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周若楠的沉默,沈非开口道:“很奇怪是不是?仔细想一想的话,这一切都要归咎于一个人,那就是刘松平。他是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他抹杀了一个名叫‘怀深缘’的女人,逼出了一个歇斯底里的沈缘,造就了一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的沈非,周探长,我看得懂你们的眼神,在你们眼里我恐怕已经不能称之为人,而是一个残忍的恶魔,或许事实也确实如此,但创造出这个恶魔的恶源,是刘松平。所以我要让他为这一切付出代价,我们俩之间也必须要有一个了断。”
沈非的最终目标就是他之前从未见过的生身父亲——刘松平。
在决定杀死刘松平后,沈非就立刻给刘松平送了一封信——用的是和给周若楠送信一样的手法,他将装有信纸的空白信封插在了刘松平的车窗上。
他在信中自称是刘松平的儿子刘渊,并花了许多笔墨描述刘松平留洋前与家母的过往。最后,他在信中邀约刘松平见面,地点在海城区法安巷,就在卢克西斯大饭店的附近,时间是晚宴当日下午四点。
沈非知道,刘松平一定会怀疑他所谓儿子的身份,但因为信中交代了许多鲜有人知的真实细节,又会导致他无法以对待骗子的态度来看待这封信。而刘松平终归是要去卢克西斯大饭店参加晚宴的,横竖也不过是早出发一两个小时而已,沈非的约见,有极大概率能够成功。
当日,沈非穿了一身相对正式的服装,早早就候在巷中。那巷子很窄,堆满了杂物,平日里鲜有人来到这片区域,而当时间来到下午四点时,刘松平果然出现了。
初见刘松平,沈非装作有些局促紧张、却又迫不及待的样子做了自我介绍,语气里还带了几丝激动:
“我叫刘渊,我母亲一直自称沈缘,但我前几天翻到了母亲藏起来的日记本,这才知道她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怀深缘,日记里写的都是她与您的过往。当时我意识到,您是我的生身父亲,这才来找的您。”
当沈非说出“怀深缘”这三个字时,刘松平明显愣了愣,之后,他就定定地看着沈非,似乎是在细细打量他,想从他的眉眼间看出怀深缘和他自己的影子,而沈非也扬着头,任由他看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刘松平才有些迟疑地盯着沈非脸上的胡须开口:“你……今年多大?”
“今年十九了。”沈非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因为我面容更随我母亲,略有些清秀,少时也时常因此被欺负,母亲离世后,我消沉了一阵子,等再振作起来的时候,发现蓄须倒显得成熟些,便一直是这样的打扮了。”
说完,沈非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包,从中掏出了一张遗像,递到了刘松平面前:“这是母亲的遗像……”
这个举动其实是在告诉刘松平,他确确实实就是刘松平的儿子。而在看到怀深缘遗像的一瞬间,刘松平面上果然多了几分震惊。
“你母亲怎么这么年轻就……“看了那遗像许久,刘松平才缓缓开口,嗓音还有些沙哑。
沈非心里觉得好笑,没想到自己的母亲对于这个人渣来说,竟然还真存着几分特别的意义,这倒是件好事,因为这便意味着,刘松平会比他想象中更好拿捏一些。
沈非在面上并没有表露出什么,只是微微叹了口气:“母亲因为……因为我的缘故,被除名赶出了家门,过得很是艰难,靠纺织厂的工作勉强过活,后来为了供我读书,她拼命工作,积劳成疾,结果又碰上了医疗事故,所以就……”
说完,沈非抬眼看着刘松平。他的语气里没有半分责怪刘松平的意思,神色也只是单纯地在怀念自己的母亲,但刘松平的表情里却流露出了几分哀伤,甚至还有些许愧疚:“也是苦了她了……没想到她的儿子,竟然还随了我的姓……”
“母亲为我取这样一个名字,便是取了您的姓和她的名,毕竟我也是您的儿子。”沈非苦笑着道,“她在世的时候,就时常会想起您,也正是因此,她才将余生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了我的身上……”
“你母亲……经常会想起我吗?”刘松平听到这里,微微蹙眉,语气里有几分不忍。
“是的。”沈非肯定地道,“虽然她每每想起您时,总容易伤怀,甚至泪流满面,但我知道,那是她一直都对您一往情深的表现。”
刘松平听到这,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好像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到了最后,他长叹了一口气,换了个话题:“你说你母亲供你读过书,那你母亲去世后你可是辍学了?”
“没有。”沈非摇了摇头,“我提前了一年从高中毕业,现下是靠着奖学金在沽海师范学院就读,已经二年级了。”
“竟然是提前卒业,还获得了奖学金。”刘松平舒了一口气,语气里还带了些赞赏和欣慰,“从你的言谈举止中我倒是看得出,确实是个有教养的,我原本还想,如果你因为母亲离世而没能读完高中、却又有意接着读的话,我可以接济你一些,没想到你比我想得还要争气许多。既然念了大学,那就好好接着念,往后要是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可以随时来找我。”
“我……”沈非听完,面上露出了几分感动,而后又带着几丝犹豫道,“其实……我虽然在师范院校读书,但实际上我更想要学医。小时候我见过母亲帮助受伤的小动物,她还帮邻居的小朋友缝合过伤口来着,那时起我就对医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你想要学医?那当初为什么不考医学院呢?”刘松平愣了愣,立刻问道。
沈非假意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看着刘松平:“我曾经向母亲提过,但我一提,她就又想起了您,我不想她再垂泪伤身,便也不再提学医的事情了。她离开前我问过她,希望我以后去做什么,她说不如便去做个先生,教书育人,我就按着她的遗愿去考了师范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