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问题,沈非的表情再次扭曲了起来,他痛苦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如、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让她还这样辛苦!我会叫她立刻和我成婚,我、我以后可以努力,去、去圣玛丽联合中学那样的学校,我能养得起她和孩子!”
沈非说这话的时候,在刻意控制着情绪,可是他的悲伤却难以压制。
周若楠没有着急,她又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让沈非的情绪再宣泄一些出来,才缓缓开口,继续询问:“你们俩的关系怎么样?据我们了解,齐韵文升入二年级后学业很忙,你们能有时间约会恋爱吗?”
沈非听到这话,有些疑惑地抬眼看了看周若楠:“她确实很忙,但我可以去找她的……她很多同学都眼熟我呢。而且韵文就算再忙也会抽出时间来陪我,每隔一周,礼拜六她就会到我家来,我做些小菜,我们就一起谈论时局或者一起看书研讨到深夜,礼拜日我们也都一起出去放松休息,看看电影,逛逛公园什么的。到了寒暑假,她第一个礼拜的时间都是和我一起度过的,她能做到这些,我非常满足。”
和其他人的证词一致,甚至和齐韵文那个相对私密的日程本上记载的也没有什么出入。周若楠想了想,又问:“齐韵文的性格比较强势,平日里你们会经常吵架吗?”
沈非擤了擤鼻子,声音依然沙哑:“情侣之间不吵架是不可能的,但我们吵架的次数很少……其实,韵文也并不是强势,她是个很坦率的女孩,也是真心热爱医学,所以在学习上比较较真,但她很通情理的,我不明白怎么、怎么会……怎么会有人伤害她……”
说完,沈非将脸埋进双手之中,两条帕子还在手里,被他攥得紧紧的。
周若楠看着他,又问:“你之前说等到合适的时机你就会和齐韵文成婚,那你知道她在申请留学吗?”
“知道,韵文在递交申请前就和我说过。”这次,沈非将脸抬起来,点了点头。
“那你们是什么打算?”
“当时我们就商量好了,我们一起出去,我也向学校申请了公费留学的名额。”沈非轻轻咳了一声,清了清自己因为痛苦而嘶哑的嗓子,而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虽然……要想和韵文去到同一个地方,我只能申请德意志文学研究这样的冷门专业,但是我不在乎,只要能和韵文在一起,我怎样都可以,只要、只要是和韵文……”
说着说着,沈非的情绪再一次有些失控,周若楠递给他的那块帕子也早已经湿透,他的脸上尽是涕泪纵横的痕迹。
一旁的杨知晓红着眼眶,也起身将自己的帕子递给了沈非。
“谢谢……实在是对不、对不起,耽误你们了……”沈非一边颔首示意,一边小心地接过帕子,又带着歉意看向周若楠,“你们的帕子我洗干净之后再还给你,对不起,都弄脏了。”
“没关系。”周若楠微微摇头,见他缓和了许多,继续询问,“你的申请结果出来了吗?”
“还没有,虽然我申请的专业冷门,但毕竟是公费留学的机会,即便申请的人没有那么多,也还是需要相应的时间。韵文他们的结果也没出来,像他们这样的专业和学校,审批的时间只会更长。”沈非再一次摇了摇头,略微停顿了一下,仿佛是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所以韵文这些日子压力很大,学习也比之前更认真、更拼命,连吃饭都要人提醒……谁知道竟然会遇到这种不测,早知道我就该拦着她一些……”
“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俩其中如果有一个人没有申请上公费留学,该怎么办?”周若楠一直看着沈非的表情。
“想过,我们都仔细想过的,若是我们中有人申请不上公费留学,那便退而求其次,就是自费也没关系,重要的是我们俩在一起,若实在还是不行,那我们也说好了会等彼此,不过这样的可能性不大。”说着说着,沈非的声音又一次颤抖起来,“毕竟韵文这么优秀,她肯定能够如愿以偿,而且无论如何,我都一定会陪伴其左右……”
“自费留学的花销不小,你的家庭可以支持你的这个决定吗?”周若楠继续问道。
“倒也并非完全无法负担……”沈非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长长地舒了出来,借此舒缓自己的情绪,“我母亲留下了笔积蓄给我,就算是自费出国,只要我勤工俭学,哪怕苦一些,我是能养活自己、让韵文无后顾之忧的。”
“你的母亲沈缘,是于三年前亡故?”周若楠记得沈非的简要情况介绍里写的是父母双亡,独居。
沈非点了点头,面露忧伤和遗憾:“我的父亲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我自小是母亲一手拉扯大的,母子俩相依为命,六年前她生了场大病,身体就一直不大好,三年前郁郁而终,是我无能,没有照顾好她……”
“她……生前是沽城纺织厂的女工?”周若楠又低头看了看沈非的资料,而后抬头问道。
“是的,母亲她不怕吃苦,在纺织厂干了很多年,所以攒下了些积蓄,之后虽然因为生病花了一些,但留下的也不算少了。后头我提前高中卒业,又成功地申请到了沽海师范学院的奖学金,所以这笔钱也没动太多。”沈非解释道。
这年头,熟练的纺织厂女工薪酬确实不低,比周若楠这种小探员的工资还高上许多, 能有一笔不小的积蓄,周若楠倒是相信的。
“那你知道齐韵文的家庭条件吗?她家现在很难支持她自费出国。”
“我知道,韵文孝顺,所以她很重视公费的机会。”沈非点点头。
“那你也应该知道齐韵文如果怀孕,一定就会失去这次公费出国的机会,有可能连自费的机会也没有。”周若楠紧紧地盯着沈非的表情,她这次没有提出问题,而是说出了一个可能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