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温凉,星光点点。
陆含章和温承蕴并肩慢步,两人心中都希望这段路可以长一些。
眼看陆宅书肆就在眼前了,陆含章忽然停步转身。
“温大人,就送到这里吧。”
她的语气有些低落。
她是喜欢他的,甚至她现在也清楚知道了他的心意。
只是,她不知道如何面对叶剑心,她在想自己这样算不算横刀夺爱,成为了一个坏人。
在接受温承蕴之前,她需要找个机会和叶剑心聊一聊,可是,她也不知道应该同她说些什么?怎么说?
温承蕴还沉浸在方才的喜悦之中,他低头深情看着陆含章:“你和顾大夫只是普通的师兄妹关系?”
“是很好的师兄妹。”陆含章纠正道。
“那我们呢?算不算很好的关系。”温承蕴试探道。
“算吧,你说过的我们是同袍,自然是很好的关系。”陆含章嗫嚅道。
“我不是说这种很好……”温承蕴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陆含章打断了。
“要不明天再说吧,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转身疾步跑到了对街,将温承蕴留在不远处的街边。
即将拐进巷子之前,陆含章停下了脚步,慢慢地转身,给了温承蕴一个温暖的笑。
温承蕴仿佛受了鼓舞一样,提起脚步想要过去。
陆含章抬手作出一个制止的手势,嘴里默默念道:“回去吧。回去吧。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等等我,等我整理好我杂乱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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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对于诡案司的四个年轻人来说,注定是难眠之夜。
当他们在睡榻上辗转反侧的时候,大理寺郭巨挺的监室,有人拿了皇帝的令牌深夜造访。
当冯元资摘下斗篷帽子的时候,郭巨挺仿佛看到了自己生的希望。
他连滚带爬地靠了过去,直到监室的木栅栏阻隔了他的行动。
“冯相,你终于来了。冯相,我儿死得冤枉啊!”郭巨挺哭诉道,“皇上还不知道那个胡人的真实身份,你去求求他网开一面,皇上一定会听的。”
冯元资满脸冰冷,他转头瞥了一眼,站在远处的狱卒,确保他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后,他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我让你找了十年的人,竟然就在眼皮子底下,甚至闹到了皇上那边。你还好意思说这些?你为什么不早点除掉他?”
“冯相,我冤枉啊,我有认真在神都之外查找,谁知道他换了身份,就潜伏在神都城啊。”郭巨挺忙不迭的解释。
“你既然杀了他,为什么不把尸体毁了?”
“我杀他的时候不知道他就是曹金藏啊。他那房子昏暗不堪,他又续了须,胡人的长相都很相似,我没有认出来。不过……”郭巨挺这时才发现事情有蹊跷,“我分明把尸体丢进他院中的井里面了呀……难道有人跟踪我?”
“我想起来了,那日温承蕴到我府上,就有人在房顶上偷听。”郭巨挺悔恨莫及地说道,“冯相,暗中一定有人在搞鬼。”
“看来,温家那小子也许猜得没错,所有死掉的人,都和谷祁年有关。谷祁年一家除了嫁到西戎的女儿,已然全族尽除。还会有谁?”冯元资眯起眼睛,又迅速睁开,厉声道,“我让你去处理掉宋孝滨的家眷,你难道没有处理干净?”
郭巨挺被他这么一瞪,仿佛被利刃割了一下,身体抖了一下:“满门一个不留,不止我在场啊,程伯简当时也在,他可以作证。他拿着皇帝的诏书,有谁敢抗旨呢。”
冯元资挺立在监室之外,俯视着跪倒在地的郭巨挺,久久不发一语。
死一般的冷寂,让郭巨挺在初夏之夜却感到彻骨的寒冷。
“我记起来了,谷家有个小儿子,当时年纪不过十岁,据说幼时就送到终南山的封大儒那里求学了。会不会是他?”郭巨挺抬头,渴望地看着冯元资。
冯元资冷哼了一声:“郭将军啊,郭将军,就你这脑子,要不是我,如何才能当上这羽林卫的大将军啊。十年前,封大儒和他徒弟们早就……”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用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郭巨挺脸上闪过一阵失望的神色,瘫坐在自己的脚背上,茫然无措。
“你如果还想活,最好把嘴给我闭严了。倘若让皇上知道了有胡人参与到十年前的事情之中,你我的脑袋可就都保不住了。”冯元资用平淡地语气,说着极具威胁的话语。
“是,是,卑职明白。”郭巨挺点头如捣蒜,他心中已然觉得自己和冯元资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毕竟他掌握着冯元资的秘密。
只是,冯元资未必这么想。
没错,这些年郭巨挺替他办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情,所以,他对郭巨挺才多有照拂。
如今,他如果能够说动皇上,免了他的死罪,还好说,若免不了,很难想象他会不会把自己的秘密说出来,来个玉石俱焚。
他心中甚至有个极端的想法,如果说搞出谶谣杀人的那批人,真要杀死所有牵涉谷祁年谋反案的人,甚至他们的手,显然也已经伸到了大理寺狱。
那么,就让郭巨挺死在他们的阴谋之下吧。
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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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温承蕴才想起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羊皮卷。
郭宝霖的死,像极了绿蛛他们的手法。
可温承蕴却怎么也找不到盛装羊皮卷的匣子。
晖山来禀报郭宝霖的验尸结果,看他急得满头大汗,把内房翻得乱七八糟。
“大人这是在找什么呢?”晖山问道。
“羊皮卷!我找不到那个匣子了。”温承蕴搬了凳子打算站上去,爬到书架顶上看看。
“大人不用找了,在这里呢?”晖山说着翻开了一边罗汉床上的床架,匣子就绑在下面。
“之前你看完后,着急出门,让我帮你放好。我在常元县的时候,就是把匣子藏在床板底下的。”
温承蕴轻敲了一下脑袋,笑道:“还是晖山先生仔细。”
他说着取出钥匙打开匣子,拿起羊皮卷。
现在他看这卷册已没有先前那般紧张了。虽然还不明白他们是通过什么方式在卷册上偷偷写下了谶谣的,但既然这是人为的,就无需惧怕,因为他一定会把背后的人揪出来。
温承蕴盯着羊皮卷的末端,眉头紧紧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