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斯利从W省见完徐晓玟返回学校后，连续两顿饭都忙着应付班级和宿舍的毕业前聚餐。
只好将与陈书生的见面推到了晚上宵夜时分。
开在马路边上的宵夜大排档受到附近学校大学生们的热烈追捧，尤其是距离最近的师大。
三四十张桌子几乎座无虚席。
学生们大多呼朋引伴，一大群人围坐在桌子边上喝啤酒、吃烧烤、玩色盅。
场面气氛热烈，年轻的人们情绪高涨。
刘斯利隔着一条马路便已看到与此处气氛格格不入的一张桌子。
原本能坐四五人的小圆桌旁只坐了一个人，远远望去倒有几分寂寥。
他刚一坐下，便赶上服务员把烧烤和啤酒端了上来。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陈书生嬉笑道，动作娴熟地噼啪两下撬开两瓶啤酒盖子。
刘斯利看着香气四溢的烧烤却毫无食欲，撇了撇嘴，下意识地揉了揉肚皮。
“怎么了？该不会是最近天天胡吃海喝都吃腻了吧？”
他苦笑一下算是承认了。
于是陈书生又摇手喊来服务员，加了一份口味清淡的砂锅粥。
“你们师大的毕业照和毕业典礼安排在什么时候？应该也是各个学院都不一样吧。”刘斯利闲聊道。
“是啊。我们学院是下周五，思琦他们学院是下下周三，比我们还晚呢。”
陈书生也没去动烤肉，露出愁眉苦脸的表情。
“唉，真想赶紧把学校这边的事情都结了，回清水镇。
可是起码还要十来天才能全部结束啊。”
刘斯利露出劝慰的笑，老土地说道：
“大学四年，这都最后一个节骨眼了，辛苦煎熬一点也就当是致青春嘛。”
陈书生搔了搔鼻翼，“我有时候会觉得最近这段时间好像做梦一样不真实，很多事情和麻烦都同时找上门，而且……
不知为何，在学校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唔，精神紧绷的时候难免会产生不好的感觉。”
陈书生叹了口气，“最近思琦也很忙，我们都好多天没有一起好好吃顿饭了。”
刘斯利用关切的口吻问道：“思琦她怎么样了，状态好些了吗？”
陈书生摇摇头，“说实话我还挺担心她的，给她发信息经常都不回；
打电话给她就说在忙。但是都现在这种时候了，还要忙什么呢？
难得一起吃个饭，她也老是心不在焉的。”
刘斯利试探性地开口，“是不是在担心找工作的事？”
“应该不是吧，她从来没跟我表达过对找工作的忧虑。”
“那她以后想要做什么工作？”
这个问题似乎把陈书生问倒了。
他右手撑在桌面上托腮陷入思考。
“我以前问过她，她就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看’，我也就不敢多问了。”
见他眉头紧锁地掏出烟盒，刘斯利眼神一动，想起方才在来的路上接到的电话。
“你什么时候换了一个牌子的烟？我怎么记得最开始是红白色相间的盒子吧，叫什么来着？”
陈书生抽出一支烟，习惯性地将烟盒丢在桌面。
“哦，你说那个是X1牌的爆珠，这个是X2牌的。应该是……大四下学期开学的时候换的吧。”
刘斯利眉毛一挑，“为什么？”
陈书生无奈地把烟衔进口中，含糊不清地说道：
“别提了。之前我怀疑是我宿舍哪个家伙，每次趁我睡觉的时候就悄悄把我的烟顺走几支。
有一段时间我的烟盒空得贼快，但明明我就是按常规量抽的……
你知道我这人的，只要他明说喜欢X1，我就是送十条给他都不成问题。
我就是看不惯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
刘斯利不解，“你怎么知道是你舍友拿的？”
陈书生眼睛一瞪，“那除了他们不可能是别人了。其他我经常见面的人，都不抽烟的。”
刘斯利继续问道：“那你把之前的X1换了，成效呢？”
“之后确实没有再发生莫名其妙就少了好几支的情况啦。
不过我也没认真数过，就是凭感觉。”
刘斯利不禁苦笑道：“这推测也太简单粗暴了。那你觉得是宿舍里的谁？”
陈书生不假思索地答道：“我猜应该是老王吧，就以前跟我们一起打过球的那个壮汉。
之前给他发烟，他表达过这个烟真不错的意思。
平时吧，他这个人也比较随便，有时候会什么都不问就直接借用别人的沐浴露洗发水什么的。
