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太阳光已经不再刺眼。
龙吕把墨镜摘下，放在了花束旁边。
她似乎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略微撇了撇嘴。
“在她出事前大概一个月时间吧，我正好飞回来看她。
没想到那就是最后一面了，我还骂她没得救了，闹得很不愉快……
是因为她偷了我几十年前的嫁妆，有两条金项链、三对龙凤镯和四个金戒指。
加起来有八九十克呢。
等我发现、质问她的时候，她跟我说已经卖掉了。
这件事我一直不敢告诉她哥。”
“那你对此有什么想法？”
龙吕满面苦楚道：“我觉得……或许她是染上了毒瘾。
否则，怎么会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呢？”
看来，龙吕对于盘颖的情况只是一知半解。
她对女儿烂赌成性欠下巨额赌债，转而借高利贷的事似乎并不知情，更不清楚当时女儿几乎走投无路，才会去偷她的金饰。
池星星经过一番考虑后，还是直截了当地说道：
“盘颖在发生车祸前，曾欠下一大笔高利贷。”
“啊……”
龙吕不禁低声惊呼。
“你是说，她因为欠债不还，才给人……弄死了？不应该呀……”
人还活着，债主还可能多多少少把钱要回来一点，但人死了，就铁定没钱可收了。
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不是这么回事。在她车祸前已经把高利贷还清了，只不过后来又借了一笔。”
“难道……”
龙吕低喃，“我记得在她发生车祸的大概半个月前吧，我已经飞回东南亚了。
她曾给我打过电话，又让我给她转钱。
我当时已经对她很失望了，就没理会她。
原来当时她是急着要钱还高利贷……”
龙吕在努力消化这个首次得知的关于女儿生前经历的细节。
“两位警官，那你们所说的，小颖的死可能另有隐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这个核心问题上。
池星星早已考虑好该如何应对。
在与龙吕将近两个小时的接触和交谈中，他断定这是一位头脑清醒、坦诚且真心疼惜孩子的母亲。
面对这一类人，他认为开心见诚真诚相待才是最有效的手段。
“龙女士，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请你先如实告诉我几件事。
这关乎到你女儿的死是意外，还是被人蓄意谋害。”
龙吕惊讶得嘴巴微张。
女儿可能是被人害死的，这对她来说无疑又是一记重磅炸弹。
“第一，当年时刻电子基金会或基金会的人，有没有给你们除了助学金以外，额外的一笔钱？”
“有啊。”龙吕蹙眉道，“刚才说的初三的学费打了两次，算不算？”
“除此之外呢？”
龙吕一脸困惑地摇摇头，“难道基金会还会私下给人钱吗？为什么？”
“只是以防万一，所以才确认一下。”
“据我所知，除了那笔学费，就没有其他了。”
池星星进一步确定，龙吕没有对他们撒谎。
在与龙吕见面之前，黄有发所领导的D组，已经对龙吕及其一双儿女过去的情况进行过一番彻查。
在其儿子大学毕业开始经营餐饮生意前，龙吕一直过着清贫的生活。
银行卡上的余额可以说是靠着她微薄的工资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从未有过来源不明的大额资金流入。
其儿子的情况也差不多。
“第二，关于盘颖当年怀孕生子的事，你们是否留有就医记录之类的？”
龙吕还是摇头道：“那时候不敢去正规医院，担心人家医院会报警，小颖又会闹个不停。
最后我是找了一家小诊所，托一个相熟的医生帮忙接生的。”
池星星虽已做好心理准备，但还是不免感到失望。
什么记录都没有，那就意味着，要找到那个孩子的难度大大增加。
“那盘颖把孩子偷偷送去福利院是什么时候的事？越具体、越确切越好。”
关于这个问题，龙吕的思索时间明显要长得多。
“孩子是在2009年5月19日出生的。可怜的孩子，还没满月就被丢弃了。
我想……送到福利院的时候应该是6月初。”
在池星星用眼神示意前，黄有发已经在记事本将此信息记录下来。
“最后一个问题，当年基金会的人，除了最开始到你们家进行走访询问的，还有后来有交集的吗？”
龙吕又冥思苦想了一阵。
“这么说起来的话，我印象中，后来是有一个自称是基金会工作人员的男人来过我家一次。”
池星星神色微变，追问道：“那个人去你家做什么？”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对了，他说是来回访的。
就在小颖初三下学期，准备中考的时候。
那次我还当着那人的面说小颖不懂礼貌，怎么都不叫人。
别看小颖她叛逆，但平时可不会这样，基本的礼貌还是懂的。”
池星星意有所指道：“没想到这么小的事你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龙吕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我记性不怎么样的。
我会记得那么多，是因为那次我进厨房切水果准备用来招呼客人的时候，无意中看到那人和小颖好像在嘀咕什么悄悄话。
说真的，那时候我觉得那个男人看小颖的眼神怪怪的。
不过，事后我问小颖是不是认识那个人，她只是说之前参加一个什么资助仪式的时候见过。
后来我也就没放在心上了。”
“你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吗？”
“这个嘛……不好意思，真是没什么印象了。”
池星星微微颔首，“那如果再次见到那个人的话，你觉得能认出来吗？”
龙吕摸着耳后，不确定地答道：
“如果变化不是太大的话，应该可以……
对了，那个男人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还怪让人害怕的。”
“哦？怎么说？”
龙吕举起一只手在脸上比划着。
“他长得挺凶相的，脸上还有道疤。”
池星星微微一怔。
“疤的旁边还有一颗挺大的痣呢。”
池星星没有应声，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
龙吕好奇地抬头看他。
不一会儿，他将手机递到了龙吕面前。
“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