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脸上几乎同时露出了欣喜与好奇交杂的表情。
叶剑心率先跑到脚印消失的墙边摸索可能的机关,程逸舟和明翼赶紧跟了上去。
“含章,你是怎么知道?”温承蕴看着陆含章疑惑道。
只见陆含章的眼眸低垂,睫毛的阴影像暗夜一样盖在她黯然伤神的脸上。
“是顾师兄……昨日,我在他的鞋上涂了一些萤石粉。”
陆含章带着愧疚和痛心的语气说道。
温承蕴的心脏陡然向下一坠,他不可思议地看了陆含章一眼,来不及细问她为何这么做。
程逸舟那边已经找到了墙壁上的机关,暗门在他们面前打开了。
留下几个神鹰卫在原地把守,其他人鱼贯而入。
暗室的内部通往一道向下的纵深的阶梯,顺着地上发着幽光的脚印,众人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去。
直到阶梯的尽头,空间忽然开阔起来,眼前是一个森然的地下城池。
温承蕴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四方的石室,总共有4条通道。
“走哪一条路?”叶剑心看着位于东南西北的4扇石壁门,迷茫道。
“荧光是朝南边那间去的。”程逸舟指着地上已经有些模糊的荧光脚印说道,“天子坐北朝南,很合理,我们跟上?”
但温承蕴和陆含章都没有要动的意思。
“他们也未必就猜中了皇上去了哪一间,逸舟,你们带人先朝南边去,我们分开找,多一些胜算。”
“行!你们多加小心。”程逸舟说着,和叶剑心带上了几个神鹰卫朝正南方的石门而去。
“皇帝建造这个地下宫殿时应该有找过风水大师算过的吧?”陆含章问道。
温承蕴点点头,眼睛在四个门之间转动,嘴里喃喃道:“金木水火土,分别代表了西方、东方、北方、南方和中央。皇帝的名讳是萧珏衍,已集齐五行中的木、火、水,加之帝王又是绝对的中心,只缺金代表的西方了。”
“我们到正西边那个门看看。”
离开了精心建筑的石室,他们仿佛进入了一个原始的溶洞,一阵凉意袭来,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里面比外面要暗上一百倍,大家赶紧将手里的火炬点燃,伸手照了照周围的环境,头顶是长满了青苔的不规则的岩壁,壁顶上面还不停地向下低着水滴,将脚下的路打得无比湿滑。
“那是什么?”
陆含章指着不远处问道。
明翼小心上前,发现地上躺着的是一个被暗器所伤的羽林卫兵士,他刚刚上前几步就感觉耳边传来嗖嗖的风声。
“小心!”温承蕴喊道。
旋即明翼感到自己重心一歪,已然被人扑倒在地。
他再爬起来时,发现方才是陆含章将自己推到在地,一边的石壁上直直地插着两个箭矢。
“多谢陆姑娘……嘶……”
明翼伸手将陆含章扶起来后,才发现自己的脸颊被刚刚的箭矢划破了一道口子,忍不住哼嘶了一声。
陆含章抬头看了看:“还好,没有毒。”
温承蕴上前,紧紧牵住陆含章的手,紧张道:“不是让你跟在身后嘛,万不可这样逞强了。”
“我不是小孩子了,有分寸的。”陆含章给他一个安慰地笑容,同时也很配合地往后站了站。
“大人,前面好像有打斗声。”常安侧耳听着远处传来的似乎是兵器碰撞的声音。
“我来开路,大家跟着我。”明翼知道这洞里危机四伏,便自告奋勇走在第一个。
一路上,屡屡看到中了暗器的羽林卫兵士的尸体。
温承蕴的眉头越皱越紧,洞内空间狭窄,怕是很难有大批的人马跟着皇帝,如今这一路上已经死伤不少了,不知道现在皇上身边还有多少人护卫左右。
前方打斗的声音越来越响,待他们从狭小的溶洞钻出去,发现来到了一个空间更大的山洞。
山洞里已经尸横遍野,一半是羽林卫的人,一半是一些陌生面孔,陆含章从里面认出了几个怀翠楼伙计的面孔。
“王权!皇上呢……”明翼在地上的人堆里发现了受了重伤的王权。
王权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艰难地伸手指向一道通往更地下的石头阶梯。
陆含章正站在石头阶梯一旁,望见皇帝被一群羽林卫围在正中间,周围是拿着大刀的西戎武士。
“皇上在那儿!”陆含章喊道。
温承蕴第一个冲了下去,其他人紧紧跟在他身后。
“温卿!救朕!”
温承蕴闻言,抄起地上的一把横刀加入了混战,随后明翼和跟随的几个神鹰卫也围在了他们左右。
陆含章靠在一侧石壁前面,确保身后是安全的,常安牢记温承蕴的嘱托,寸步不离地守在陆含章身前。
不一会儿,温承蕴成功将皇帝拉到了一边安全的角落,他提着横刀左右观察着有没有新的人马赶到。
忽然,陆含章感到背后一松,人随着石壁门的旋转掉到了墙壁另一面。
常安转头发现陆含章不见了,惊出一声冷汗,他刚要转身向温承蕴回禀,陆含章推开石壁门从里面钻了出来。
“承蕴!”陆含章喊道,示意他带着皇帝过来。
从温承蕴的视角看不到石壁门,待他拉着皇帝走进,陆含章看了看左右,和常安一起,迅速将温承蕴和皇帝拉进门内。
四周骤然安静,皇帝重重地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温承蕴看了一眼皇帝狼狈不堪,颤抖的样子,心中恻然,他看了看身处的这间石室,前方有一张石床,于是上前扶起了皇帝。
“皇上,臣扶你到那边稍作歇息,相信不多会儿,门外的羽林卫就会过来救驾了。”
奔逃了大半夜,皇帝已经精疲力尽,说不出话来了,任由温承蕴搀扶着坐到了石床上。
常安搬来几个石凳,顶住石门,尽责地靠在门口窥听外面的动静。
皇帝歇下后,温承蕴回道陆含章身边:“你现在可以和我说了吧,为何你会在顾大夫鞋上涂上萤石粉,而为何这里会有他的脚印。”
陆含章低着头,以一种极其抗拒的语气说道:“你还记得我们去找阿青时发现的那间茅草屋里有一对白烛吗?那时,我除了闻到血腥味,还闻到了一股龙脑的味道,这是民间做寿烛的人通常会用的香料。”
温承蕴看着陆含章,没有接话,静静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顾师兄是个讲究的人,他房里点的香烛,他都会去戴记香铺采买这种加入了龙脑的。我偷偷去那里问过老板,顾师兄在几日前曾在那里买过一对白烛,时间恰好是陈顺自杀那一天。”陆含章的声音已经可以听出一丝哽咽。
“虽然我一直不愿意承认,但是现在想来,从谶谣发生之时,除了怀翠楼,顾师兄他似乎和每一个案件也都有关系。他同济慈大师有交往,刘香儿看病的医馆好像就是博仁堂,他在陪师父去西域的时候接触过底也伽,他还替郭宝霖治过伤,那本记载了墨子木鸢的书就是他给我的……他一直就在周围。可我却因为他是我的挚友,一直有意的在忽略。”
温承蕴轻轻握住她的手,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而且如若真的他……那他也是个苦命人。”
温承蕴的后半句话让陆含章的眼眶彻底决堤,泪水倏然滚落。
石室的尽头,暗藏在角落里的一个人同样心头一紧,愤怒委屈惆怅失意所有的情绪在一瞬之间交织翻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