,而后拿出来了一张钞票,“既然怀信哥说要支持怀远助助兴,那我也算一个吧?”
周若楠定睛一瞧,拍上去的钞票,正是全国发行最少,却又面值最大的一张。
一掷千金。
周若楠吞了吞唾沫,虽然已经到温家这么几年了,但周若楠还是习惯不了这样的花钱方式。
这么多钱,够多少个小周村活一辈子了。
正想着,外头枪声响起,赛马开始了。
周若楠回头,只见那个一身黑色的身影已经奔了出去。黑玫瑰不愧是整个马场最烈最快的一匹马,这比赛不过刚刚开始,周若楠就看到它奔在了所有人的最前头。
但看温怀远的身姿,却丝毫不轻松。他整个人都弓着身子,近乎趴伏在马背上,大腿用尽了力气,咬着牙,似乎拼了命才驾住这马。
果不其然,当比赛进程达到一半的时候,黑玫瑰突然开始暴躁地胡乱甩动,它疯狂地扬起后蹄,似乎是想要把温怀远从马上甩下去。
到最后,那马直接停了下来,扬起整个前驱,近乎直立。
温怀远死命地勒紧缰绳,抱紧了马脖子,整个人都贴在了马身上,同时猛地夹紧双腿,让马冷静下来。
等马终于再次四足落地,温怀远开始了他的安抚,他倾身向前,头近乎埋在那黑马漆黑的鬃毛里,似是在它耳边耳语,一手依然拿着缰绳,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拍打着它的脖子。
在温怀远的安抚下,黑玫瑰的行走终于正常了起来,它只偶尔摆摆头,似乎是还有些不满,但却再没有了之前那般可怕的动作。
然而经过这一出,黑玫瑰已经落下了不少,眼下正处在最后一名的位置,离倒数第二名甚至都还有一段距离。
在包厢里的周若楠和其他几个人哪里管他还能不能比这个赛,周若楠只觉得,经过这一出,温怀远应该还不至于不怕死到接着比。
何况都已经落下了这么远,这也不是赛程太长的比赛,马匹的状态又这样不稳定,再比下去应该也是无济于事的。
哪知道正当周若楠松了口气,心说马总算是安定下来,赛道周围也已经有服务生过去想要查看情况时,却看见温怀远直起身,轻轻拍了拍身下的黑玫瑰,双腿夹紧,下一秒,黑玫瑰便又冲了出去。
他在干什么?
周若楠捏紧了拳头,险些就要一拳砸在椅子的扶手上,同时,一声“啧”从旁边传来,周若楠侧头看了看,发现温怀信也皱紧了眉头,死死地盯着外面,无疑是在看场上的温怀远。
他那表情,无异于在说:胡闹。
周若楠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温怀信这样的表情了,上一次见似乎还是……五年前,他误会了温怀远的那一晚。
难得看到温怀信这样,周若楠心里竟然还忍不住生出了一些幸灾乐祸。也不知道温怀远下场回家之后,又会在温怀信这里讨到什么苦头。
但他也得有那个命回家才行。
周若楠再次将目光定在下方的赛道之上。
然而这时,周若楠惊讶地发现,温怀远驾着那马竟然逐渐又来到了队伍的中部。他还在往前冲,那马一路疾驰,还真让他又超过了几个人,来到了队伍的前段。
此刻遥遥领先的第一名,正是那个一身白色的年轻洋人。
温怀远还在向前,还在超越。
周若楠眼睁睁看着他从第六七名还要往后的位置逐渐变成了第五,而后是第四,第三……直到最后,他已经近乎和第一名并驾齐驱,难分伯仲。
原本一直非常轻松的第一名,见他超上来,也咬紧了牙关,开始与温怀远较量了起来。
但温怀远的马是个烈的。二人角逐到最后,还是温怀远的马头冲了出去,最终先越过了终点线。
那马越过终点后还没有停,依然直直向前冲,温怀远想让它停下,勒紧了缰绳,那马再次扬起前蹄,险些将温怀远从马背上再次甩下去。
周若楠的心又悬了起来,好在温怀远并没有因为比赛的结束而放松,他像个牛皮糖一样紧紧黏在马鞍上,过了许久,直到众多服务生一起奔过来,将马稍微安抚住,温怀远才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跳下来的一瞬间,他咬着牙,皱着眉头,眯着眼睛,将头上的帽子一扯,直接扔到了地上:“这马有问题,你们什么意思?”
与此同时,在包厢中的周若楠也站起了身子,望着马雄章大声道:“马老板,那马近乎发狂,已经不是性子烈这么简单了吧?能不能给我们一个说法,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