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车，周若楠就又陷入了思考，她的视线落在窗外，保持着沉默。
坐在前排的杨知晓和驾驶座上的温怀远都没有说话，然而夏振炎却好像并没有读懂这安静的空气。
“不是，我还是觉得奇怪，我可是在死者之前最后一个使用解剖教室的人，不应该要接受问话的吗？你们不再问问我了？”一上车，他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从后视镜里看见他这副模样，温怀远有些好笑地开口：“校方不是询问过你了吗？礼拜二你使用过解剖教室，在里头待了一整天，下午三点左右有过一次进出；礼拜三上午你在图书馆自习，下午去了安仁堂排队扎针；礼拜四你去了教授内科实训的田先生家，下午才回来，对吧？”
“嗯？对……”夏振炎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而后终于反应过来，“哦！原来就是你们找学校问的啊？！”
“没错没错。那……礼拜二那天你下午三点出了实验楼，是做什么去了？”温怀远虽然继续在问话，可怎么听都像是在没话找话似的。
“还能做什么？吃饭和上大号啊。”夏振亚没听出温怀远问话的奇怪之处，反而有些疑惑，“就算我能把吃的东西带进解剖教室，我也不能当着尸体的面用餐吧？”
他这么一回答，周若楠和杨知晓终于都转头看了看他，杨知晓脸上明显憋着笑意。
“那你第二天好端端地跑去扎针干什么？”温怀远又接着问道。
“我想着扎针能疏通经络，说不定打通经脉之后我读书就能厉害些了。”夏振炎眨眨眼睛，没想到温怀远会问这个问题，而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啊，我不是读书那块料，只是眼下宿舍只有我一人，其他舍友都已经卒业离开，我因着这个受了刺激，想着不能再蹉跎青春了，但像我这个专业，没有卒业、成绩不好的话，也不好先出去做活，只能各种方式都试一试，争取下一年能顺利卒业。”
“包括拜访田先生和刘先生？”
“嗐，那肯定啊……”夏振炎点点头，还摸了摸鼻子。
周若楠看他这幅样子，终于忍不住笑了，顺口也问道：“诶，那我问你，你是真的没有爬过实验楼女厕所外头那棵树？”
夏振炎被问到这话愣了愣，下意识想张口，最后却又闭上了，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会儿，才有些尴尬地缩了缩肩膀：“好吧……其实我被我那个舍友撺掇着去爬过一回，我保证，就一回，里头没人！而且我很快就下去了！我只记得吧，那树干可是真的粗……”
***
夏振炎带着周若楠和温怀远来到实验楼后的绿化区域，而杨知晓向守门的李有全确认楼内无人后，让他暂时封了楼，和她一道去了女厕所。
楼后有一棵树确实如夏振炎所说，树干粗壮而畸形，有一段是横着的，紧紧挨着实验楼二楼的墙壁，偏偏还就经过了女厕所的窗户下方。
“你上去试试能不能翻进去。”周若楠指了指那棵树，对夏振炎说道。
“翻进去？”夏振炎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周若楠，见周若楠毫不动摇，他有些局促地捏了捏自己的腰，又捏了捏自己有些圆润的下巴，“你确定？这可不带开玩笑的。”
周若楠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夏振炎有些无奈，最后却也只能深吸了一口气，撸撸袖子，手脚并用，开始爬树。
“你不会觉得是他把尸体从那窗户送进去的吧？”温怀远在下方看着夏振炎爬树，向着周若楠轻声问道。
“那得看那窗户是不是真能完全打开。按窗户大小看，要是能完全打开，那就排除不了这个可能。他可是前一个使用解剖教室的，还用了一天，有充足的准备时间。”周若楠看着夏振炎上了树，回答道，“不过我心里还有另一个怀疑。你记不记得，李有全说礼拜三下午齐韵文离开的时候，他老伴恰巧来给他送饭，两个人正忙着在小方桌上摆菜的时候，齐韵文还了钥匙、签字离开了。”
“你是怀疑……出去的根本就不是齐韵文？”
“嗯。”周若楠点头，“李有全夫妻俩不在窗口边上，出来的人又穿着白大褂，还戴了口罩，只要模仿了字迹，没准还真能混出去——啊，窗户打开了。”
周若楠正说着，夏振炎已经爬到了女厕所的窗户旁边，并打开了它。眼下那扇窗户正向外开着，只不过却并不像夏振炎所说那样能完全打开，严格来说，只能打开七八十度左右，这样一来，夏振炎这身段可就不一定能进去了。
想了想，周若楠觉得这种情况让他强行尝试似乎有些危险，便开口喊道：
“夏先生，你不——”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夏振炎已经把身子给探了进去，并迅速地……卡住了。
夏振炎的腰臀被正正好卡在了那窗口，他自己使着劲儿，女厕所内的杨知晓或是李有全似乎也在帮他，可他越用力，卡得就越紧，脚还因为努力向内爬而高高翘起，看上去活脱脱就像是一个人形跷跷板。
“哎哟——”他进也进不去，退也退不出来，发出了一声呼喊。
“你先别动！我上去！”见状，温怀远立刻喊道，而后便直接爬上了树。
温怀远虽然灵活，但周若楠看了看夏振炎那体型……想了想，她干脆跟着温怀远身后，也上去了。
二人费尽力气来到夏振炎左右，一人掰着窗框指导他吸气，一人狠命地把他往外拉，不知过去了多久，夏振炎总算是全身而退。
还好这树干粗壮，脱离了窗框的夏振炎竟然还能坐在树干上喘气：“我、我都说了我不行……”
一旁的温怀远看他没什么大碍，倒是若有所思地看向了那可以打开约七八十度的窗户，抬起窗框，手在窗沿上一撑，直接翻了进去。
被留下的周若楠和夏振炎面面相觑，周若楠有些无奈地扶了扶额头：“呃……我扶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