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站邱雨家所在地属于本省其中一个一线城市。
令人难以想象的是,如今在一线城市拥有三室两厅房产的人家,在短短五年前,还条件艰苦到孩子上学都需要别人资助的地步。
能够在一线城市中心地带拥有这样一个的房子,已经是实现了千千万万在此地辛苦打拼多年之人遥不可及的梦想。
刘斯利和池星星按照约定时间,在天刚蒙蒙亮时抵达邱雨家。
邱雨的父母是做餐饮生意的,主打午餐和晚餐,因此夫妇俩只有清晨一大早才能抽出空与他们见上一面。
这对夫妇是他们一路上所遇到的家长中表现得最为和善的。
邱父礼貌地把两人让进屋内,邱母忙手忙脚端出几瓶牛奶、面包、小蛋糕之类的点心招呼他们。
“两位警察同志,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们一大早过来。还没吃早餐吧?”
说着,邱母就伸手示意两人先吃点东西。
池星星连忙婉言谢绝道:“没事,我们一般没那么早吃早餐的。”
邱母“哎、哎”地连声应道,没再说什么。
刘斯利不动声色地打量对面的两人。
夫妇俩颇为局促地端坐在沙发上,双手抚着膝盖,仿佛幼儿园正在接受老师批评的小孩一般。
他们虽然看上去有点紧张不安,但神色温和,表情诚恳,一身穿着打扮也透露出那刻在骨子里的朴素。
环顾室内,房子的装修风格简单淳朴,看上去也没有什么昂贵的装饰或摆设。
池星星开口道:“我们这次前来,是想向两位打听一些事情。”
夫妇俩顿时正襟危坐,如临大敌。
池星星微微一笑,安抚道:“请不必紧张,我们不是来查你们的。是有一个案子,想请你们提供一点线索。”
夫妇俩听到这话,看了对方一眼,表情随即放松下来,“诶,您请说。”
池星星直截了当地问道:“五年前,你们的女儿邱雨在清水镇的清水中学上初二,当时拿到了时刻电子基金会的助学金,是吗?”
听到“时刻电子基金会”这几个字,夫妇俩刚缓和的脸色瞬间又变得苍白。
过了一会儿,邱父才讷讷地点了点头。
“当时你们是怎么想到要去申请资助的,以及过程中是如何申请的,给我们详细讲讲?”
邱母用手肘捅了捅丈夫,示意丈夫来回答。
“好、好的。”
邱父咽了口唾沫,“当时我是听厂里的工友说的,说是本地有个大企业会资助贫困学生,我就照工友说的买了一份报纸了解了一下。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后来让孩子的叔叔帮我们填了表交上去的。
没办法,我们两公婆没什么文化,不懂这些。”
邱父清了清嗓子,伸手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细密汗水,继续道:
“没想到之后就接到电话,通知我们申请通过了。
之后就给我们女儿发钱……
哦对了,在那之前先是有人到家里实地走访,跟我们俩还有孩子都谈了一下。
通过申请后,还有一个什么仪式,应该就是企业家做宣传用的吧,听说还上报纸了。
不过我们没买那个报纸,毕竟那对于我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值得纪念的光荣事迹。”
话毕,他似是卸下了重担般吐了一口气。
池星星一直在仔细聆听,手上的笔尖却没有移动分毫。
刘斯利亦是如此。
确实没什么特别需要记录的,听上去与白晓芙父亲所述的大差不差。
池星星又问出了那个问题,“在那以后你们和时刻电子或者基金会的人还有什么来往吗?”
“呃,没有、没有。”
邱父低垂着头,眼睛斜睨着地板上的一点。
“在确认可以得到助学金后没多久,你们就从清水镇搬来了这里,为什么?助学金不要了吗?”
邱父选择性地答道:“这个……我们当时在找别的出路,最后决定来这边发展看看。”
“那钱是怎么回事?”