当然了，我是听另外一个舍友在背后吐槽的，我倒是没在意。”
刘斯利点点头，上述两个理由倒是颇有根据。
陈书生旋即摆摆手，“罢了罢了，我也只是瞎猜的。
无凭无据，也没亲眼见过。所以我之前都没跟别人说过这事。
万一冤枉人了就罪大恶极了。
而且，马上都毕业，要各奔东西了，估计以后再见面都是遥遥无期喽……
哦对了，说起来，我还给舍友一人准备了一份毕业礼物，给老王的就是两条X1。”
刘斯利忍俊不禁，“那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啊。
万一之前真是他拿的，你现在给他整这么两大条，他不会觉得你是在讽刺他吗？”
陈书生眉头一拧，“不会吧，我看他那天挺高兴的。
还说什么以后出来工作了也要换成这种，让我到时给他牵线买来着。”
刘斯利边应和，边掏出手机飞快打了几个字，点下“发送”的图标。
星哥问我陈书生抽的是什么牌子的烟，到底目的何在呢——
他不由得再次思考这个问题。
不过很快他又抛之脑后，因为他想起了今天的首要任务。
“对了，之前警察有找你们要过家里的监控记录吗？”
陈书生正欲伸手拿烧烤的动作一顿。
“有啊，好像是要了案发前一个星期的。我猜他们还是觉得可能是有人潜入我们家实施犯罪吧。”
“你觉得没有这个可能性？”
陈书生笃定道：“不可能。除非那是个会飞会隐身的绝世高手。
否则像我们家安防系统的级别，说夸张点，连只苍蝇飞进去都能被识别出来传送到我们手机上。”
“你们手机上？”
“对啊，我和我爸，还有……阿姨，我们三个人都可以登陆别墅的监控视频账号。
如果有非正规途径进入别墅的生物，或死物，哎呀不管是什么吧，手机都会收到图片和提示。
反正这么些年来，都只有小动物或者不知道哪来的风筝、纸飞机之类的东西‘非法闯入’，总之就从来没有见过人。”
刘斯利顺势接过话，“这么说的话，投毒的人，只可能是大摇大摆从别墅正门进去的人。”
陈书生面色一沉，沉默了片刻。
“没错……我实在想不到在我们家认识的人当中，有谁会对他们有杀意。”
刘斯利略显惊讶地看向对面的人，“他们？”
陈书生露出忧虑的神色，声音放得更低。
“上次你跟我说鱼油的事，还问谁知道我爸也吃鱼油，我就猜到了几分。
凶手不是想杀阿姨就是想杀我爸。万一……”
他的眼睛悄悄朝周围瞟了一眼。
“万一真正的目标是我爸，那凶手很可能还在找机会继续犯案。
所以我才想快点把毕业的事搞定，回我爸身边。”
刘斯利的表情微微一变，“叔叔知道这件事吗？”
“我给他打电话说过，让他在案件了结之前要格外小心。
他就说最近外出都有安排保镖随行，让我不必担心。
我还让他仔细回想一下过去一段时间到过家里的人，尤其是他的生意伙伴之类的。”
“你怀疑凶手可能是这些人？”
陈书生耸耸肩，“我认为可能性很大。我们家做的生意不算小，肯定会动到不少人的蛋糕。
不过，谁能想到把有毒的鱼油投放到房间那罐鱼油里面这种方式呢，这个实施起来的难度很大吧。”
刘斯利摸着下巴沉思。
“可是，那是发生在我们同学聚会那天。”
陈书生眉头紧锁，一脸困惑。
“说实话，我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可能是我潜意识里认为案件跟他们不可能有关系吧。
毕竟是我组织大家到家里的，而且那天他们没人上去过二楼。”
他遣词用的是“他们”，而不是“你们”。
刘斯利赞成道：
“是啊，当时我们这么多人在场，如果有谁想偷偷上二楼而完全不被察觉，几乎是不可能的。”
末了，他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
“只可能是其他人都不在场的时候了。”
刘斯利的话让陈书生微微一愣。
忽然，陈书生似乎想起了什么，表情一僵，连忙抄起桌上的手机就开始一顿操作。
刘斯利沉着脸问道：“怎么了？”
然而陈书生不予理会，仍在紧盯屏幕，牙关紧咬，双颊在微微抽动。
七分钟后，他才终于抬起脸来看向刘斯利。
眼神中满是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