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伟,你说郑阿牛轧坏了你的千年灵芝,那灵芝的碎片在哪里?可否作为物证呈上来。”
“大人,这都一个月了,我留着那一堆碎渣干嘛呀,早就扔了。”李伟有点不耐烦地回道。
陆含章的眼神忽然变得犀利了起来,她知道如果真是千年的灵芝,即使是被板车压碎了,仍然可以入药,卖相虽差了,可药效不会因此而打折扣。正常人,或者说正常卖草药的,不会不知道,更加不会舍得扔掉。
“你这灵芝是在哪里得来的?”陆含章继续问道。
“就我们这里的长虞山啊。那峭壁上,我是冒着生命危险才采到的。”
“哦……你做这采药的生计是不是时间不长?”
李伟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堂上的这个面色清冷的丫头,承认道:“半年多前刚转行的,光靠种地,啥时候能过上好日子啊?”
陆含章听完点了点头,她已经确认了,这个李伟在说谎。
“有什么不对劲的吗?”屏退了众人,温承蕴转向陆含章问道。
陆含章将刚刚自己心中的疑惑说了一遍。
“而且灵芝和蘑菇一个习性。一般生长在湿度高、光线弱的山林中,采药人常常能在腐树的根部寻找到灵芝,但灵芝却绝不可能长在峭壁上。所以这个李伟肯定在说谎。”
“哦……我知道了,怪不得你问他是不是干采药的时间不久呢。”程逸舟恍然大悟。
“那这李伟的话就不可信了,又有人证作证他逼他人跳河。是不是可以治他的罪了?”叶剑心问道。
温承蕴摇了摇头说:“还需等到晖山先生的验尸结果出来再做判断,而且何氏也有古怪之处。正常人家的妻子,如果听到丈夫被人逼得跳河,且有半个月没有回家,应该早就报官府了。她却在今日捞到尸体后才来报官,有点反常。”
在堂上踱了几步,温承蕴决定不再凭空苦等,转头向其他几个人说道:“走,去看看晖山先生可有进展。”
验尸房里,晖山刚刚洗净了双手,看温承蕴进来,赶紧擦干了手,等他走近。
“死因已经确认了,女尸确实是死于溺水,而男尸的肺部没有检验到积水、淤泥等物,应该是死后被人扔到水里的。真正的死因是颅脑出血,从他身上多处骨折看,可能是从高处坠落死亡。”
温承蕴还没有开口发问,晖山就主动报上了验尸结果。
晖山的话,让所有人都陷入迷惑之中。
“不是那吴大亲眼看到的郑阿牛跳入河中的吗?而且李伟他们也看见了。”程逸舟问道。
“难得,他和何氏是串通起来做的假口供?”叶剑心附和了一句。
“亲眼看到的也不一定是事实,别忘了之前董府的案件,目击证人也是以为自己亲眼看到了案发时刻,但那不过是凶手的障眼法。”温承蕴转身看向程逸舟说道,“逸舟,你替我跑一趟,打探一下吴大和何氏有没有什么瓜葛。”
“好嘞。”程逸舟说完就立马要往外走,走到一半折返回来。
“刚刚着急忘了和你说了,我去过陆宅书肆和卢湛的同窗家里,他说的是实话,这几日,他都在神都城里。”
叶剑心用手推了推温承蕴,抬了抬眉毛,用手指着自己,期待地问道:“那我呢?”
温承蕴无奈地笑道:“那你同他一起去吧,替我监督他,有没有认真干活。”
“听令!”叶剑心开心地把一脸不情愿的程逸舟推出门外,“走吧,愣着干嘛!”
程逸舟回头,挤眉弄眼地朝温承蕴抗议,被叶剑心用力一把拖走了。
温承蕴轻轻哼笑出了声,转头发现陆含章盯着旁边从那女尸身上脱下来的儒裙发起了呆。
“陆姑娘是有什么发现吗?”