邱父结巴道:“助、助学金吗?我们……”
池星星打断了他的话,“不是助学金,是突然多出来的那一大笔钱。”
邱父猛地抬起头来,“什、什么?”
“就是五年前你们刚到这边,手头上的银行账户就多了一大笔钱。这是怎么回事?”
邱父的胸口开始剧烈地上下起伏,“啊那个,那个是找亲戚朋友借的,我们想着做点小生意什么的。”
“所以就盘了现在的餐馆,还买了现在的房子?”
池星星连珠炮似的提问让邱父一时无言,邱母在一旁也如坐针毡,不停地咽着唾沫。
刘斯利大致看出他采用的是先紧后松的战术,一步步击垮对方的心理防线。
果然,池星星随即换下了俨乎其然的面孔,温和一笑道:
“其实我们并不是想来追回那笔钱的,而是想要了解一下,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什么促使你们突然搬家,并且还获得了一笔巨额资金。”
邱父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成拳,手背和手臂上的青筋因用力而微微凸起,仿佛盘踞在柱子上的青龙。
邱母缓缓伸手握住了他的拳头。
他慌张又惊讶地看着妻子。
妻子朝他点点头,无言地给他传递力量。
他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深吸了一口气。
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他重新抬眼看向池星星和刘斯利,眼神不再躲闪。
“我们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不管是警察还是别的……迟早有人会找上门的。”
旋即,他压低了声音,“五年前,我们小雨的确是拿到了时刻电子基金会的助学金。
那个仪式之后就是暑假了。
有天中午小雨哭着跑回家,然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一整天。
我们俩吓坏了,一直让她开门她都不开。直到晚上才从房间出来,但是不管我们说什么问什么,她都不说话。
第二天上午,趁我老婆不注意,小雨又跑出去了,我老婆抱着小女儿出去找,但没找到。
等我从厂里赶回家,小雨也回来了,前后差不多出去了两个钟。
到了第三天晚上,就有几个像是混黑社会的人来了我们家。”
池星星全神贯注,生怕听漏了任何一个字。
邱父所述的事对他而言是全新的消息。不论是女孩当时的表现,还是出现疑似黑社会的人。
“他们脖子上挂着很粗的金链子,手上脚上全都是文身。
那个像是老大的人扔给了我一个黑色布袋子,和现在小孩的书包差不多大吧。
他说限我们一个礼拜内离开清水镇,并且永远不得跟别人提起这件事。
我当时就糊涂了,完全不知道那个人在说什么。
我和我老婆从来不会招惹别人的。于是我就问他是不是认错人或者搞错了,他就让我去问我女儿。
他们气势汹汹地从我们家离开后,我打开布袋子一看,竟然满满的一袋子全是钱!
我可吓坏了,连忙问小雨是怎么回事,但是她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只是开始收拾行李。
当时我们挺害怕的,小雨的行为表现很不正常,加上我们的小女儿当时也才两岁,我担心那些人会对我们家不利,所以商量后还是决定搬家。
我们是歪打正着来到这边的。之后就用那笔钱买了房、租了个铺面做快餐生意。
这些年,小雨从不让我们再提当年的事,所以我们都不敢说。”
说完,夫妇俩这才真正如释重负般长吁一口气。
邱父一脸歉意,“实在对不住啊,我不是存心想撒谎的。”
池星星的眉头越拧越紧,“也就是说,实际上你们也不清楚小雨当年到底遭遇什么事了吗?”
邱父沮丧道:“不清楚。虽说我隐约感觉跟资助的事可能会有关,因为那是得到助学金资格不久后就发生的事。
只有那件事对于当时的我们家来说是不寻常的……”
邱父委顿不堪的神色带有几分困惑。
“而且,后来即使我们不在清水镇,小雨也不在那里上学了,每年的助学金还是会按时到账。
直到小雨成年后才停发的,比原来说好的三年还多了一年。”