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办理周若楠入学相关的手续大概只用花上半个月不到，然而中间碰巧遇上了冬假，入学便又得拖上一阵，直到假期结束。
而也正是在这小一个月的时间里，周若楠接受了来自圣玛丽联合中学的入学考试。
学校把入学的考题亲自送了过来，但却简单得令人咋舌，好像只需要会认字会算账，就能进圣玛丽一样。
就连温怀远看了也皱眉头，说是这也太简单了些，连英文都不用考。
但为了入学后能不落下学习进度，周若楠每日还是得自学不少东西。好在经历了几个月送奶卖报的生活后，对于周若楠而言，读书、认字、背诗、算数、甚至是英文，都一点也不痛苦——这里的光线这样亮堂，房间这样温暖，纸笔这样顺滑，怎么可能会叫人感到煎熬呢？
唯一让她有些烦闷的，是冬假开始后的半个月里，温怀远和温怀雪每天都要在家呆着。若是只有温怀远一个人，周若楠倒也觉得轻松，他无非就是说话间偶尔带上几根刺儿，只要温怀雪不在，周若楠便敢大大方方怼回去，倒也挺好玩的。
只可惜现实情况却是反着来，温怀远假期里倒是时常不知道去哪撒野，不在家的时候偏多，可这温怀雪却是每日不离宅子，却也不在房间待着，为了不遭受她的白眼，不给自己心里添堵，周若楠只好在房间里闷头学习。
这天清晨，周若楠醒来时听见，窗外除了叽叽喳喳的鸟鸣，还有阵阵欢笑声，其中还有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不用想周若楠都知道，是温怀雪正在楼下院子里。
可若是换了平常，这时候她应当不会在院子里玩耍——眼下可是假期，前几天这个点儿她可都没起床呢。
心里实在好奇，周若楠便起了身，轻轻撩开一点点窗帘，向外看去。
这么一看，倒是让周若楠一愣。
原来是昨夜下了一夜的大雪，让外头的小院披上了银装。眼下温家的人正在下头打雪仗，主力一看就是温怀远和温怀雪，互相嬉笑着，向对方扔着雪球，而刘管家、女仆总管郑秋月和其他几位佣人也参与了进去，似乎还分好了队伍，大部分都是帮着温怀雪的。就连温煜明也站在楼下，时不时团一个雪球，随机选中一个幸运儿扔过去。
唯二缺席的，似乎就只有温怀信和周若楠自己。
若是换了在村里，看见这帮人这样打雪仗，周若楠大概是要嗤之以鼻，觉得他们扔得太次，不屑参与，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帮着秦婉娘做些家事；而如果是在一个月之前，周若楠便是连看都不会去看这样热闹的景象，只会觉得烦闷，这样厚的雪，只会耽误她送奶，也影响报纸的销量。
可是如今，周若楠却产生了一丝渴望，她也想下去，参与到那份欢笑之中。
是了，纵然温煜明说过，她是作为养女进了温家，可温家人对她，却依然如同她只是借住一样。
她进温家是因为杨闻朝，这件事在温家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她无法融入，也未曾想过融入。然而现在，心里却还是有一丝小小的孤独感冒了出来。
果然人就是不知道知足。周若楠摇了摇头，想要将这份不悦从脑子里赶走。
也正是在这时，房间的门扉被敲响了。
周若楠眨眨眼睛，连忙披了件衣服，跑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雪仗队伍的另一个缺席者——温怀信。
“你起来了。”温怀信看见她，微微笑着道，“昨夜下了雪，他们正在楼下打雪仗呢，你要不要也去？”
周若楠下意识就想答应，可是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就不了吧……”
温怀信似乎知道她会这么说，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怀雪和怀远那边……确实还得再做做工作。但这样的天气你还待着学习，未免太闷了些。要不……我和你出去走走？”
“你不用去警署吗？”
“父亲一会儿是要去的，我的话今天休息。”温怀信答道，“最近警署也不算太忙碌，虽然年关将至，未免多些偷盗的案子，但毕竟是些小案，便是我不在也不会耽误什么，今天又是礼拜日，父亲就给我放了假。”
“难得休息……不应该陪一陪怀雪吗？怀雪她可是你妹妹。”周若楠一听，依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踌躇着道。
“你也是我妹妹。”温怀信几乎是瞬间便做出了回答。
周若楠一听，愣了一下，她看着温怀信，却没有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半点虚假，最终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那我去换个衣服。”
***
从小洋楼出去时，周若楠拉了拉自己的围巾，低了低头，几乎将整张脸都埋了进去，还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然而在瞧见她的一瞬间，温怀雪似乎立刻就没了兴致，扔雪球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离开前，温怀信还得向着温煜明报备一番，周若楠不想站在那样显眼的地方，以免招来怨恨的目光，便走远了些，在院中角落的一棵树下等着温怀信。
但就算她已经离得这样远了，温怀雪却还是没有继续游戏的意思，就站在原地，往温怀信和温煜明的方向望着，就连温怀远将雪球砸到她脚边都置之不理，只是向着温怀远蹙着眉头皱了皱鼻子。
连带着所有陪着他们玩耍的管家和仆人也不得不停止了动作，在一旁静静等着。
周若楠控制着自己尽量不去看那气鼓鼓的温怀雪，而是也把目光集中在温怀信和温煜明身上。
她站得远，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温怀信背对着她，她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却隐约看见，温煜明望着温怀信的眼神有些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周若楠想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心中也只能猜测，温煜明是不是嫌温怀信因自己耽误了工作、又或者耽误了陪伴家人的时间，觉得不悦。
最终，周若楠还是移开了目光，抬头望了望天，长出了一口气，吐出了一团白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