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微亮。大学城。
池星星和陆垚各自找了一辆共享单车，骑往师大校园。
按照池星星的意思，开车进入校园调查太过引人注目，而且需要各种繁复的登记手续，不便行动。
骑单车进去，不仅便捷，还能被当成学生隐匿于校园之中。
陆垚忍不住打趣道：“星哥，我毕业五年，还有那么一丁点大学生的样子。
至于你嘛，大概会被人误以为是博导。”
一副欠揍的模样惹得池星星臭骂了一句。
根据严思琦在校园内大致的活动轨迹，两人兵分二路。
池星星前往化工学院，陆垚则去宿舍和食堂所在的生活区。
池星星与严思琦的毕业论文指导老师约在化工学院实验楼的办公室见面。
时间尚早，他打算先在实验楼附近转悠一圈。
大清早的教学区几乎不见人影。
实验楼旁是一小片茂密的树林，从里面传来知了震耳欲聋不知疲倦的鸣叫声。
忽然，一道黑影从脚下掠过。
他吃了一惊，摆出防御的姿势。
定睛一看，却发现原来是一只通体黑色的小猫。
小黑猫似乎不怕生，在距离两米开外的地方用那金黄色的瞳孔直勾勾盯着陌生的访客，还“喵喵”叫了几声。
池星星这时才发觉，实验楼一楼架空层的角落里，还有好几只猫慵懒地卧躺在低矮的围墙上。
即使听到有不速之客的脚步声，猫咪们也只是懒洋洋抬起眼皮看一眼，又悠然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他忍不住嘀咕道：
“这学校的流浪猫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肚大腰圆的，那些学生们肯定没少投喂。”
这令他不由得想起当年还在上中学的妹妹，也“嗜猫如命”，老是把流浪猫往家里捡。
快要到八点钟时，他提前抵达约定的办公室门口等候。
不久一个头发稀疏的男子带着钥匙叮叮当当地出现了，手里还提着一袋热气腾腾的包子。
那便是他约见的吴教授。
池星星客气地打招呼，亮明证件。
教授点点头，领着他进了办公室。
“您昨天在电话里说需要了解关于我学生的事，对吧？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是哪一位了吧。”
教授语气平和，在饮水机处用水壶接了水，放到水壶底座上。
“不好意思，昨晚不方便告知。我知道除了研究生以外，您还带了一些本科生。
我想请问一下，您对严思琦这个学生熟悉吗？
我来主要是了解关于她的事，当然了，也是属于循例调查的一部分。”
教授用手掌摩挲了一下光秃秃的头顶中央。
“哦，小严啊，我记得她。在本科生当中，我对她算是稍微熟悉一点的了。”
“那您对她印象怎么样？”
“这个嘛……印象中她不太活跃，不过做事比较认真负责任。
我听两三个研究生学生在我面前夸过她勤奋又能吃苦，做实验写报告也很认真严谨，基本不太需要他们操心。
不过我平时跟她接触得不多，也就是开题和最后修改论文那段时间交流稍多些。
平常做实验什么的，遇到困难的话她会先去找研究生师兄师姐们解决。
如果研究生也解决不了的话，才会来找我。”
池星星会意地点点头。
教授抬手看了看表。
“其实带小严的研究生小方，应该比我更了解她。这会儿小方应该也差不多到实验室了，我打电话问问，让他过来一趟。”
池星星点头致谢道：“那就麻烦您了。另外请问下严思琦的毕业论文课题是什么？”
教授侧首思忖片刻。
“哦，是做一种植物提取物对小鼠肾脏影响的实验，从我这里一个大课题中分出去的一个小分支。
您稍等，我打开电脑看看。”
说着，他启动了电脑。
“您过来看看。”
他招呼池星星到电脑屏幕前。
池星星盯着屏幕默念道：
基于B化学试剂的A植物提取物对小鼠肾脏的影响
“教授，做这个论文，需要做不少实验吧？”
教授点头道：“没错。小严这篇论文的原始实验数据也在我这。
我一看就知道是费了不少工夫的，本科生里面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了不起了。
不过很可惜啊，听我一个研究生说，小严不打算继续读研，否则我也是可以考虑培养她的。”
池星星的视线从屏幕移开。
“教授，这篇论文可以让我拷一份回去吗？当然了，我们会严格保密，保证只用作案件调查的。”
教授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又开始摩挲他的头顶。
“这倒也无妨……说实话，本科生做的论文大都没什么研究价值。
不过小严做的这个分支涉及的内容倒是有那么一点作用……”
