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米小毛的回话，温承蕴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之色。
“哦？那可以帮我们把姜桃儿姑娘叫过来吗？稍等，先叫康娘子来吧。”
原来，程逸舟和叶剑心之前之所以没有在瓦市棚屋区见到姜桃儿，那是因为她把自己卖进了怀翠楼。
也可以说是康娘子给了她钱，还了王洪的账，又体面地安葬了父亲，她便进了怀翠楼。
“她呀，现在不叫桃儿了，我给她取了名字，叫桃夭，好听吧。”
康娘子说得眉飞色舞的，仿佛这楼里没有发生过命案一般。
“她有没有接待过王洪？”陆含章问。
“没有，她还没有正式表演呢。小丫头长得挺伶俐的，就是之前在瓦市露天耍剑，风吹日晒的，把好好的面皮都晒得黢黑。我得等她养白了才能让她登台啊。她底子不错，学起胡旋舞来，比其他人都要聪明，掌握得快。”
康娘子还没说完，桃夭就被领到了门口。
“康娘子，你领我在这楼里转转呗，我以后也来玩玩儿。”
程逸舟机灵地打断了她的絮叨，把她推出门去，让姜桃儿进屋。
姜桃儿是个圆脸大眼的姑娘。因为会些武艺，站在那儿身板挺得笔直，全然没有青楼女子的柔媚之色，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温承蕴，似乎一点都不害怕官差。
陆含章见到姜桃儿愣住了，眼前的姜桃儿不正是他们去找秦青时，在瓦市棚屋区遇到过的小丫头吗？
那么当时和她在一起的大叔就是她的父亲无疑了。
这么说，那个和善而热情的大叔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
温承蕴也认出了姜桃儿，他一时忘记了原本要问她的话，呆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
“你是秦青家的邻居……”
“没错，我见过大人你。”姜桃儿直爽地回答，眼神依旧毫不闪躲。
温承蕴见她坦荡，也不再避讳。
如果说谁有杀害王洪的动机，那么眼前的姜桃儿就是第一个嫌疑人。
王洪是间接害死她父亲的仇人，又恰好死在她栖身的妓坊里。
更何况，王洪是死于斜飞入脑的匕首。
而姜桃儿自小练习的杂耍正是弄丸剑。
所谓弄丸剑就是两手连续地向高空中抛起七到九个弹丸或者锋利的短剑。
一手抛，另一手接，十分之危险。
需要考验表演之人的灵活性、专注力和持久力，稍有差池就容易被掉落的短剑伤到。
所以说，姜桃儿如果攀附在窗口，依靠着自己十几年耍丸剑的基本功和准头，完全可以让王洪一击毙命。
“你与王洪之间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所以，现在你的嫌疑是最大的。”他开宗明义道，“我们想问问王洪遇害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
“我当时正在后院帮忙呢。现下我还不能登台或者接客，康娘子就让我帮着做些杂活。我那时正在院中的水井里提水，晚上用水多，几个大缸都要灌满水。
我听到前面喧闹，就停了手，往那边走了几步，想靠近听听什么事。转头就看见西北的天边飞过一个白衣鬼魅。没过一会儿，厨房的张妈和刘叔也到院中，他们都看到我了。”
姜桃儿回答得笃定，张妈和刘叔也证实了她的供词，从前面发出声响开始，到他们从厨房出来，也就三两分钟的时间。
厨房和怀翠楼做生意的小楼隔着一个天井，就是姜桃儿口中的后院，水井在后院的最东侧墙角下。
温承蕴站在水井边朝厨房看去，从这里看不到里面的人，也就是说厨房的人也看不到水井边的她。
怀翠楼不过是个两层小楼，姜桃儿又有些武艺底子，翻过墙去，攀上窗口，不算难事。
只是，王洪遇害的杏花间是在怀翠楼的最西边一排，又是靠在河岸边，人无法越过河道，从一楼攀上窗户。
如果从楼内进入，一来时间来不及，毕竟从人死后到张妈、刘叔在院子看到她，不过三两分钟，这点时间不够她从楼里回到院中。其实，这样的路径也容易被人发现。
叶剑心飞身上了屋顶，想从屋顶试着快速靠近王洪遇害的窗口，但一走起来，屋上的瓦片就哐啷作响，很难不被人察觉，而且人在倾斜的屋檐上也走不快。
从目前的线索看，除了动机和能力，无法证实姜桃儿是凶手。
杏花间里，陆含章想仔细翻找一下还有没有遗漏的线索。
她抬头看到门框上钉着个钉子，从光洁度看是颗刚钉上去的极新的钉子，上面挂着一个八卦镜。
而靠近门框的房门顶部也有一个像是钉子洞的小孔。
陆含章又跑到了隔壁的空房间，发现也挂着八卦镜，只是门上少了一个孔洞。
陆含章叫来米小毛，指了指八卦镜问道：“房里面为什么要挂个八卦镜呢？”
“还不是之前那个绿蛛害的，那房间里都是蛛网吓死人了。前不久，来了个姓张的道士，说我们楼里有邪祟，他的八卦镜可以避鬼驱邪，老板娘就买了几个，让我们挂在房内。”
米小毛说得脸都皱了起来，仿佛真有蜘蛛妖在这楼里。
“那为什么门上还有个钉子洞呢？”
米小毛抬头看向大门顶部，果然上面有个小洞，但没有钉子。
他挠挠头说道：“大概是谁钉钉子的时候钉错地方了，又拔下来重新钉门框上了。”
陆含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个解释确实合理，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温少卿！”
被温承蕴派去取那块黑布的大理寺差役敲了敲门，他在楼里找了一圈没有看到温承蕴，只好把布交到了陆含章手里。
陆含章接到时感觉手里一沉，那不是一块寻常的布，而是一块防火的火浣布，非常厚实。
看来温承蕴刚刚在窗口就发现了这块布不是寻常的织物了，火浣布坚硬，挂在树上不会像其他布匹一样上下翻飞，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
一棵河边的寻常槐树上，为什么会挂着一块火浣布呢？
这棵树正好离王洪遇害房间的窗口不远，二者之间会有关系吗？
窗边的香炉里水沉香已经燃尽了，屋里面还弥漫着让人宁静舒适的气味。
香炉边的墙上有一小块地方经年累月地被烟熏火燎，有点发黑了，陆含章盯着那块小小的黑斑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