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都悬。”秦泽峰摇了摇头，“瞧这手法，老道得像是至少有十年临床经验的人。”
老道得像是有至少十年临床经验的人……周若楠皱了皱眉头，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和齐韵文同级的人，都是才刚入学两年的医学生，临床经验几乎可以说是零，秦泽峰是整个近海区、甚至可以说是整个沽城最优秀老练的法医之一，他的话周若楠深信不疑，可如果按着这个说法看，齐韵文的同学自然不可能是凶手了——就算是前辈或许都悬，哪怕读了四五年，论经验，应该也达不到秦泽峰所说的程度。
想到这里，周若楠转向了温怀远，然而还没开口，温怀远便俯视着她道：“干嘛？又要让我跑腿去找谁是吧？”
“去把所有给齐韵文上过课的教员找来，尤其是教习医理知识、有临床经验的。”
“所有教员？”温怀远挑了挑眉毛。
“嗯。”周若楠点头，“你先去一趟沽海医学院，拿到这些教员的名单和地址，再去找人，去找人的时候重点注意一下刘松平，这个人一定要带回来。哦对，出发之前你找你爹问问，如果可以的话，是不是也能找沽海医学院的校长了解一下情况——”
“打住打住！”温怀远打断了她，“这得多少人呐我的大小姐？”
周若楠被他掐住了话头，也不再继续，见他似乎不情不愿地，便扬着头望着他，眼神里尽是笃定，不容置疑。
被周若楠看了许久，温怀远叹了口气：“行行行，我去我去。还有什么，你说吧。”
“你也顺便去问问，齐韵文认不认识其他医学院的教员，为着学术交流之类的；又或者是有没有到什么医院实习过，认识一些有经验的临床医生。大概……就这些吧。”
听完后，温怀远摆了摆手，向着验尸房外头而去，一边随意地喊了一声：“走了。”
杨知晓看着两人这副模样，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怀远可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周若楠耸了耸肩膀：“明明是嘴欠，还懒！”
然而说着说着，周若楠自己倒是也笑了。五年来温怀远是没有什么变化，哪怕他和温怀信吵了一架，知道自己大概率是他妹妹，他对自己也一如既往，对温怀雪的好也没有缩减半分，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确实是个不错的朋友，也算是个不错的哥哥。
不过眼下没有时间去想别的，周若楠拍了拍杨知晓又接着道：“我们也走吧，出去摘了手套，又要接着去问问那个沈非了。”
***
和袁六形容得一样，这个沈非的状态简直可以用伤心欲绝来形容。
林敏和裴菁菁口中的沈非面容清秀，然而周若楠如今只能看到他面部表情扭曲，嘴里一直喊着“韵文”，不停地抽泣着。
他手里拿着个帕子，周若楠看得出来，那帕子几乎都已经湿了。
到最后，周若楠有些于心不忍，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把自己的帕子也递了出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停一停，缓一缓。你现在需要配合警察进行调查，如果能尽早了解更多的真相，警察就能早一些抓到杀害齐韵文的凶手，你明白吗？”
沈非听完没有停下哭泣，但却疯狂地点头，搞得周若楠有些无奈，最后叹了口气，坐回了位置上。
她只是等待着，没有说话。
周若楠至今仍然记得秦婉娘刚离世那段时间自己的情绪，她明白，这种时候任何劝慰对当事人来说都是极其苍白的，没有任何作用。
死别，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是那样的无可奈何，更没有人能够真正感同身受，那份悲伤，只有时间能够慢慢化解……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屋中的抽泣声才渐渐小了下来，周若楠抬眼望去，看到沈非的眼睛已经哭得发肿，因为不停地在擦眼泪和鼻涕，整个脸庞和鼻子都是通红的。
他吸了吸鼻子，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道：“你们问吧。”
“先说一下你的个人情况吧。”周若楠想了想，开口说，“姓名、年龄、职业，以及和死者的关系。”
“我叫沈非。”他的声音依旧低沉，“今年十九岁，还是学生，在沽海师范学院读大学二年级，九月份升入三年级，未来大概率是教员吧。齐韵文是我的恋人，我原本想着，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就和她成婚……可是……”
沈非说着，又抽泣起来，开始擦眼泪。好在这一次他很快便缓了过来，停止了哭泣，静默着坐着，等待下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认识她的？”周若楠柔声接着问。
沈非想了想，回答道：“那是近两年以前的事情了，当时我们刚上大学，都加入了沽城联合学生会，在一次思想研讨活动中，我发现她的很多观点和理念与我不谋而合，就注意到了她。后来很多次活动她也都在，我就问了她的名字，有时候活动结束，我会约她继续单独研讨。”
“之后你们就迅速相恋了？”
沈非摇了摇头：“虽然我见她第一面就对她抱有好感，但我们相识半年后才正式确认了恋人关系，因为我最开始知道她在沽海医学院就读的时候，一度有些不能接受。”
“为什么？”周若楠觉得有些奇怪。
“我原来并不喜欢西医。用洋人的刀子，开我华夏民族的胸膛，美其名曰是治病，这也太奇怪了。”
“但是……”周若楠皱了皱眉头，“据我所知，汽车，枪械，甚至是法律，以及现存的教育制度，可都是西洋传过来的。”
“是的。”沈非脸上突然有了一丝笑容，“韵文她也是这么说的。当时我和她辩论了很久，后来我被她说服了，我觉得她是对的，并不是所有西洋来的东西都是不好的。师夷长技以制夷，可能真的有一定的道理。也是因为韵文，我改变了对西洋医学的观念，我放下芥蒂后，就对她展开了追求，和她成为了恋人。”
“在今天之前……你知道她怀孕这件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