池星星生怕教授反悔，连忙拉开拉链，从上衣口袋掏出一个黑色的U盘递了过去。
“您别着急。我们的电脑要求不能接外来的U盘，我得先用我的U盘把资料拷到那台公用电脑上，然后您再用您的U盘拷走。”
教授边说边拉开旁边的抽屉翻找。
池星星点头表示理解，走到公用电脑旁坐下等候。
这时，门口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请进。”
来人是一名体格较瘦小的男生，戴着一副无镜框的厚眼镜。
他先看了一眼陌生的面孔，微微点头致意，随后走到教授的办公桌前打招呼。
“小方，这位是警察同志，有点事想找你了解一下。”
教授就目前情况给小方作简单说明。
小方稍显局促地又看了池星星一眼。
教授察觉到了他的不安情绪。
“小方，你不用紧张，警察不是来查你的，是来了解关于严思琦的事的。
你知道什么就直接告诉警察好了。
哦对了，这件事不必跟其他人提起，他们也只是循例做一些调查。”
小方脸上紧绷的表情这才放松下来，边点头边“噢噢”地应声。
池星星拷贝好论文后，说道：
“小方同学，麻烦带我去严思琦之前做实验的地方看看。”
小方闻言，扭头看向教授，确认道：“可以吗？教授。”
教授冲小方点头应允。
实验室距离教授的办公室不远，小方沉默地走在前面带路。
这个年轻学生尽管知道警察不是特意来找自己的，仍不免感到惴惴不安。
池星星被领进一间实验室，里面空无一人。
似是觉察到他的疑惑，小方解释道：“今天礼拜天，实验室大部分同学都会选择不来，或者晚点再来。”
“噢，那你很勤快嘛。”
小方难为情地挠了挠后脑勺，没有说话。
池星星环顾一圈偌大的实验室，贴墙的位置摆放着多台大大小小的仪器设备。
中间是几列实验台，台面上的架子中整齐摆放有各种试剂，试剂瓶身上贴有清晰的标签。
“你们就这一间实验室吗？”他问道。
“不是，这间是专属我们吴教授的，主要供我们做提取纯化和分析实验的；
隔壁还有一间是和另一位教授共用的，主要用来做一些仿真实验。
然后还有一些公用的实验室，如果我们需要使用的话就得先跟院里申请。”
他点点头，“那严思琦同学之前做实验是在哪里？麻烦你大概介绍一下她都做些什么。”
小方微微皱眉道：
“思琦学妹……呃，严思琦，她大部分时间是在这个实验室，这里可以供她完成从提取纯化到分析相关的实验。
其次就是毒理实验室，也就是做动物实验的地方。”
池星星走到一台设备前，目光落在设备的铭牌上，上面写着“萃取罐”。
“我看严思琦的毕业论文是与一种植物提取物有关。除了她做的那个，其他植物在这里也可以做提取纯化吗？”
小方那双高度近视的眼睛转了转，“我想应该没问题，起码绝大部分都是可以的。只是不一定能达到预期的纯度。”
池星星应了声，“那严思琦经常都待在实验室吗？”
“确实比一般的本科生要多一些。
基本上开题后她就长时间待在实验室，当然也不是全部时间都在做实验，我们还需要看很多论文、写报告什么的。
她也是本科生当中少有的会为了做实验而通宵的，不过最后出来的数据确实非常不错。”
池星星眉毛一挑，“哦？通宵，什么时候？”
小方用指尖推了一下眼镜，思忖道：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上一个寒假的时候。我也是听另一个同学说的。”
小方告诉池星星，一名同实验室的同学，由于实验数据有点问题而提前返校，结果发现严思琦连寒假期间都泡在实验室。
有天晚上，同学因忘记关闭一台仪器而不得不在凌晨一点前往实验室。
没想到遇见严思琦还在实验室，当时同学的突然出现还把她吓了一跳。
同学后来将此事告知小方，对小方表达了无比羡慕之情。
池星星了然，拿起实验台边上用红色绳子吊着的一个笔记簿，翻开浏览。
笔记簿上按照日期，记录了关于实验室的卫生、仪器设备维护、耗材损坏和更换等内容。
每一条记录后面都有相关人员的签字。
忽然，字迹工整娟秀的三个字抓住了他的眼球——
严思琦
他又从后往前逐页翻看，翻到某一页时，会在上面停留一会，思忖半晌。
站在一旁百无聊赖的小方不明所以，也不敢多问，只能耐心等他看完。
随后，小方又带池星星前往另一栋楼。
那是之前严思琦做毒理实验所在的实验楼。
他们到达实验室门口时，里面已有几个学生正在忙活。
讲桌上摆放着几个笼子，里面是通体雪白的实验兔子。
为避免打扰到别人，小方压低声音，向池星星介绍关于严思琦的动物实验及后续指标检测大致是如何进行的。
池星星边听，边透过窗户看着那些正在做实验的学生，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