“这条儒裙与柳红珠家丫鬟房里的一件褙子似乎是成套的,用的料子、花色和纹样都是一模一样的。大人,我想回柳红珠的小院找一找,确认一下。”陆含章说道。
“好的,我随你一起去吧。”温承蕴柔声回应。
陆含章微微一怔,点了点头,可呼吸却不自觉有点发紧。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虽然还是像往常一样无言,但她的内心却并不似从前那样平静,他身下垂落的那根衣带随着人走动的幅度翻飞着,时不时地撞在陆含章的身上。
身旁的这个人,就像一阵忽然闯入她心湖里的微风,掀起阵阵微澜,她赶不走,更不想赶走。
“就是这件!”
丫鬟玲儿的房间里,陆含章眼睛一亮,手里提起一件浅紫色棉质褙子。
温承蕴定睛一看,果然与那女尸身上的儒裙是一套的。
“这么说,那女尸很有可能就是柳红珠失踪的丫鬟玲儿。”温承蕴猜测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玲儿在半个月前就溺亡了,就不可能在六日前杀了崔善邺和柳红珠。”陆含章思索道,“而且,第一次提到玲儿失踪的时候,卢湛为什么隐瞒了她半个月前就消失的事情?作为一个隔三差五要去和崔善邺饮酒下棋的邻居,她家丫鬟莫名失踪了,他不应该不知道。”
温承蕴点点头:“他既然就住在隔壁,我们不妨先走去问一问,看他如何作答。”
巧得很,卢湛此刻正在家中读书,见来人是温承蕴和陆含章,面上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惊讶之色,很快就用微笑掩饰了过去。
温承蕴和卢湛寒暄搭话,陆含章乘机环顾了一下屋内陈设,从半掩着的房门门缝里,可以瞥见卢湛的卧房。
床边的白墙已经泛黄,但有一小块墙壁却比周围的墙要显得白上一些,上面有一个钉子,似乎曾经挂过一副字画。
陆含章迅速扫了一眼卢湛的书架,书架边的画缸里插着几幅卷轴。
她警觉地瞥了一眼正在给温承蕴倒茶的卢湛,悄悄地将卷轴一副一副的拿出来,打开细看。
前两幅不过是寻常的花鸟和山水画,但拿起第三幅的时候,陆含章的动作变慢了。
泛黄的纸张让她意识到这一副似乎年代久远,与其他几幅不甚相同。
她将那卷卷轴打开,上面画着一个年龄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秀美少女,嘴角上两个梨涡娇俏可人。旁边还附有一首诗:“黛眉出远岫,风姿玉无瑕。檀口揾桃腮,笑靥映黄花。”
陆含章的心停跳了一下,看着那首诗怔在了原地,这正是在那绿蛛房里看到的那首诗,他们也正是追着这首诗才找到了卢湛。
此刻,卢湛也发现了陆含章正举着自己藏起来的那副卷轴发楞,给温承蕴递茶的手忽然一抖,茶水洒了出来。
他连忙道歉,胡乱替温承蕴擦了擦,就绕到书架边上,伸手从陆含章手中拿过画卷,低下头,眼神闪躲道:“小时候的拙作,不好意思见外。”
陆含章看着他问道:“这画中女子是谁?”
“是我儿时,同村遇到的姑娘,当作练习就画了起来。”
卢湛正要把画卷卷起来,被温承蕴阻止了。
温承蕴看到画上文字也惊骇不已,抬头问卢湛。
“这个姑娘可是叫绿蛛?”
卢湛满脸狐疑,摇摇头说:“时间太久了,我也记不起清了,大人为何这么问?”
“你这幅画,还有谁看过吗?”
“没有谁看过了,因为是小时候画的作品,那时技艺不精,所以不敢轻易示人。”卢湛解释道。
“可你似乎很喜欢这幅画,常年把它挂在屋内。”陆含章追问起来。
卢湛脸上露出了惊慌的神色,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低头不语。
“你可知那玲儿半个月前就失踪了?”温承蕴忽然提起这件事来。
卢湛顿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小人不知道啊。”
陆含章抬起眼眸,看着他,心中暗忖:“不对,他虽然惊讶,但并不是因为第一次听说玲儿失踪了半个月而惊讶。寻常人听到这个消息顶多是狐疑。而他却过于震惊了,似乎正是因为他早就知道玲儿失踪多日了,而惊讶于我们怎么知道她失踪的准确时间的。”
卢湛,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