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承蕴目光如炬，看向两个狱卒：收押他们的时候，没有搜身吗？
陈顺和张河一脸惊慌，忙不迭地确认说搜过身，没有发现有任何夹带。
温承蕴转向顾无弃：“顾大夫，你可知道城中哪家药铺会不会偷偷在卖底也伽？”
顾无弃摇摇头：“底也伽早在先帝在位时就已经明令禁止售卖了，药铺早就没有渠道收到这个药了。”
温承蕴又将目光移到郭巨挺身上：“郭将军，我知道你不愿意配合说出谷祁年谋反案背后的隐情。但是，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令公子的死，不是什么鬼魂作祟。他是服用了底也伽，产生了幻觉，故而疯癫了起来。”
郭巨挺的眼神中多了理智：“不可能，宝霖又不知道……”
温承蕴眸底闪烁，期待他继续说下去，但郭巨挺老奸巨猾，适时止住了话头。
“那你知道他在哪里买的底也伽吗？”
“我要是知道早就将那人抓起来了。”郭巨挺恨恨道，“你可以去暗市窟找找。我只知道那小子去过好几次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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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陆含章懂得药理，温承蕴又忙于整理此案线索，无暇抽身，便委托了她和程逸舟一同去暗市窟寻访。
两人在入夜时分，进入暗市窟，这里一改往日萧条的模样，破街烂巷在灯火的辉映之下有一种黄泉街市的错觉。
偶然有人上前来，鬼鬼祟祟地问要不要某些东西，大多是偷盗来的赃物。
“有没有底也伽？”陆含章直接问道。
对面的人，面色一凛，连连摆手。
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没有，反而躲他们远远的。
“这样问，不是办法。你稍等一下我。”
程逸舟说着，转身隐入一条巷子，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破破烂烂的粗布衣裳，和暗市窟融为了一体。
“我俩分头问。你在前头，我跟着你，不用害怕。”程逸舟一副颇有担当的模样，拍着胸脯说道。
陆含章迅速瞥了他一眼，想到他在叶剑心面前，总是被全然压制的狼狈模样，如今在她这边，却充起了英雄好汉。
陆含章抿嘴忍住了嘲笑他的冲动。
绕到暗市窟最深处时，一个人瘦骨嶙峋，年纪大概四十多岁的人，叫住了程逸舟。
“喂……听说你在找底也伽？”那人凑在程逸舟的耳边。
程逸舟心中一喜：“怎么，你能弄到？”
那人的眼睛滴溜溜地在眼眶里转了几圈，嘴角一歪，伸出手来，摊在程逸舟面前。
程逸舟立刻心领神会：“我懂，我懂。”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块碎银子放在那只摊开的手中。
那人见程逸舟出手大方，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来，与他贴得更紧了一些。
“你去怀翠楼，等一个叫大口的人。他不定期会去那里与人交易底也伽。”
程逸舟眼睛微眯，心中纳罕：“又是怀翠楼？”
细想起来，从第一起谶谣案发生时，这怀翠楼就频频出现在调查的线索之中，很难让人不产生怀疑。
待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那人喜滋滋地拿了钱，早就不知跑到那里去了。
与此同时，陆含章也已经不在程逸舟的视线之中了。
“遭了！”
他轻喊一声，跑了起来。
一边跑，一边在每一个巷口四下张望，却始终没有陆含章的身影。
另一边，陆含章因为走在前面，并不知道程逸舟已经停了下来和人攀谈，故而仍旧脚步不停地朝前走着。
她顺着街道拐进了一个巷子，这里似乎是暗市窟的花柳之地。
路边又穿着艳俗的妓女甩着帕子招徕生意。
来往的嫖客，并不像怀翠楼那样穿着光鲜，似乎也只是一些囊中羞涩的贫民苦工之流。
他们去不起神都城里的妓馆，只好到这暗市窟来。
“这位姑娘，一个人啊？”
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忽然拦在陆含章面前。
她没有回答，而是侧身从他面前绕了过去。
没想到那男子见他无视自己，一时来劲，转过头，拉住陆含章的胳膊，用力一扯，把她拽了回来。
陆含章吃痛，皱起了眉头，瞪了一眼那人，而后转头想找程逸舟，却发现他没有跟在后面。
“诶……死丫头，还敢瞪我。不要敬酒不吃罚酒。”那人说着伸手就要打下来。
陆含章心中虽然害怕，但面上还强撑着，抬手想要阻挡。
一只男子健硕的胳膊替她抓住了醉酒男人快要落下来的手。
程逸舟及时赶到了。
“你是什么人？不要……多管闲事……”那人看着程逸舟，用力抽出自己的手。
他因为喝醉了，指着程逸舟的鼻子，身体摇晃了几步。
程逸舟陪笑道：“大哥息怒。何必为了一个姿色平平的黄毛丫头生气。你看这里，满大街的姑娘，哪个不比她好看。”
那人环顾了四下，近旁的几个妓女看有人注意自己，都主动的迎了上来，抢着把醉酒男子拖到自己所在破落妓馆。
陆含章提着的一颗心此刻才松动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程逸舟以为陆含章会像叶剑心一样，对自己一顿臭骂。
可没想到，她却只轻描淡写得说了一句：“走吧。”便继续往前走去。
“我问到线索了。”程逸舟跟了上去，“去怀翠楼找一个叫大口的人，他那里有底也伽。”
陆含章眸光闪动，低吟道：“这个怀翠楼有问题！”
“没错，我也这么认为，几乎每个案件都与怀翠楼搭上过关系。”程逸舟兴奋说。
他一边说，一边低头观察陆含章的表情，仔细寻找有没有任何一丝生气的预兆。
“反正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再去趟怀翠楼吧。”陆含章提议道。
“呃……可以啊。”
程逸舟有点意外，她刚刚明明就那么害怕，怎么这么快就像一个没事人一样。
他不知道，自从母亲死后，陆含章就学会了隐忍和压制自己的情绪，尤其不爱流泪，她不允许自己展现脆弱。
“我能求你件事吗？”程逸舟略有些扭捏地问。
“什么事？”陆含章一边走，一边面无表情地接话。
“我把你弄丢了，害你遇到醉鬼骚扰的事，能不能不要告诉承蕴啊？我怕他生气。”
陆含章愣了愣，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
“刚刚的事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温大人怎么会为此生气呢？”陆含章口是心非地说道。
“他肯定会的！”程逸舟以为她不愿意替自己保密，急了起来，“毕竟他喜欢你……”
程逸舟惊觉自己似乎说多了，用手捂住了嘴巴，斜眼瞥了瞥陆含章。
她还是神色安宁，只是他看不到，陆含章的心跟着紧紧收缩了一记。
她沉默了良久。
程逸舟忽然想起在街边看到她和顾无弃的那天，虽然温承蕴嘱咐，不能问她，但是为了自己的好兄弟，他还是想要斗胆冒犯一下。
“你和顾大夫，是否真的两情相悦？”
陆含章忽然停住脚步，满脸疑惑地看向程逸舟。
“是这样的，前日我们在西大街那边，看到过你和顾大夫在和一个大娘吵架，不小心听了一耳朵。”程逸舟解释道。
陆含章的眸底震颤了一下，她盯着程逸舟，慌乱地问道：“你们看到了？你们是指谁？”
看着陆含章完全慌了神的模样，一瞬之间，程逸舟了然了。
她面对醉汉的骚扰，都能云淡风轻，可是现在却乱了方寸般地向自己求证，还有谁看到了那日的情景。
她是在在乎一个人有没有看到，她在乎温承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