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代的脸只有一半被斑驳的月光照亮，可是仅仅是这半张脸就让周若楠看到周老代满脸的愤怒与嫌恶。对于这样的眼神，周若楠早已经习惯了，从记事起，周老代每一天都是这样看她的。
周若楠不知道周老代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样偏僻的地方，但她看到周老代的目光已经从她身上挪到了她身前的泥土地上，脸上渐渐显露出贪婪的表情，周若楠心知不妙，赶紧起身，试图挡住那视线，脚不着痕迹地扒拉着旁边的泥土，她怀着一丝的希望，已经是深夜了，林子里黑漆漆的还都是杂草，万一周老代没看清楚……
周老代越走越近，一直来到了周若楠的面前，周若楠能明显地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酒臭味，十分刺鼻。
“爹。”周若楠轻声喊了一句。
“你还有脸叫爹？！”周老代开口喷了周若楠一脸的酒气，将手指伸到周若楠脸前，指着她骂道，“你个贱种，你在藏什么？！给老子拿出来！”
“啊？我没有藏东西，我在小解！”周若楠强装冷静，就势后退了两步，将坑踩实。
“还他妈骗人？！找抽是不是？你们几天不回家，大晚上的来这儿，老子刚刚还看见你在这挖坑，那大洋闪着光呢！你当老子傻吗？！”周老代说着说着，没了耐心，直接大声怒喝道。
话音刚落，他便一把扯住了周若楠的头发，周若楠的头被狠狠地往下拽，她痛呼出声，双手拼命地去抓周老代的手，可是周若楠这下意识保护自己的动作在周老代眼里代表着反抗，更加惹恼了他——
他的另一只手抡起，重重地呼到了周若楠的脸上。
只一瞬间，周若楠就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然而周老代没有停止暴行，而是狠狠把她扔在地上，踹了她一脚：
“赶紧给老子刨出来！你要是还犟，信不信老子弄死你娘！”
周若楠原本还不想承认，不想把自己和秦婉娘好容易得来的钱交给周老代，哪知道周老代撸了撸袖子抬脚就要走，周若楠立刻慌了神，她知道，周老代是真能下得去狠手的。她拼了命地扑过去抱住了周老代的腿，带着哭腔喊道：“你别动我娘！我拿给你！”
听了这话，周老代停下了步子，抬脚甩开了周若楠，催促道：“赶紧的！”
周若楠四肢并用爬向了藏钱的地方，原本土坑就没有被好好埋上，包着钱的帕子很快就被周若楠取了出来。
还没等周若楠站起来，周老代便冲过来一把抢走了那帕子，帕子随着动作垂下一角，露出来的大洋在月光下发出柔光，周老代盯着那大洋双眼放光。他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大洋放到嘴边，猛地吹气，再迅速将大洋放到耳侧，仔细地听着那声音。
“两个蠢货，还想背着老子藏钱？！做梦！”听完声音，周老代又掂量了手中大洋的重量，露了个得意的笑，而后对着地上啐了一口，大步离开了。
看着周老代离自己越来越远，似乎不会再回来了，周若楠连忙站起了身，秦婉娘还在路边等她，指不定周老代看见秦婉娘又会对她做什么。
还没出林子，周若楠就向外望见周老代碰上了在不远处的秦婉娘，安静的环境下，周若楠隐约听见秦婉娘问：“若楠呢？”
周老代停了停步子，望着秦婉娘恶狠狠地说：“你还敢问老子那白眼狼去哪了？下次再背着老子藏钱，老子打死你们这两个贱人！”
说完，他似乎是握紧了手里包着钱的帕子，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秦婉娘听完连忙担忧地往林子的方向来，很快两人便遇上了，看到周若楠的第一眼，秦婉娘就哭了出来，摸上了周若楠渗血的嘴角：“怎、怎么流血了？都怪娘，都怪娘，就不该让你去藏钱……娘又把你害惨了。”
周若楠握住了她的手，面上露出了笑，她是真心舒了口气，还好周老代心里只想着钱，没有为难秦婉娘：“没事的娘，爹拿了钱，肯定高兴着呢，回家就不会为难咱们了。”
说完，她便紧紧握着秦婉娘的手，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向着家里走去。
***
然而令母女两人没想到的是，回到家，才是噩梦的开始。
秦婉娘刚搂着周若楠进屋，就被周老代狠狠地踹上了一脚，倒在了地上，周若楠扑过去查看她的情况，发现周老代这一脚狠狠踹在了秦婉娘的肚子上。
而周老代的手上还拿着家里扫地用的扫帚，每次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都是用那东西招呼秦婉娘的。眼下，周老代还在一步步向着秦婉娘逼近。
周若楠半跪着转了个身，张开双手护住秦婉娘，不让周老代再过去一步，一边大声问道：“你还要做什么？钱都已经给你了！那已经是我们全部的钱了！”
“给老子让开！”周老代指着周若楠恶狠狠地道，“刚才老子没想起来这事儿，老子还想问问你们，出去三天能拿这么多钱，这钱哪来的？嗯？”
“这钱是我挣的！是我帮着沽城的警察探案得的赏钱！也是我让我娘藏的！你别打她！”周若楠着急地大喊，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周老代。
“你还当老子好骗是不是？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还配去警署探案？！”周老代一听，却更生气了，整个脸几近扭曲，“好你个秦婉娘，平时把你这闺女护得紧，都不让老子碰，拿什么传出去名声不好听来唬老子，转头就带着她去找城里的老爷消遣，干那些下三滥的活计是不是？！这要是传出去，你又让老子的脸往哪搁？！”
“我娘没有——”
“老子先打死你养出来的这个小婊子！”
周老代根本没有听周若楠的辩解，手中的扫帚径直向周若楠打去，竹扫帚发出重重的破空声，周若楠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偏过了头去。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落下，周若楠落入了到一个温暖的怀抱，而后是一声压抑的闷哼，周若楠想要挣脱，可是方才还冷汗涔涔的秦婉娘此刻却使了大力气，禁锢着她不能动。
“好啊，你这贱人还护着她！”周老代看见这场景，更加厌恶，手下力道更重，一边抽打着秦婉娘一边怒骂，“真是贱人贱种！卖来的钱还敢藏起来！两个不要脸的婊子！”
一下一下的抽打，每一下都伴随着身后秦婉娘的抽搐而抽打在周若楠的心上。
“娘……”周若楠紧紧地抱着秦婉娘的手。
“背着老子出去干不要脸的活！”周老代啐了口唾沫在秦婉娘身上，一边说着，脚还不停地踢着秦婉娘，“老子今天就打死你们！”
尽管在被拳打脚踢，但秦婉娘都没有让开过一步，到最后，她甚至死死地抱住了周老代的腿，哭喊着哀求：“是我带若楠进城的，你要打要骂你冲我来！你别动她，你别动她……求你……”
“冲你来是吧？行！”周老代越听越气，到最后紧紧抓住了秦婉娘的下巴，而后抬眼看向了周若楠，恶狠狠地道，“小贱人，你给老子滚出去跪着！老子不叫你起来，就是天塌了也给老子跪着！”
随着一声重重的关门声，周若楠跪在了院墙边，室外的凉意和腿脚的酸胀疼痛都不能让她忽视房里不断传来的斥责打骂还有那渐渐变弱的惨叫痛呼。
“败家娘们，护着个贱种，贱妇！”
“一天天就只知道吃老子的、住老子的！结果连老子的种都留不下来，你就是个不会下蛋的鸡！还带着那小贱人做那种不要脸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