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温煜明进来的三个警察有两个去偏房探查,而剩下的警察阿福、温煜明父子二人以及周若楠自己,眼下都在赵香娣院中唯一的主屋中。
主屋被隔断成了三个部分,被帘子挡住的是卧室,另一侧则是书房,最中央是一个小巧的餐厅,一张圆桌,几个凳子。
桌上还放着茶壶,和桌面一样,已经蒙上了一层灰,周若楠用手帕垫着打开瞧了瞧,发现里头还装着茶水,而茶杯里的水也没有喝完,令人奇怪的是,桌上竟然有两个茶杯,其中一个茶水喝了一半,另一个甚至还是满的。
赵香娣没有婚配,就算偶尔回来,也是一个人住,怎么会一个人倒两杯茶水?
周若楠又去看了看赵香娣的书房和卧室,书房里头虽然也有许多整齐摆好的书本、画册、整理好的报纸和杂志,但更多的是一些摆件,其中不乏几个西洋的小玩意儿,有几个甚至看上去比赵香娣在顾倾城宅中卧房里的还要高档几分,周若楠能看出来,都是赵香娣会喜欢的风格。然而这么点东西,甚至都没法把她的架子放满,剩下了大量空间的柜子一眼看上去也没有其他异常的东西,更没有暗格和暗门。
至于卧室,瞧着就更空旷了一些。床铺虽说已经蒙了灰,可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床单更是没有一丝皱褶,周若楠甚至看不到有人在上面躺过的痕迹,床头是一个梳妆台,上头摆着些瓶瓶罐罐,然而一打开几乎是全新的,数量也远不及赵香娣在顾宅的房间里那样多。
衣柜几乎是空的,只有三五件衣服垂挂着,最下面放了几床备用的床褥,而周若楠轻轻松松就找到了褥子下面藏着的钱箱。
这里是让周若楠觉得奇怪的第二个点。钱箱里藏着的竟然是一笔巨款——里头装着的全是大面额的钞票,以及大量的大洋和首饰。
根据顾倾城宅中赵香娣卧房里发现的账本,周若楠知道赵香娣一个月能拿的月钱有多少,但眼下箱子里这么多积蓄,赵香娣不吃不喝二十年才能挣到,帮顾倾城办事得来的赏赐,真的足够她挥霍着买这么多物什、购置宅邸、又积攒下来这么多吗?
更重要的是,赵香娣的行迹越发蹊跷了起来,给陈亦宏发过电报后她回了一趟顾宅,却几乎没有带走什么东西,之后她应该就回到了这里,而在这里,她没有收拾衣服和脂粉香膏也就罢了,就连最重要的钱箱也留在了这里,她真的只是离开了这么简单吗?
不大且空旷的屋子很快就被几个人看了个遍,而两个探查偏房的警察也在此时回来报告了。偏房只是个小小的厨房,虽说很小,也灰扑扑的,但布置得还算精致,厨具和餐具一应俱全,甚至都不是什么便宜货,但粮食却几乎没有,柜中东西很少,没有什么其他异常的情况。
周若楠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头。这屋子中的味道,更多的是长时间不住人的霉味,可她却总觉得,之前院门打开的时候,隐约闻到了一股臭味,不同于树叶腐烂的味道,带着一股腥气。
她跟着警察在院子里看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动物的死尸,最后才选择进屋,屋里的异味却更小了。那这味道又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呢……?想了想,周若楠抬头,再次将目光放向了那空空的小院。
歪倒的晾衣架,几块贫瘠到接近干涸、只剩下杂草的土地,以及一口水井,究竟是哪里传来了奇怪的味道?
周若楠一边想着,一边走进了院子。
其他人也和她一道走出了屋子,周若楠看向自己身侧,离自己最近的,正是温煜明的长子温怀信。
“温怀信。”周若楠小声地出声,叫住了他。
“什么?”温怀信听到周若楠突然叫住自己,有些讶异,放缓了脚步,问道。
“你有没有……闻道一股奇怪的味道。”
听到问话,温怀信似乎是集中精神,轻轻嗅了嗅空气,而后瞬间皱起了眉头:
“好像是有股怪味。这味道很熟悉,应该是……尸体腐烂的味道。”
她又顺着把院子中所有的物什都看了一遍,最后缓缓停在了井边。
一只打水用的桶就放在边上。
周若楠吸了吸鼻子,皱了皱眉头,井口盖着一块圆圆的木牌,赵香娣平日很少住在这院子里,现在是秋天,怕灰尘和落叶落到井里,盖上是正常的。
可如果细细去闻,隐隐约约能感到,这井盖下方,正是臭味的源泉。
周若楠定了定心神,缓缓伸出手去,轻轻揭开了盖子——
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周若楠在一瞬间差点呕吐出来。
而盖子揭开的一瞬间,味道很快散出,立刻吸引了所有的警察以及温家父子。
警察一拥而上,几乎呕出的周若楠则退后等着吐意消散。
在温煜明的指示下,三名警察开始准备下井打捞,警车里备有绳子,其中两人留在井边接应,而温煜明的副官阿福则亲自下井。天色昏暗,井底漆黑,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到周若楠已经缓过神来,捂住口鼻慢慢往井边走去,看了好一会儿,里头的东西才缓缓被绳子拉上来。
然而等那东西出现在井口,让周若楠能够看清的时候,她那好容易强忍住的吐意再次涌了上来。
那是一具尸体。
这次让她想要呕出的原因,除了扑鼻而来的恶臭让她敏感的嗅觉几乎难以承受以外,还因为这尸体的模样实在是可怖。如果不是周若楠之前已经猜测到了八分,她都很难相信,那东西曾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不知道那人已经死去了多少天,昏暗的光线下她甚至无法分清那人是男是女,只知道尸体肿胀,全身上下全是皱褶,完全没有了人样。
两位警察去搬运尸体,温煜明则将打捞绳再次放回了井里,冲着下面喊道:“阿福,下头还有什么东西没有?你再瞧瞧。”
而另一边,两名警察将尸体平放在这小院的地上,皱着眉头,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良久,才小声地猜测:“淹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