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斯利手上提着一袋东西,在“清水湾一号”小区大门口、保安看不见的角落里踱步徘徊。
大门两侧各伫立一只巨型石狮子,气势威严。
等待了近二十分钟,才从金属门的镂空处窥见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妇迈着悠然优雅的脚步正朝小区门口方向而来。
他连忙起身,一面在心中默默盘算时间,一面调整自己的步速。
在即将抵达大门时,他将空余的那只手伸进了裤兜,掏出一串钥匙。
他举起手中与硬币大小相当的门卡,佯装要伸向感应器去识别开门。
手指将门卡的大部分都遮挡住了,使两米开外的保安既能瞅见少许,又无法用肉眼看清详情。
啪——
侧边的一扇小型金属门恰好在这时打开了。
是方才那名老妇从里面出来了。
刘斯利察觉到保安亭内站得笔直的守卫人员此时正用探寻的目光注视自己,不过他没有丝毫的慌乱,挺直腰杆朝小区内走去。
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他不由得再次想起以前与陈书生闲聊时的对话。
“你别看现在我们住的是小区,对人员的出入管理可严格了。
保卫处的人只要稍微觉得面生的,就会特别留意是否外来人员。
我上次忘了带门卡,我爸和书婳都没在家,我爸的手机还打不通。
结果害我在门口登记了半天,又是核对业主信息,又是检查身份证才给我进去的。”
陈书生还曾在他面前把玩小区大门的门卡,当时他还对此调侃了一番。
“没想到你们有钱人住的高档小区也用这种门卡啊,跟我临时租住公寓的看上去也差不多嘛。”
在决定前往清水湾一号之时,他的脑海中便同步生成了混入小区的办法。
他没有往陈书生家所在的楼栋而去,而是不经意抬眼一瞥,旋即径直走向右侧那栋。
这个地方令他感到头疼的是,不光小区大门口需要刷卡进入,就连每一栋楼的大门都需要再刷另一张门卡才能打开。
如此费尽心思设置重重门槛,为的就是对业主们的隐私和安全进行周全保护。
他不得不再次蛰伏。
既要留心不被保安注意,又要留意躲避监控探头,还要分出精力竖起耳朵倾听楼栋内是否有人正朝门口走来,或者是否有跟他一样需要进入楼栋的人。
如此折腾一番,又过去二十分钟后,他终于溜进了清水湾一号2栋。
因为没有门卡可刷,所以他无法搭乘电梯。
陈书生曾经告诉他,“那次没带门卡,搞得我连电梯都没得搭,电梯旁边通向楼梯间的门也要刷卡才能往上走,干!
我又懒得再跑过去让保安给我刷卡了。
不过这可难不倒我,我那么多的密室逃脱可不是白玩的。”
陈书生得意地朝他挤了挤眼睛。
“这个楼梯虽然不能往上走,但可以下到负一负二负三楼的停车场,然后我再从停车场走到另外一个楼梯间。
这另一个楼梯刚好相反,在一楼是进不去的,只能从三层停车场的门口才能进。
我呼哧呼哧爬了十九层楼梯才回到家啊,我太难了……”
刘斯利这时才惊觉,陈书生那时候摇头晃脑,时而兴奋时而沮丧的脸庞,是那么的生动。
看来这个小区所有楼栋的情况大概是相类似的,他凭借陈书生从前不经意的提示,兜兜转转终究也抵达了目的地。
2栋16楼,终于到了。
他极力克制上下起伏的胸膛,生怕粗重的喘息声会惊扰到某人。
不过很快就发现是他多虑了。
他从安全门的玻璃中空处向外张望,只见一梯两户的过道空无一人。
任凭他如何将耳朵贴近门板,都听不见一点声音。
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农历七月十五日。
下午四点整。
距离最早的四点半还有整整半个小时的时间。
刘斯利用手背拂去汗水,背靠着墙壁缓缓坐了下去。
从手提的袋子里抽出一瓶矿泉水,咕嘟咕嘟三两下喝了个精光。
呼吸终于平复以后,他的心头随即涌起一阵不安。
会不会是自己猜错了?
万一这次猜错了,或许就永远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但他不后悔没有将早先在服务区洗手间接到陈书婳电话的事告知池星星。
既然他答应了陈书婳,就会想尽办法去完成。
两个小时前,从观山镇返折返的高速公路服务区内。
刚方便完提上裤子的刘斯利感到裤兜内的手机正在震动。
掏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他只犹豫了半秒钟便接通了电话。
“你好。”
他淡淡地打着招呼。
“刘斯哥哥,是我,书婳!”
电话那头传来女孩急切但刻意压低的声音。
“书婳?怎么给我打电话了?这个电话是你的吗?”
“我偷偷拿了护士姐姐的手机——
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了,我怕一会儿她就回来找手机了。
你听我说——
刚才我不想跟爸爸说话,就假装睡着。
然后我听到他打电话,跟别人说什么会不惜一切让交易照常进行,还是在0216,今天四点半——
又或许说的是七点半,我听不太清,所以不确定……
以前我听爸爸跟别人谈生意的事,不是这种口吻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总觉得他说的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紧接着,陈书婳告诉刘斯利,在车祸之前,陈书生与其在搭乘电梯下楼时,告知当天中午在小区门口遇到父亲驾车外出的事。
“哥哥说那天爸爸一大早八点多就出门了,我一直在家,都没见爸爸中途回过家。”
“我今天早上想要跟你说的是,我在车上的时候告诉哥哥,我知道和爸爸一伙的人里面,有王叔,还有一个人。
爸爸叫那个人‘老马’,我不知道他的全名叫什么,但是我认得他的样子。”
“刘斯哥哥,除了警察,爸爸不让我见任何人,手机也不允许我用,我觉得自己好像被软禁了……”
“我好想离开医院,可是我又不想离开哥哥……”
陈书婳杂乱无章地跟他诉说了许多话,直到被他的问题打断。
“书婳,你哥还有没有跟你说其他关于你爸的事情?”
电话那头的陈书婳静默几秒后,才艰难地开口道:
“哥哥说,还想给爸爸一次机会,希望他可以回头。”
刘斯利仿佛看到陈书婳捂着嘴,极力掩饰呜咽声音的画面。
“刘斯哥哥,请你想想办法,拉爸爸一把吧。
不要让他再继续错下去了……
虽然我知道是奢望,可是我真的不想他坐牢。
妈妈不在人世,哥哥还在昏迷,我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