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理寺神鹰卫闯入怀翠楼的时候,老板娘康娘子也正着急忙慌地从兴福寺赶回来。
因为走得急,离怀翠楼还有一个街口时,她已经累得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下了。
中午的日头,晒得她脑门直流香汗,抬头用帕子擦汗时,远远望见怀翠楼二楼,绿蛛的房间窗口,一前一后飞出去两个女子来。
从身型看,那前面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正是刚来怀翠楼不久的绿蛛,后面那个是刚刚在兴福寺见过的大理寺女官叶剑心。
那白衣女子身手异常矫健,在屋顶上奔走,如履平地。
叶剑心的身手也不容小觑,不过十几个弹指,就几乎要追上她。
“好个女贼,竟然有功夫在身!”
叶剑心感叹着,只觉面前有白光一晃,似有暗器飞来,她赶忙伸手接住,低头一看,正是那支绿宝石蜘蛛银钗,再抬眼时,对方正握住一根靠在墙边,伸出屋顶长的竹竿,小腿一蹬,借势飞到了对面屋顶。
叶剑心低头寻找,已没有其他可借力的东西,眼看她就要跑远,心中又急又恼。
“她往百技街方向跑去了,快追。”
叶剑心低头,朝正在地面围堵的温承蕴和程逸舟喊道,两人旋即带着神鹰卫赶了过去。
温承蕴在逼仄的街巷里飞奔,穿过一户户人家在后街晾出的衣衫。
他敏捷地踏住某户后门停放的柴车,飞身一跃,紧接着攀住架在半空的晾衣竿,一个挺身,又迅速抓住屋檐,爬上了楼顶。
正当他环顾四周,确认方位时,身后传来叶剑心的声音。
“你的左手边,追!”
温承蕴闻声转头一看,果然那女子正在与他一街之隔的屋顶,一边往前飞奔,一边回头看他。
温承蕴迅速朝她的方向追去,直到没了路,他朝屋檐一角跑去。
左脚踏住屋顶的翼角用力一瞪,身体朝前方腾起,接着惯性飞跃过两条街之间的空隙,落在对面那π房子的屋檐上。
正当他觉得自己安全落地时,没想到左脚踩在最边沿的瓦片上,瓦片滑落,他左脚向下一陷,即将踏空。
温承蕴感觉脚下一空,赶忙抬脚往前一步,但已然来不及了。
他整个人的重心已失稳定,眼看着要往后仰去。
千钧一发之际,叶剑心抽出长枪,调转枪头,枪尾冲前,朝他的后背狠狠掷去。
随着一声闷响,温承蕴被长枪之势又推向前去,弓腰趴在了屋檐上。
他来不及调整,赶忙抬头确认女子位置,只见那白衣女子不知为何忽然停住,不再往前跑了,回过头来看他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慌张。
原来,她面前是一条正街,异常宽阔,前方已无路可逃。
温承蕴心中窃喜,站起身来往前跑去。
身下的街上瞬息间响起一阵骚动,原来是一支从西域来贩马的商队刚刚经过,几匹马受了惊吓,在街中狂奔。
眼看着温承蕴就要靠近了,那女子转身面向他。
温承蕴原以为她想和自己面对面的较量。
谁知,她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挑衅般的笑意,随后,迅速转身背身向后倒下,从楼顶跌落下去,消失在了温承蕴的视线里。
等到温承蕴赶到近前,低头朝下寻找,只见她正仰面躺在一辆堆满稻草的牛车上,伸手向温承蕴比出一个“六”字,驾车的人戴着斗笠看不清容貌,应该是她的同党。
赶来围堵的神鹰卫被失控的马群堵在前方,还没来得及赶到,两人就在一个街口拐了弯,消失在街巷里。
待温承蕴追上去,只见拉车的老牛正低头嚼着车上的饲料,绿蛛和她的同党早就人去楼空了。
当温承蕴他们在追逐绿蛛时,晖山和陆含章带了几名神鹰卫留在了怀翠楼,希望能找到些有用的信息。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招了个祸害。”
康娘子市侩气十足地向陆含章抱怨着自己好心收留了这绿蛛在她的怀翠楼卖艺,没想到她竟然是个杀人犯。
“她做下的事,和我这怀翠楼可没有关系啊!”
康娘子是个西域来的胡姬,虽已有了些年纪,但风韵犹存,一双棕中带绿的眼睛格外勾人。
这怀翠楼是神都城里有点名气的艺妓馆,歌舞音乐比那官家的教坊司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且因为老板娘胡人的身份,这里除了可以欣赏大钺歌舞,更可以看到胡风表演。
康娘子以女子身份将怀翠楼营业得如此红火,自然和她的长袖善舞脱不开干系。
不论陆含章问什么,她都滑得像条泥鳅一样,答非所问,只想把怀翠楼和自己摘干净。
“我也是受害者啊,她刚来,我就答应了她的条件,第一个客人可以由她选。谁知道,她尽然招来的是那个穷和尚。不过我当时可不知道他是和尚哦。”
康娘子眼珠转了转,赶紧补了一句。
“是她要求第一个客人由她选的吗?”陆含章问道。
“是啊,整日神神秘秘的,我感觉她是到这神都城找人的。说不定是找以前的相好的。”
“除了志觉和尚,她还未接过其他客人吗?”
“没有呀,她才来一个月。而且整日出入都戴着帏帽,不让别人看见她的样子,哪里会有客人看上她?”
“那你见过她的样貌吗?”
“我当然见过啊,要入我这怀翠楼,除了要能歌善舞,这样貌肯定也是要非常出挑才行的。”
“可否与我描述一下她的样貌特征?”
“这个自然是无妨的,只不过……”
康娘子忽然欲言又止起来,似乎有什么难处。
陆含章和晖山互望了一眼,猜不透她的顾虑。
“康娘子是担忧她会来挟私报复吗?这大理寺神鹰卫定会护好怀翠楼的。”晖山插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她的长相不好描述。这前后也就3个人见过她脱下帏帽的样子,可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
“这怎么可能?”晖山脱口而出道。
“我说的是真的啊。她来了一个月,只有我,跑堂的阿峰,还有吃醉了酒硬闯进她屋里的王洪见过她的样子。”
“这王洪是谁?”陆含章问。
“是个客人,抠门得很,不愿意使大钱,还偏要绿蛛接客。”康娘子满脸嫌弃道。
“你怎么知道,你们看到她的样子都不一样呢?”
“我这么和你说吧,我看到的绿蛛,鹅蛋圆脸,肤如凝脂,娇嫩雪白,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属于娇俏可爱,天真烂漫的长相。可那日,跑堂的阿峰去收茶盏时,不知她在屋里,直接进去了,不巧看到了她。长得却是一个瓜子长脸,桃腮带笑,是个极尽妖娆妩媚之资的女子。”
“那王洪看到的样子呢?”
“王洪就更可笑了,他后来和我吹嘘,那绿蛛颊边的梨涡甚是好看。这绝对不可能啊,我和阿峰都见过绿蛛的,她根本就没有梨涡。”
这个信息的确让陆含章疑惑不已,好端端的一个人,如何在不同人的眼中,有不一样的相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